沈青檀與趙頤對視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一片了然。


    趙國公是要確立繼承人了。


    “祖父心裏自有考量,不會隻為了恩情隨意定下繼承人。”趙頤斷斷續續地咳嗽幾聲,寬慰道:“此事幹係重大,攸關整個家族的興衰。祖父寧可被世人罵他是忘恩負義之輩,也要對得起打下基業的列祖列宗。”


    沈青檀凝眸望向趙頤,他眸子裏一片淡然,清冷寡欲,似乎因著生死看淡,所以無欲無求。


    趙國公府一共有四房人,大房隻有趙頤一個子嗣,而二房嫡子隻有趙玨,至於其他庶出則是沒有爭奪爵位的資格。


    “走吧。”趙頤下榻。


    “二爺。”沈青檀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子。


    趙頤腳步頓住,垂眸看向袖子上那隻嫩白的手,隨後抬眸望向她的臉,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聲線溫柔地問道:“你心裏還有別的顧慮?”


    沈青檀盯著他異常蒼白的臉,薄唇不是平日的淺白,而是泛著淡青色,瞧著比之前更病弱了一些。


    她原本想說:你與趙玨爭一爭,我們到時候再徐徐圖之。


    隻要趙頤願意爭取,無論趙玨耍什麽花招,都會毫無勝算。


    可見他麵容蒼白,身子虛弱,似乎稍微勞累一些,他便會吃不消。


    她便不忍心讓他拖著病體,去與趙玨爭權奪勢。


    沈青檀在心裏歎一口氣,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她打算待會見招拆招,先拖延一下確立繼承人的進度。


    大夫人應該也不希望趙玨得到爵位,到時候他們大房再一塊商議作何抉擇。


    “沒事。”沈青檀笑道:“隻是讓你等等我。”


    趙頤輕輕挑了一下眉梢,眸光淺淡地掃過她明媚的臉龐,笑容幹淨無瑕,仿佛真的隻是想讓他等等而已。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站在原地等她,然後二人一塊並肩去往世安堂。


    他們抵達世安堂的時候,除卻在外辦差的人,其他人全都到齊了。


    這次的座位排序不同,各房與各房的人坐在一塊。


    沈青檀與趙頤坐在大夫人的身邊,她抬眸便對上趙玨的目光。


    他氣勢豪邁地坐在圈椅裏,眉眼間不見昨日的沉鬱,隱隱有些春風得意,似乎對爵位勢在必得。


    沈明珠覺察到趙玨盯著沈青檀看,心裏本來對沈青檀便懷著舊怨,如今又加上一筆新仇。


    即便她今日在宮裏出了醜,她也不覺得自己比沈青檀差勁。


    畢竟她的出身比沈青檀高貴,才情比不上沈青檀,那是因為沈青檀自小便被侯府栽培。


    若是她沒有流落鄉野,自小在侯府長大,她的才情絕對會蓋過沈青檀。


    沈青檀別說在貴人麵前出醜了,以她卑賤的出身,連貴人的麵都見不著。


    沈明珠在心裏更加痛恨沈青檀搶走她的榮光,尤其是她今日還挨了老夫人的訓,二夫人也罵了她一通,罰她去跪祠堂。


    大約是老天爺都在庇護她,在她受罰的時候,趙國公派人請他們來世安堂。


    二夫人猜測是要確立繼承人了,便免去對她的責罰。


    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時來運轉了,等趙玨繼承爵位後,她成為趙國公府的主母,一定要將沈青檀給攆出去。


    那時候趙頤早就病死了吧?


    誰還會給一個寡婦撐腰?


    沈明珠越想便越發誌得意滿,看向沈青檀的眼神不禁透著鄙夷。


    野雞就是野雞,即使披了一層鳳凰皮,也成不了真鳳凰。


    “你們都到齊了。”趙國公環顧一下四周,目光從眾人臉上掠過,沉聲開口道:“今日請你們來此,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這話一出來,眾人神色各異。


    大老爺神色難得嚴肅,擰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夫人冷冷地瞥一眼二房,心裏明鏡似的,猜到趙國公這般突然的確立繼承人,必定是與二房有關。


    二老爺笑嗬嗬的,一派悠然自在。


    二夫人心裏很得意,果然還得要淩貴妃出麵,趙國公才會這麽幹脆的請封她的兒子做國公府的繼承人。


    她的眉眼沾著喜色,眼神輕飄飄地睨向沈青檀,心裏琢磨著,國公府落在她兒子手裏後,她一定要將那十幾萬兩銀子連本帶利的拿回來。


    三老爺與三夫人則是看看趙頤,又看看趙玨,最後看著自己身邊的兒子,默默地低下頭。


    四夫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無論是誰做繼承人都妨礙不了她。


    “老夫如今年逾七旬,許多世務管理起來,尚有些力不從心,還是要將爵位托付於後輩。”趙國公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緊不慢地說道:“趙國公府迄今未立繼承人,按照宗法傳統,理該立嫡長為爵位繼承人。”


    二夫人急了,連忙說道:“父親,自古以來無論是立世子,亦或者是立世孫,的確都是立嫡長,但若是嫡長多病難保,便會擇選嫡次子為繼承人啊。”


    雖然說趙頤命不長,但隻要趙頤不死,二夫人便心有不安。


    當年太醫斷言趙頤活不過十歲,可趙頤卻活到了二十多歲。


    誰知道他那一口氣,會吊到什麽時候?


    “父親,下一任國公府的家主,攸關家族的興衰存亡,要麽自身才學出眾,能力卓絕,在仕途上光耀門楣。要麽便是建功立業,揚名立萬。”


    二老爺站起身,繼續說道:“大侄兒雖然才學出眾,有君子之風,但是他身體病弱,如今連正常當值都沒法去,告假在家中養病。若是封他為爵位繼承人,他哪有精力去應付各種世務與應酬?”


    話音一落,便陷入滿屋寂靜。


    趙國公目光沉沉地看向二老爺。


    二老爺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地吞咽一口唾沫。就在他要繃不住的時候,趙國公移開了視線。


    “你說的對,一個家族的興衰係在繼承人身上,此人不僅要才學出眾,能力不凡,還得要有寬廣的胸襟。斷不可心胸狹窄,缺乏容人的肚量。”


    趙國公停頓一下,話鋒一轉道:“那我便考問你們,以趙國公府如今的情勢,該如何破局,使家族更加繁榮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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