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攙扶著老夫人站在山門殿前,笑眼盈盈地望著他們。


    “二嬸,你們來了。”沈青檀詢問道:“你們是先去上香,還是先去寮房休息?”


    二夫人克製住扭頭就走的衝動:“你們何時來的?怎的不說一聲,我們可以一塊來。”


    “今日初一,我隨祖母來上頭香,趕早來的。”


    沈青檀看著二夫人僵硬的表情,彎唇笑道:“我原以為二嬸病著,今日不來華靈寺還願。”


    二夫人嘴角抽動一下,轉頭看向老夫人:“母親,頭香被人搶走了,您一路勞累奔波,可要去寮房歇息?”


    “先去上香。”老夫人歇息夠了,與沈青檀說道:“我們走吧。”


    沈青檀朝二夫人微微頷首,扶著老夫人去往正殿。


    二夫人憤恨地盯著沈青檀的背影,這個賤人生來便是與她作對的。


    也不知她使了什麽手段,哄得老夫人來華靈寺。


    她緊跟著過去,就怕沈青檀上她眼藥。


    趙玨目光深沉地注視沈青檀,始終未得到她一個眼神,他有許多話要問她。


    可眼下時機不對。


    沈明珠暗中觀察趙玨,見他直勾勾地盯著沈青檀,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拋棄沈青檀。


    後悔娶了她?


    知客僧認得趙老夫人,單手作禮:“阿彌陀佛,小僧法號善悟,施主請隨小僧來。”


    趙老夫人雙手合十行佛禮,隨知客僧去往正殿。


    殿內供奉寶相莊嚴的釋迦摩尼佛的佛像,佛像旁邊張掛經幡,顯得莊嚴肅穆,令人心生敬畏。


    沈青檀取了六炷清香,分了三炷給老夫人,神色虔誠的跪拜,將香插入香爐內。


    她添了一筆香油錢,攙扶趙老夫人回寮房。


    趙老夫人是華靈寺的大香客,如今沈青檀亦是出手闊綽,知客僧領著她們去寮房,叮囑照客僧與寮元僧殷勤伺候。


    趙老夫人上了年紀,一番折騰下,確實疲累不堪。


    沈青檀倒了一杯溫水給她:“今日起得早,您先睡一會?”


    趙夫人接過杯子飲一口水,之前猜測沈青檀說服她來華靈寺為趙頤祈福,為了迫使二夫人為他們夫妻倆點蓮花燈。


    可今日沈青檀添了一筆不小的香油錢,為菩薩塑金身,便覺得自己想錯了。


    “你也累了,快些回去歇一歇。”趙老夫人慈愛道:“我這兒有衛媽媽和兩個婢女伺候呢。”


    “孫媳先回去歇著,您若有要事,派人來知會我。”


    “好。”


    沈青檀帶上流月與秋蟬回寮房。


    她吩咐秋蟬:“你去藏經閣,借一本《心經》。”


    秋蟬恭敬地說道:“奴婢這便去。”


    “二奶奶,您要在這兒吃齋念佛三日,為二爺點蓮花燈嗎?”流月不解地說道:“二夫人不是會為你們點燈嗎?”


    “那是懲罰二夫人罷了,若真求菩薩庇佑,心誠才會靈驗。”


    沈青檀自重生以來,便被仇恨蒙蔽雙眼。


    隻想報複,從未想過其他。


    趙頤那句“家人之間相處不必拘束,你表現很好,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點醒了她。


    重活這一世,她不應該隻有仇恨,要珍惜得來不易的新人生,更要好好生活。


    前世身邊環繞的多是對她心懷惡意的人。


    一顆真心對她而言太難得。


    趙頤不僅對她無微不至,更難得的是那一份信任。


    他將名下所有的一切,全部共享給她,讓她感受到自己有被人尊重、珍視。


    她很難不受觸動,想留住這麽溫柔的一個人。


    兩個人這般相敬如賓,相互扶持過一世,似乎也不錯。


    沈青檀不想他早死,想為他做點什麽。


    “我心氣太浮躁了,來修煉一下心境也是好的。”


    沈青檀踏入華靈寺時,聽到陣陣梵音,內心便一片寧靜。


    ——


    晌午,沈青檀用過齋飯,去往禪房抄經文靜修。


    禪房窗明幾淨,桌凳整齊,一塵不染。


    流月將經文桌搬到窗邊,支開一扇木窗,溫暖的陽光鋪滿禪房。


    沈青檀淨手焚香,坐在經文桌前,挽起寬大的袖子抄經文。


    流月在一旁磨墨:“二奶奶,今日明智大師講經,許多香客去聽了。”


    沈青檀笑道:“我這裏無事,你可以去聽,再為你爹娘求個平安符。”


    流月心中有顧慮:“奴婢不放心您一個人在這兒。”


    “照客僧在外麵呢,我若有事便尋他。”沈青檀催促道:“去吧去吧。”


    流月稍稍放心:“奴婢去去便回。”


    沈青檀見她風風火火地離開,無奈地一笑,伏案繼續抄經文。


    趙玨特意尋來禪房,遠遠瞧見沈青檀坐在窗前。


    他悄無聲息地走過來,隻見她不必看經文,便能一氣嗬成地默下來。


    字跡並不潦草,寫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秀逸清婉,流暢瘦潔。


    他往前邁一步,靠近她一些。


    一道陰影籠罩下來,沈青檀抬眸,看到不速之客,她眉心緊擰。


    趙玨啞聲說道:“你從前不愛看佛經,如今你能默出一卷經文。”


    “趙玨,你是過得不如意嗎?”沈青檀擱下羊毫,譏諷道:“隻有過得不如意的人,才會不斷提起從前。”


    趙玨愣怔住,神色古怪。


    她是希望他過得不如意?然後想起她的好?


    “怎麽,沈明珠不能讓你成為國公府的繼承人,不能讓你加官進爵,回頭想起我這個對你有點利用價值的人?”


    沈青檀不耐煩與他虛與委蛇:“你在我眼裏就是一碗餿飯,看著便惡心作嘔,若無必要別出現在我麵前。”


    趙玨難以置信,又有些痛心疾首:“檀兒,你變了,你從前不是刻薄的人。”


    沈青檀伸手要關窗,趙玨眼疾手快,抵住窗子:“我知道你心軟善良,因為心裏對我有怨,怨我背棄誓言,方才對我惡言相向。”


    他存了試探的心思,沉聲說道:“檀兒,你想撒氣衝我來便好。我母親病體還未康複,若是去為你與二哥祈福,她的身子骨會受不了。”


    沈青檀挑眉道:“隨我撒氣?”


    趙玨心裏稍稍鬆一口氣,他眼裏隻有權勢名利,都不能完全割舍下十幾年的情誼。


    何況是向來容易心軟的沈青檀呢?


    她故意對他無情,打壓他,隻是為了讓他後悔。


    而她的反應也印證了這一點。


    趙玨語氣縱容:“隨你撒氣。”


    沈青檀勾著紅唇道:“藏經閣後麵有一條小路,通往半山腰一間廢棄的小木屋,你今晚亥時在那兒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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