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隨意看了兩眼,笑盈盈地說道:“二嬸,您辦事我放心,不必再細看。”


    二夫人笑了笑,重新落了座。


    趙國公從老夫人這兒得知事情始末,二夫人這般拙劣的借口,但凡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


    沈青檀卻是為了顧全大局,並沒有繼續追究下去,反而順勢揭了過去。


    她的處事手段,頗有宗婦的風範。


    趙國公告誡道:“自古以來獨木難支,你們同氣連枝,齊心合力,家族方才能興盛。”


    沈青檀與諸位長輩一同起身:“謹遵父親\/祖父教誨。”


    大老爺與大夫人眉目舒展,十分自在。


    趙頤神色淡然,偶爾壓著聲悶咳。


    二老爺與二夫人繃著臉,大氣都不敢出,心裏明白是在敲打他們。


    沈明珠懼怕趙國公,始終低垂著頭,半個字都不敢說。


    趙玨目光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心裏想著軍糧一事。


    三老爺與三夫人是庶出,性子有些怯弱,若非必要便是在自個院子不出門,此刻麵對這有些壓抑的氛圍,更是恨不能當成隱形人,就怕大房與二房的戰火,燒到他們的頭上。


    沈青檀不動聲色地打量眾人的神色,視線落在角落裏的兩個人身上。


    四老爺相貌隨了趙國公,劍眉英挺,黑眸銳利,身材高大挺拔,卻不顯得粗獷,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裏,自有一身不可忽視的氣勢。


    四夫人是個標致的美人,眉如遠黛,眼若秋波,唇似櫻桃,削肩細腰,在旁邊四老爺的襯托下,更顯纖柔脆弱。


    夫妻倆一個看左,一個看右,無意間一個對視,便又一齊冷漠的轉開眼。


    四夫人似乎覺察到她的打量,抬眸望了過來。


    沈青檀與她目光相對,不禁愣了一下。


    四夫人輕蹙眉尖,沒有情緒的移開視線。


    沈青檀記起來了,四夫人是吏部尚書的嫡幼女,原來是要入宮為妃。及笄禮之後進山禮佛的時候,被山匪給擄走,失蹤了三天兩夜,後來是被四老爺救回來,匆匆嫁進了國公府。


    四夫人一個嫡女,嫁給一個庶子,分明是不滿這樁婚事。


    四老爺也不見得多滿意。


    夫妻倆這是相看兩厭。


    她在胡思亂想間,趙國公提起軍糧一事:“我手裏籌集了十五萬石糧食,需要人馬運送到北境。”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趙國公,全都有話要說。


    大夫人心跳的飛快,糧食不是趙玨籌齊的,那不一定是趙玨護送。


    她頻頻朝大老爺遞眼神。


    大老爺清了清喉嚨,正要開口,二老爺率先一步說話:“父親,玨兒之前攬下籌集軍糧的差事,隻花了三日時間,便找齊十萬石糧食,誰知那奸商想要巴結您,越過玨兒將糧食賣給您。”


    趙國公臉色沉下來。


    二老爺毫無所覺,摸著自己的大肚子笑道:“您便將運送軍糧的差事交給玨兒去辦,他本來就在軍營裏當值,最合適不過了。”


    “一個小小的糧商,他都搞不定,我如何放心將運糧的差事交給他?”趙國公反問一句。


    二老爺臉上的笑容凝固。


    趙玨雙手緊握成拳,神色陰鬱。


    趙國公詢問趙頤:“你有何看法?”


    “四叔去。”趙頤輕咳幾聲,瞧見四老爺將眉毛擰成一個疙瘩,勾唇笑道:“四叔是武將,曾經護送過糧草去往北境,沒人比他更合適。”


    二老爺與趙玨下意識看向趙國公,見趙國公沉思的模樣,臉色瞬間鐵青。


    趙玨忍無可忍,倏然站起來:“祖父,四叔尚有差事在身,又從北境回來不久,不妨讓他在京城多留幾日。孫兒自動請纓護送糧草去北境,若不能及時送到,我便主動辭官。”


    “你之前便立了軍令狀,時間過了一半,你的糧草籌集了多少?”趙國公聲音蒼老,仍舊中氣十足:“北境數十萬將士等著糧草救命,你若不能及時送達,那便是幾十萬條人命,豈是你辭官便能擔負起的責任?”


    趙玨緊緊咬著牙根,帶著豁出去的決心,想要再為自己爭取。


    趙國公已經發話:“老四,你去送。”


    四老爺黑眸銳利地看向始作俑者,隻見趙頤病歪歪地倚著椅背,唇角微微上挑著,燭光映照在他冷白的臉上,端的是一副清華無雙,浩然坦蕩。


    四老爺的拳頭硬了,趙頤站在他麵前的話,一拳頭捶死他。


    “知道了。”四老爺臭著臉說道:“飯就不吃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


    大夫人心口的那塊巨石卸下了,整個人都輕鬆了。


    二老爺與二夫人一臉菜色,他們機關算盡,居然便宜了四房。


    趙玨壓下心底肆虐的戾氣,冷著臉想走人。


    “趙玨。”趙國公叫住他:“你年紀輕,心氣浮躁,還需要磨礪一番。我已經奏請皇上,任命你去五城兵馬司擔任副指揮使一職,明日便去上任。”


    趙玨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趙國公。


    他原來是正五品武德將軍,降職為七品副指揮使。


    趙玨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二房的小動作,表麵上被粉飾太平,不被追究了。


    實則不然,現在貶了他的官職,便是在懲罰他們。


    二夫人頓覺五雷轟頂,天都塌了下來似的,一張臉慘白。


    她汲汲營營,為的是讓趙玨高升,承襲爵位,位極人臣。


    為此她不惜掏空家底,花出去的那十二萬兩銀子贖回沈青檀的嫁妝,平息趙國公與老夫人的怒火。


    可趙國公剝奪了趙玨護送軍糧的表功的機會也就罷了,居然還降了他的官職。


    做小將軍在邊關告急便能統兵去增援,若是表現良好,可以升官封爵。而副指揮使就是掌管京城治安的,上頭還壓著一個正指揮使呢,能有什麽前途?


    沒了,全沒了。


    她搶嫁妝,嫁妝沒了,自己倒貼十幾萬兩銀子。


    她要爵位,爵位沒到手,趙玨原本的官職也護不住。


    二夫人眼前一黑,身子軟綿綿的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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