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不得你。”千昕鶴語淡聲輕,扭頭望了一眼洛希,“何故像老鼠見貓?”


    “雖然不是我綁的人,但斷他兒子手的是我們花使,良心過意不去。”


    “……”


    千昕鶴微微蹙眉,眉眼間透著一股沉思,他並沒有立馬指責洛希,而是在認真思考什麽,嚐試站在不同角度去思考問題。


    她會那樣做嗎?


    既如此為何不應該直接殺了權秉?


    正當這兩個問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全然不知洛希也在深深的凝視著他。


    看著他那張俊朗的麵容,宛如羊脂白玉,散發著淡淡的光澤,洛希本以為他會指責出口,可神奇的是如玉一般的公子真好。


    好到讓她覺得安心。


    “站在王爺身邊總會很舒服。”洛希忽然開了口,她剛剛就躲在他身後,如今靠的很近,“很奇怪,會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心。”


    千昕鶴身著一襲素雅的墨袍,衣袂飄飄,更襯得他超凡脫俗,淡笑問她,“他與你一道,沒有讓你感覺到安心麽。”


    “沒有。”


    這是大實話。


    千昕鶴聽後微微一怔。


    隨後嘴角壓不住的笑意蔓延開來,這種笑容不是放肆的大笑,而是一種內斂的、淡淡的喜悅,但在洛希看來,他笑得像個傻子,“怎麽,王爺撿到錢了那麽開心?”


    “比撿到錢還要開心。”


    洛希一愣,“?”


    “城隍廟裏綁著權秉,你應該於心不忍還是把人還回去了。”他說出了假設。


    “他不是幕後黑手,又斷了手,算我可憐他,算我可憐權相公拳拳愛子之意。”


    “權相家規甚嚴,他接了權秉回去怕且會家法伺候,不打死,也會打殘。”


    “王爺真聰明。”洛希狡黠一笑,不裝了攤牌,“我可不想髒了花使的手來殺人。”


    “他的手怕且也不是花使弄的。”


    “不是。”洛希心情暢快,難得與千昕鶴有話題,便大方的說出了事情,“權秉一直不肯招認是誰逼死佃農,隻說自己定會有人相救,花使說把他送到他父親麵前,他就怕了,說要考慮一天,結果第二日他在密室裏找到了殘片,把手掌割的血淋淋的,生命垂危,我的花使不得不直接砍下他的手掌。”


    “他並不是還怕回去被家法伺候,而是還怕權相再逼他用功,逼他讀書。”


    “讓一個本就不喜歡讀書的人落在名為書房的牢獄裏,四書五經強行鑽兒破腦,偶爾的父親來信,隻會問他讀書是否用功,偶爾一次外出被發現會打的皮開肉綻,這種痛苦而無處發泄的感覺會滋生他陰暗一麵,把他養育成非人非物,把他送到送回去父權之下的牢籠裏,他隻會覺得比死還難受。”


    洛希說完這一番話,特意往千昕鶴跟前一湊,“王爺日後和他人生兒育兒,可別做那樣的父親,弄得反目成仇就不好了。”


    “……”


    他沒說說話。


    兩人一同進了鄔府,看門的家仆看見千昕鶴舉著金玉令自稱大理寺卿嚴見齋,嚇得立馬去通報,但去了好久都沒有下文。


    “鄔大人不是在請歌姬豔舞吧,裏頭的胭脂粉味都傳出來了。”洛希笑嘻嘻的往內門裏看,又回頭看著守門人難看的臉色。


    終於過了一會兒,才見管家模樣的男子過來迎接,氣喘籲籲的,“不知嚴大人大駕光臨,老爺、老爺命我備了酒席呢……”


    千昕鶴沒有說話。


    反而洛希打趣道,“酒席?剛剛難道不是把歌姬趕走嗎,這麽快收拾好場地?”


    “這位娘子說的什麽話…”管家臉上陪著笑,額頭上的冷汗直飆,擦了又擦,“我們老爺向來為官清正,怎麽可能請歌姬呢。”


    “那要我把權相公請回來?”


    洛希踩著管家的腦門上跳舞,“他剛剛還一臉不屑的從你家老爺的席上離開呢。”


    “…娘子說笑了。”


    管家不得不笑臉相迎,將兩人領進了一個極為樸素的院子裏,進了花廳坐著,又讓丫鬟們上茶,說道,“這是西湖龍井茶,鄉裏茶農送來的,還不錯,小人先退下了。”


    洛希先輕抿了一口,醇厚甘鮮,細而遠長,有些意外,再看了一眼再看茶麵。


    原來如此。


    浮麵上的僅僅是一小段芽尖,甚至還比禦貢的再短一些,無疑是頂級好茶了。


    見管家離去,洛希手裏還端著茶細品,千昕鶴問她,“你很喜歡西湖龍井?”


    “好茶怎麽不喜歡。”洛希眉目含笑,又嚐了一口,“說什麽鄉裏茶農送來不過謊話,這可是明前龍井,美稱女兒紅呢。”


    千昕鶴聽她這樣說,目光緩緩望著正花圃焚香的鼎爐,“他五品致仕,若非天子賜茶,大抵不會有這麽好的茶招待客人。”


    “王爺與他相識?”


    洛希放下茶,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院牆,四周是用石頭堆砌而成的圍牆,上麵爬滿了綠色的藤蔓,為院子增添了一抹生機。


    可她總覺得怪怪的,沒聽到千昕鶴的回答,不免的又問了一句,“難道不熟?”


    “不熟。”


    他淡聲說。


    目光漸沉,凝視著院子裏僅有的一棵高大的樹木,它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音,他的聲音也混雜其中,“大概見過幾麵,或許在朝堂上,記不清楚了。”


    洛希覺得千昕鶴身上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意味將他深深裹挾,像是後悔什麽一樣。


    直覺告訴自己,他認識鄔守嗣,而且關係匪淺,可他作為一個王爺,有什麽不了說的,非要這麽含糊過去,難不成是做錯了?


    “旁人不得揣測王意。”


    他冷清道。


    洛希反而一笑,“呦,王爺難得的開始端架子,真的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千昕鶴微微眯起眼睛,麵色平靜,從頭到腳地打量著她,倒讓她有些不安了。


    “你在看什麽?”


    “看看你有什麽秘密。”


    他說著,眼神中有淡淡的不屑,“原來這樣看洛姑娘也會感覺很不舒服。”


    洛希無語的快要石化了。


    千昕鶴看著門外終於走進來的人,千昕鶴才斂起玩笑意味,從容吩咐洛希,“你不管聽到了什麽,隻管聽著,不必多言。”


    “如你所願。”


    她巴不得呢。


    鄔守嗣特意換了一身衣服出來見千昕鶴,在花廳下微低著頭,以示恭敬。


    當他準備抬頭準備熱情打好關係時,麵前人聲音冰冷的壓他一句,“夫子無官無職,花圃上焚香的器爵六頂已是越矩了。”


    鄔守嗣一驚,並非是到越矩二字,而是麵前人稱他為夫子,這聲稱呼已經許久未曾聽過,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舊事。


    他望向千昕鶴,看著他年輕的麵容,又想起天子,心想那會兒曾經遇上的貴人,怎麽會是個小孩子,大抵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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