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到錦州,祖大壽的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他明白自己在己巳之變裏沒出什麽力,還在建虜兵薄北京城下之際私自奔回遼東...他當時是真害怕啊,當時錦衣衛殺氣騰騰地走過來他還以為是衝著自己來的,馬上就是滅族之禍,當時嚇得是全身發抖,大汗淋漓。所幸虛驚一場,袁崇煥那鬥膽書生督師李代桃僵了...非但如此,明廷還給自己加了太子太保銜,又派工匠到錦州給自己修牌坊旌功,也不說要把安置在營中的老母帶至北京...這一係列騷操作搞得祖大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找兄弟子侄來商量過,最後的結論是明廷目前還用得著祖大壽祖家軍,用這些東西穩住祖家以免邊關淪於後金之手。祖大壽覺得在理,自此便不敢擅離軍營,以免被緹騎秘密抓捕。


    三月七日夜,祖大壽正在內室一人獨飲派遣煩悶,忽然親兵來報一個叫包信的米商求見,有名帖遞上。祖大壽接過一看,見貼上有八瓣梅花暗記心中有數,便叫親兵引他們進來。


    兩人一見麵,祖大壽便認出了來人是誰,他將其引入內室。來人擺出包袱內的五十根金條,說是大汗托我帶的見麵禮。


    祖大壽掃了一眼,開口就說到:“鮑承先,你這個叛徒,你夥同孫得功害得王巡撫和我好慘!你還敢來,不怕我斬落你的頭?”


    鮑承先笑道:“祖帥自然可輕易將鮑某頭顱斬落,但鮑某人頭落地之後,將軍之人頭落地也不遠矣。”


    祖大壽一愣,說到:“嗯?!此話怎講?”


    鮑承先道:“袁公下獄之後,祖帥置京城安危國家興亡欲不顧,以一己之力將遼軍主力帶走,又泄憤打破山海關邊牆,這在哪朝哪國都是不折不扣的叛變行為。將軍不但沒有受到懲罰,而且還加了榮銜,你可知道為什麽嗎?”


    祖大壽辯解道:“我因為袁公不平而出關,此事已向孫督師說明了原委,也得到了皇帝的諒解,在收複遵化時我又將功折罪,這就是我加榮銜的原因。有什麽為什麽?”


    鮑承先道:“將軍振振有詞,無非是想掩蓋心虛。祖帥試想,假若我大金一夜消失於無形,將軍當會如何?”


    “這......”祖大壽自知朝廷投鼠忌器,假若後金不再有威脅,朝廷絕不會原諒自己的跋扈行為,就連沙嶺棄軍先逃之事也會被追究,更別說造寧遠錦州貪汙工程款的事情了。於是他說:“你今天來,不會就是告訴我祖大壽和你後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吧?”


    “正是正是,祖帥這個比喻打得極為恰當。大汗總說,祖帥和我大金正是唇齒相依的關係。大汗托我帶話來,隻要祖帥能反正,約為兄弟裂土分茅都不在話下。”


    “說了半天,還不是來當說客!”祖大壽冷笑道:“他又是來信又是派人傳話的,我聽得耳朵就要起老繭了。我倒想問一問,我若是拒絕又能怎樣?”


    “這個大汗也說了,他講祖家自明初便世代為大明守遼東,祖帥的曾祖祖鎮,祖父祖仁都是一品大員,祖帥父親祖成訓為遼陽副總兵,祖帥也素來忠義,大汗一直敬佩有加。如若祖帥堅持不降也不強求,將錦州圍個三年五載的,祖帥不降下麵的人也要降了,屆時也由不得祖帥。隻是城破之時玉石俱焚,隻可惜了祖帥一門忠烈。前番大汗率大軍在北京城下所向披靡祖帥也親曆了,大汗希望祖帥審時度勢,學那三國嚴顏棄暗投明。”鮑承先說道。


    見祖大壽沉默半響不語,鮑承先又道:“祖將軍無須擔心,大汗是英明之主。將軍後顧之憂,大汗已全然替將軍了結。將軍在永平的全族已經被大汗納入鑲黃旗,正在關外安居,此是他們親筆手寫的憑證。”說罷鮑承先遞上幾張紙,上麵密密麻麻都是祖的親族簽名,字裏行間都說大汗給我們分牛分奴仆分地待我等恩重如山,將軍無後顧之憂早日歸附等等,祖看著隻感覺後背一陣陣地冒虛汗。


    鮑等祖大壽細細看罷,說:“永平將軍祖居故地,大汗已派人處理幹淨,外人隻知附近鄉村已全部毀於兵燹1,要調查也無人問詢。將軍!此事絕密,心知即可。請速燒去,不可落下文字證據!”


    祖緩緩道:“鮑特使心思縝密,見教的是。”便將信箋放燭台上點燃,又放銅盂中燒盡。


    等信箋燃盡,鮑承先說到:“大汗凡事都為人考慮周全,從不強人所難,這個請祖帥放心。大汗絕不會讓祖帥犯險行事,也會顧及將軍日後的名聲。大汗已然想出一條兩全之計,將軍隻要照此辦理,既可安然歸金,又可留下清名。”


    祖也知道,如果不想死,明金雙方遲早得選一邊站定,首鼠兩端斷然不會有好下場,而大明虛有其表,頹勢日顯,大金卻蒸蒸日上,不可遏抑。於是祖大壽問道:“大汗究竟托我何事?”


    鮑承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大汗聽內線回報,南朝要撤去山海關前四城七堡,可有此事?”


    祖大壽說:“此事不假,後撤至山海關是小皇帝會同兵部議定的,孫閣老為此跑到北京也碰了一鼻子灰,現在正逐步在把百姓撤到關內,撤完百姓就要撤兵了。這樣也好,盛京倒是更安全了。”


    鮑承先說:“盛京本就安全,大汗巴不得南兵早來,即使南朝進占廣寧,盛京自有二十萬八旗雄兵將其碾為齏粉。大汗隻愁抓不住南朝主力,打不成殲滅戰。大汗明示,南朝有盧象升秦良玉吳開先三支部隊頗為惱人,大汗想把他們調出來在關外殲滅!”


    祖大壽說:“調動他們需要兵部命令,我區區錦州總兵如何搬兵?”


    鮑笑道:“這個大汗已經替祖帥想好了,祖帥可以前出大淩河或者右屯,對上報告說是複土也罷,巡弋也罷,多帶糧食,駐下就先不要走了。大汗會派大軍圍城,然後和將軍合演一出圍城打援的好戲。”


    見祖大壽又沉默不語,鮑冷冷說到:“大汗說祖帥不動也無妨,就在錦州圍城打援也是可以的,隻是圍城日久兀突了祖家宅院可惜了了。”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黃台及知道恩威並施才是策反成功的保證。祖大壽明知是別人設下的坑,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自古斷頭將軍好做,降將軍難做,因為心中忠孝節義的關難過。悶聲抽了一袋子煙,將利害關係衡量清楚後,祖終於卸下了心防,決心和後金裏應外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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