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氣鼓鼓的,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出圈,一時難以自持,隻想砸了這個屏幕。


    白木熙也不敢告訴他這東西就是會長親自操刀大筆一揮寫出來的,隻能含糊其詞的努力安撫。


    主打一個少說少錯,物理順毛,一下一下撫過黎清的脊背,試圖給他順氣。


    不過這個動作意外的有效,黎清罵罵咧咧的言語逐漸減少,甚至主動往他身邊挪了兩步。


    嗯,果然貓科動物都是喜歡捋背擼毛的。白木熙如是想到。


    “組長,會長她真要用新人把您從攻略組那邊換下來?”一個身形較為勁瘦的,看起來年齡不大的青年湊到白木熙身邊,語氣試探的問著。


    白木熙聞聲看去,發現問話的是他主攻組的一個組員,而他後方不遠處有幾個同樣是主攻組組員的男男女女站在一起。


    那幾人見白木熙視線瞥來,立刻呲起牙笑著。


    青年見白木熙看過來也不講話,便訕笑著吞了口唾沫,心中暗罵那幾個不講義氣推他出來的損友。


    他們怕組長被換下來心情不好不敢問,自己就敢問嗎?!


    ……但是他現在還真問了,開弓沒有回頭箭,衝吧!


    “組、組長,您別氣,那個新來的黎清肯定沒您強,說不定就是個湊數的,這不是還有我們呢?”


    青年尬笑著,說得也心虛,畢竟他還不知道白木熙對於新來的那個是什麽態度。


    當然,他也不會真的認為空降而來的黎清是湊數的,隻是覺得不明情況下還是先捧著組長說吧,試探試探。


    他身後不遠處的幾人也是以探究的目光觀察,隻是白木熙戴著麵具,他們什麽都窺探不到。


    不過白木熙還是一句話都沒回,隻是在沉默半晌後,向後退了一步。


    另一邊,因聽到對方提及自己名字,所以正探頭觀望的黎清突然被暴露出來。


    他麵對青年,緩緩綻開一個標準的溫潤微笑,語氣平和,“你好,我就是那個湊數的黎清。”


    青年:……!!?


    在背後說了違心的閑話還好死不死碰到了正主並向對方貼臉開大了怎麽辦?


    在線等,挺急的!!!


    “這是攻略組的新組長,另外我是引薦人。”


    如果黎清的突然冒出還不算一擊斃命,那麽白木熙語氣淡淡的這句話就是絕殺。


    聽此,不光是青年,連帶他身後不遠處的幾人也是呼吸一滯,不敢再藏著,趕緊走上前紛紛向黎清問好。


    開玩笑,組長親自引薦來的人,這還試探什麽?趕緊抱大腿喊人吧!


    被推出來試探還說了蠢話的青年:隻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內心笑著流淚版)。


    “你們好。”黎清笑容不變,看上去是處變不驚的,實際上心中感覺很是微妙。


    大概這就是官命吧,地府做判官,退休度假來到這兒還能混上個組長。


    總的來說,黎清也算輕車熟路,架子端的有模有樣,白木熙眼中帶笑,隻是藏在麵具下看不出來,要不然主攻組的這幾人又得被嚇一跳。


    蘇謹行一直躲在不遠處看戲,見黎清這樣子也覺得好笑,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身份轉變還挺適應。


    不過作為朋友,該站的立場蘇謹行自然不會少給黎清,他收起折扇緩步上前,手臂搭上黎清的肩,淡笑開口。


    “鄙人拙見,黎組長可比某位代理組長卓越,在他的領導下,我也是有幸體驗了一把無腦躺平的樂趣。”


    蘇謹行雖是玩笑調侃的口吻,但在場的幾乎都能聽明白,這是對於一名攻略師的超高評價。


    而且這句評價還是出自蘇謹行之口,眾所周知,衝鋒組蘇組長,挑剔的一批,平日裏沒人能在他手裏討得了好。


    一時間在場的無論是主攻組的幾人,還是看熱鬧的寥寥群眾,均是議論紛紛。


    估計一天之內,大家就能將黎清的“英勇事跡”傳遍總部了。


    對於自己一句話造成的影響,蘇謹行還是非常滿意的。


    白木熙也不甚在意蘇謹行的拉踩行為,甚至還不自覺的挺了一下胸膛,反而還樂意聽到別人誇黎清的話,就像是誇他自己似的。


    隻有黎清本人後知後覺的想盡快離開這裏,他根本不在乎別人對他評價如何,他隻是不願再麵對大屏幕上的歡迎辭了。


    ……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突然認出自己就是黎清的情況下。


    黎清現在真的無比後悔為什麽要主動暴露自己,這真的太丟鬼了!!!


    “我們先去找會長吧,她不是想見我嗎?”黎清保持微笑著開口,語氣幽幽。


    “不想再參觀一下嗎?”蘇謹行一臉疑惑的詢問,感覺黎清哪裏怪怪的。


    黎清淡定的搖了搖頭,有理有據的解釋,“先去見會長比較禮貌,參觀的事情不急。”


    其實先做哪件事並不重要,隻要能離開這裏就行,不過黎清確實覺得自己先去見一下傘女比較好。


    畢竟自己剛剛加入弑烏工會,出於禮節也應該見一見這個組織的最高領導人。


    “聽你的,正好傘女的辦公室在頂層,之後可以帶你一層一層向下逛。”白木熙一向都是順著黎清的意思來,還能順便為他想好下一步。


    決定好去向後,他們和主攻組的幾人簡單道別就走了,獨留一場關於攻略組新組長的傳言兀自發酵。


    ……


    黎清在剛才進門時,一樓的景象都被前廳那麵大屏幕擋上了,現在繞過來才發現,弑烏占地麵積是真的大。


    光說一樓的大廳就是建個溜冰場都足夠,更別說除此之外還分出了幾塊區域做辦公室、臨時接待會客廳、會議室、甚至還有一間叫做道具展覽館的屋子。


    “一樓基本上算是保衛部門的地盤,一般至少會有一隊人在門口守著,今天沒人大抵是因為……嗯,某些矚目的東西。”


    蘇謹行為黎清做著介紹,提到某件事就含糊的略過去了。


    但黎清還是虛起了眼睛——別以為他沒看見蘇謹行在憋笑!


    蘇謹行若無其事的避開黎清的眼神,默默當個導遊,“其他的就是保衛部門的會議室啊,臨時會客廳之類的地方。”


    “另外,大廳中也有公共休閑區,不過那裏擺放的可不是休閑書籍,而是一些遊戲場的情報,高級遊戲場的當然沒有,但都免費,偶爾更新,買不起弑烏情報的玩家可以來免費獲取。”


    黎清順著蘇謹行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大廳的中央挺大一片區域都設置了沙發軟椅,最中間是一台正亮著的屏幕,有許多人都圍在那裏,手中還托著本子不時動筆記錄。


    沙發也基本上都坐滿了,有人在低聲談論,有人在垂頭沉思,反正都挺認真的樣子。


    黎清最初打眼望去還以為都是弑烏工會的成員,現在聽蘇謹行說了才知道,這其中大部分都是來弑烏獲取免費信息的普通玩家。


    “現在人還不算多,等夜時間到來才叫人山人海,而那時基本上就是保衛部門的工作高峰期了。”


    聽著蘇謹行的話,黎清點了點頭,因為夜時間其他城域的人會趁此上到甲域,知道這裏有免費情報的自然會過來。


    不過……這樣算起來保衛部豈不是天天上“夜”班?


    真慘。


    黎清眼神惋惜,默默腹誹著。


    “話說,道具展覽館是什麽地方?”黎清指向那個被關得嚴嚴實實的屋子,好奇詢問。


    “那裏啊……”蘇謹行聲音頓了一下,眼神微妙。


    “是傘女的小金庫。”白木熙倒是沒有卡頓,接著蘇謹行話回答了黎清的問題。


    “小金庫?”黎清有些疑惑,“會長辦公室在頂層,她的小金庫卻在一樓?”


    “沒錯。”白木熙唇角上揚,麵具後傳來悶悶的低笑,“因為這裏麵的道具都是戰利品,來自於各大公會和零星幾個傭兵團,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大部分都出自至正會長之手。”


    “……戰利品是指?”


    “比如合作夥伴無故違約後的賠償、某些組織試圖強製性白嫖卻被反嫖了的贈禮、還有一些不自量力說要攻打弑烏工會卻以失敗告終後的割地賠款……等等。”


    白木熙扳著手指,慢條斯理的細數種種,黎清聽得簡直額頭冒黑線——這位會長還真是……超群絕倫,女中豪傑。


    “慢著,你說這些戰利品大部分都出自至正會長之手……”黎清不由就聯想到了過往零星聽聞的種種隻言片語。


    他虛起眼睛,無語吐槽,“所以至正和弑烏之間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仇怨倒不至於……”蘇謹行接過話頭,雙眼微眯,“隻不過是至正單方麵販劍罷了。”


    黎清:……都已經噴髒話了,還說沒有仇怨,你自己信嗎?


    對上黎清無言以對的眼神,蘇謹行默默撇過頭,折扇抵住下顎,若無其事的左右環顧,“嗯,電梯在那邊,我們上樓吧。”


    黎清跟了上去,沒拆穿蘇謹行拙劣的話術,同時對會長傘女的好奇心也愈發濃厚。


    從目前的得到的信息來看,他總感覺這個人類的性格會是對他胃口的,應該相處得來。


    唔……或許能交個朋友?


    擁有“廣交人類好友”這一偉大宏圖壯誌的黎清,如是期待著。


    進入電梯後,蘇謹行直接按到了頂樓的33層,黎清最初在外麵觀察時就有了個大致認知,但現在身臨其中才算感受到弑烏工會的總部是真的很龐大。


    電梯上行很快,盡管是33層的高度也不過半分鍾的時間就到了,堪稱風馳電掣,不過電梯內部倒是穩得很,啟動停止都沒有顛簸。


    電梯門打開後對麵就是一扇棕紅木的對開門,挺氣派,而且這一間辦公室占了整層頂樓。


    蘇謹行走在最前麵,抬手敲了兩下門。


    “請進。”一聲成熟清冷的嗓音傳來,蘇謹行才推門進去。


    傘女抬眼看向門口,手頭正書寫的動作頓了一瞬,隨即便放下筆,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傘女是直奔黎清而來的,並主動對他伸出手,綻開一抹平易近人的笑,可以說是完全忽略了蘇謹行與白木熙兩人。


    “你好,我是弑烏工會的會長,傘女。”


    “您好,久仰,我是黎清。”黎清同樣勾起標準的微笑,大方伸出手,並細心的隻握住了對方半掌。


    “幸會,隨意一點,叫我傘女就可以。”傘女的微微頷首,笑容又加深了些,“來這邊坐吧,喜歡喝茶嗎,還是果汁?”


    黎清順著傘女的指引坐在了鬆軟的沙發上,聽到她的問話,猶豫一瞬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選擇了果汁。


    不過因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抿著唇笑得有些靦腆。


    傘女沒覺得有什麽,幹脆的應下,起身去取果汁了。


    而蘇謹行顯然熟門熟路多了,他端坐在沙發上,自然地提出要求,“傘姐,我想喝茶。”


    傘女正把果汁往杯中倒,聞言瞥去一眼,“我的茶葉在哪,你比我還要清楚,自己去沏。”


    相較於剛才,她對於蘇謹行的態度明顯就冷淡多了,甚至莫名帶著點嫌棄。


    蘇謹行無語一瞬,早知自己沒那個待遇,隻能認命起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不過,本來還有些緊張的黎清看見這一幕,倒是放鬆下來,收斂了緊繃端著的架勢。


    初見這個龐大工會的領導人,黎清還是有些警惕的,但他從剛才那兩人的對話中發現,其實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和白木熙、蘇謹行給他的感覺差不多。


    難以形容,卻能讓他鬆弛下來,大概就是一種直覺吧,況且傘女現在所表達出的某種意圖很真誠,至少這一點黎清不會感覺錯。


    “不知道你的口味,但是我這裏隻有葡萄汁了,見諒。”傘女將杯子放在黎清麵前的茶幾上,並於旁邊的單人沙發落座,語氣略帶歉意。


    黎清則是搖了搖頭,捧起了杯子,“謝謝,我喜歡。”


    傘女看著黎清雙手捧杯小口啜果汁,敏銳的感覺到黎清似乎突然轉變到了一種鬆弛的狀態。


    甚至像個……沒一點心眼的陽光開朗大男孩?1


    她雖心有疑惑,但總的來講,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經過那堆資料和剛才的簡單問候,她本還覺得黎清不像是白木熙當初形容的那種心思簡單的人。


    傘女認為他應該是個精明的天賦型玩家,也在擔心對方會不好相處,和他交談起來會很累,不宜交心。


    但現在看來,白木熙對他的評價還真不像是虛的。


    思及此,傘女不由想起了蘇謹行之前跑來找她的情形,當時蘇謹行推門而入,第一句話就是讓她看工會的申請信息。


    出於信任,傘女簡單瀏覽過就同意了黎清的入會申請,等一切操作完畢後,蘇謹行便笑著說要下去接人。


    傘女眼神停留在備注欄的內容上,聞言好笑的攔住蘇謹行,“別急,你先和我講講,黎清這個玩家怎麽樣?”


    傘女知道蘇謹行看人的眼光很毒辣,隻要抱有一絲壞心思,盡管藏的再好,蘇謹行都能察覺出來,所以讓蘇謹行去把關,她最放心。


    而白木熙當然在最開始就察覺到了傘女的目的,也能理解,所以才默認了蘇謹行的跟隨。


    聽到傘女的問話,蘇謹行頓住腳步轉過身,“你也看出我急了,便應該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


    傘女一挑眉,身子靠在椅背,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叉,“才一個遊戲場?”


    “於他來說,一個遊戲場的時間都太長了些,因為……”似是說到了點子上,蘇謹行揚唇笑得肆意,“因為他真的蠻容易讀懂。”


    蘇謹行這一笑起來,當真勾人得緊,不過傘女知道,這是他最真實的笑容。


    然而美景總是不會久留,沒等傘女問出下一句,蘇謹行便稍稍收斂了笑意,隻留下最後一句話。


    “他是怎樣的人在於麵對他的是怎樣的人,和他相處,做自己就夠了,僅此而已。”


    做自己就夠了……


    想起這句話,傘女好像就懂了黎清突然放鬆的原因。


    因為迎接他時、為他倒飲料時、與蘇謹行嗆聲時,她都做了她自己。


    但這其實隻是因為黎清是白木熙和蘇謹行都認可的人,所以她才會卸下平日裏對待別人的官腔,也不再時時刻刻都帶著十二分的警惕,一句話恨不得埋下無數個坑。


    她隻是在用……


    想到這兒,傘女猛然頓住,隨即笑容徑自蔓延,是了然的,又帶著些許哭笑不得的意味,但最後全部歸為平靜。


    ‘他是怎樣的人在於麵對他的是怎樣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


    她用真誠友好的態度麵對黎清,所以現在黎清也單純的以真誠友好回饋她。


    黎清,果然是很容易讀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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