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放放草假了,我和四弟弟都放假了。放假了,俺娘說,你們沒事就找你們同學挖苣蕒菜去吧。俺爹說,你們小學生也放鋤草假,你們才上二年級,你們上生產隊鏟地你們也不會。你們找小同學出去挖菜吧,別呆著,小孩挖菜,還是個好差事。挖菜,挖苣蕒菜,挖婆婆丁,挖啥菜都行。挖少了不中用,要是挖多了就行了,咱家養幾個豬呢,還有那麽一幫雞鴨鵝,你們挖菜挖多了,喂豬,喂那克朗,豬還愛吃,豬還愛長膘,總比喂那幹癟烀強。你們挖菜,再挖多了,喂雞鴨鵝也好啊。喂鵝喂鴨子也願下蛋呀。俺娘說下蛋,雞鴨鵝,要是天天都能喂點菜,下蛋還多呢。下的蛋多了,咱攢一些賣給供銷社也好啊,那樣,咱就有錢了,有錢了,你們上學,交學費,交書費,買本子,都好辦了。


    早上了,我和四弟弟吃完飯了,我就準備挖菜的工具,刀子和筐,準備好了,搞那窗戶台上,我們就等著小月和曲玉章了。我們說好的,假期裏在一起挖菜。


    我們等著呢,俺娘說,家軍,你等小月和曲玉章也是坐那等著,小月和曲玉章現在沒來,可能還沒吃完飯,還得一會兒,那麽的,你倆,也別閑著,你們替娘幹點事去,去給豬先喂喂。


    “喂豬,喂唄。”我答應著,我就拿豬食盆子,去外麵漚癟烀的大缸?癟烀,?了癟烀,又去拿料,拿了料,給癟烀攪拌好,端著去喂豬。


    “呀,喂豬呢,走啊走啊,挖菜去。”小月來了,老遠就喊道。


    “去唄,這不正等你的嗎?要不等會我們早走了。曲玉章來了嗎”


    “來了,在後麵呢。”


    “哎呀,早走了,我家去人了,我要不也早來了。我家去人了,隊裏有人下來,找三線婦女找散人幹活呢?說不定,一會兒,他們還得來你家找你們誰呢。”


    說不定來,這回還真來了。俺家屋裏,俺娘正坐在炕上,給拆完洗好的棉褲片補補丁呢。


    “弟妹,你幹啥嘞?”一個老頭從俺家後窗戶伸進脖子來問道,來人手裏還拿著一個小扒鋤。


    “呀?俺幹啥呢?俺補棉褲片嘞。”俺娘說著,抬起頭,向問話的方向看去:“呀,這不是俺三隊的老施大哥嗎?”


    “對呀,弟妹,是我呀?”


    “哎呀?你這是咋的了,你咋這麽閑著?你那手裏拿個啥呀?”


    “我咋這麽閑著?我哪是閑著呀?弟妹,我是來找人的,隊長叫我下來找人。我看你家能不能有人。”


    “找人幹什麽呀?”


    “找人幹什麽?,弟妹,這不生產隊裏的地都鏟不過來嗎?現在地裏是草苗一起長,地都荒了嗎?現在穀子長的都該薅穀子了。隊裏讓我和老回家那個三姑娘下來動員三線婦女,還有,這回學校剛放鋤草假的學生。弟妹,你能不能,放下手中的活,下地幹幾天呀?”


    “我呀,我幹不了呀大哥。你看我這個家,我能走出去嗎?你看俺公公,咱北炕躺著,歲數這麽大了,還有毛病,得成天吃中藥,吃中藥,我一天得給他熬三遍呀。另外,你看,我這還有兩個小孩子,都這麽點。”


    “啊,那可也是啊。”


    “哎,家軍,你家屋裏好像來人了。”


    “走進屋看看去。看看咱好挖菜走啊。”我說著,我就去送豬食盆子,小月就往俺屋裏跑去。邊跑還邊喊挖菜走了,挖菜走了。小月跑進俺家屋去,我把豬食盆子放到豬食缸裏,也急忙往屋裏跑去。


    “走了,走了,挖菜走了,娘,老四呢?”我進屋給俺娘說道。


    “老四呢,剛才,還在這呢,你喊他,他是不上東屋了?”


    “哎,弟妹,你家還有這麽大的孩子呀?”


    “啊,有啊,這不是俺老三老四嗎?也是學校剛放鋤草假嗎?家軍,你施大爺來了,在北窗戶外邊呢,你挖菜走,你給你施大爺說句話,打個招呼。”


    “哦,施大爺好,你在這嘮嗑,我們走了,挖菜走了。”我說著一揮手,就上外屋地拿筐去了。


    “哎,挖菜走了,你們幹活唄?弟妹,你家這小子要挖菜走了,你叫你家小子去隊裏挖穀苗唄?”


    “薅穀苗,老施大哥,俺孩子這麽小,他會薅穀苗嗎?”


    “能會能會,不會,就叫他們學唄。弟妹,你別叫你家孩子走啊,你要同意,我領他們薅穀苗去,到地裏我教他。我告訴他。”


    “哎,孩子,孩子,你們別走,你們回來,回來,回來看看。你施大爺叫你們呢。”俺娘喊我呢,俺娘站在南窗戶台上。俺們往外走呢,都走到院子裏了。我們聽到俺娘地喊聲,我站下來,我回頭看著,俺俺娘在擺手呢。“娘,叫咱回去,咱回去看看吧。”


    “好吧,三哥。”


    “小月,我回去看看。走,小月,走回去,跟我去看看。”我說著就往回跑。


    “回去,你不用回去,他兒,那老施頭,就是找你幹活,薅穀苗。”小月在後麵邊走邊說道。我們在外麵,院子裏正說著呢,房後的老施頭著急了,說道:“弟妹,你家孩子咋還沒回來呢?從前麵走了咋的?”


    “回來了,我叫他們回來了,咋還沒到呢。”俺娘說道。我都進外屋地了,我聽到俺娘給老施頭說呢。我喊道:“娘,我回來了。啥事兒?”


    “啥事兒?你施大爺,叫你去薅穀苗去,你去不去呀?你要是去,那你就跟著你老施大爺一起去隊裏薅穀苗去,那挖菜你就不用去了。”


    “哦,薅穀苗?我能行嗎?我們小孩子,還沒薅過呢?”


    “沒薅過,你施大爺說了,叫你跟著他去薅穀苗。行不行,你問你施大爺,你施大爺要是說你行,你就跟著你施大爺去,到那試試唄。你施大爺說你不行,你就不去。凡是你也放假了,放這鋤草假,半個月呢。你要是能去薅穀苗,那你就不用去挖菜了。你幹一不幹二唄?”


    “啊,行,我問我施大爺,施大爺?你叫我薅穀苗呀?我也沒薅過穀苗呀?我去行嗎?”


    “你去行嗎,馬小子,薅去唄。沒薅過,學唄,你這麽聰明,我聽說,你上一年級,考試都考第一。這壕穀苗,不比你那上學簡單多了?走,你跟我去,到哪了,你不會,我告訴你。”


    “哦,那好啊,謝謝施大爺。走吧。”


    “嗨,小子,咱到哪了,還有人領著大家薅呢,不光是咱們。你去了,他們都會告訴你。走吧。”


    “走吧,也是的,施大爺,做什麽事,都有個學習的過程。去,去拿啥呀?能空手去嗎?施大爺?”我說著就去準備。


    “哎,小子,你家有小扒鋤子沒有?有就拿一把,要是沒有,就拿一個大鋤頭也行。”


    “小扒鋤子,俺家沒有,小扒鋤子,是啥樣的?我還沒見到過呢?”


    “啊,就是這樣的。你來看看,它是專門用來薅穀子的。那兒,你家沒有,家裏有大鋤頭也行。那你家沒有,你就拿一把大鋤頭吧。你拿一把大鋤頭,拿咱們走。”


    “好的,好的。”


    “你去,馬小子,你領著你小弟弟把,你倆還是個伴。”


    “好的,好的,四弟弟,走,你也去吧。施大爺叫咱倆都去。”


    “去,好,好好好。哥,我扛著鋤頭。”


    “哎,咱薅穀苗去。挖菜不能去了,小月,你咋辦呀?要不,你也跟著我們薅穀苗去吧。你去不?”


    “我今個不去,去沒準備呀?你們走吧。”小月說著跑了。


    “小月是誰呀?”施大爺問道。


    “小月他是我趙大爺家的,他家在後趟街,他家也是咱三隊的。”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爹叫趙玉龍。”


    “他不去,咱走吧,你哥倆去就行了。”


    “走,走。薅穀苗去了。”我們說著,就跟著施大爺走了。地,就在西南角,我們走出了屯子,往西過了我們學校,順著大官道,往南走,走到俺屯子西南角的路口,往西一拐,走不遠就到了。我們走到了,那地裏早就有八九個人了。“哎呀,這回,這回,老施頭,給哪弄來兩個小孩子。”地裏的人看著我們過來,議論起來。


    “哎,老馬小子,咱就在這,你哥倆,就薅這一條壟。你看了嗎,這條壟是個邊,你看,這是前麵那幾個人剛鏟了,薅過去的。”


    “哦,好的,施大爺,你不是教我們嗎?你在我們這條壟上,做個示範,鏟幾下,再薅幾下,叫我們看看。”


    “好,你說的做個示範,我沒上過學,我知道你說的,就是給你們鏟幾下,再薅幾下,做個樣子唄?”


    “對,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好,你瞅著,老馬小子。這說的薅穀子,這實際上,就是給穀子鏟頭一遍。鏟頭一遍,為啥不叫鏟頭一遍,叫薅穀子,這主要的就是給穀開苗。這開苗,就是穀子種厚的地方,需要拔掉點。還有,這苗眼裏,有草也得薅去。這為了薅好苗,先這麽的。你倆看我咋做的呀,先鏟一下,壟的兩邊,用鋤頭在這邊來一下,這邊再來一下。看到了吧?馬小子?”


    “看到了,施大爺。”


    “看到了,就好,實際上,這壟的兩邊,我剛才沒鏟好。你們要鏟的時候,要看沒鏟好,就多鏟幾下,得把草鏟幹淨。知道了吧?我先說壟幫,怎麽鏟。”


    “知道了,就是在薅穀子的時候,先用鋤頭鏟苗眼的兩邊,給草鏟幹淨了。”


    “哎,兩個小夥子都聽明白了,薅穀子,先鏟壟幫。等著,壟幫兩邊都鏟好了,這就開始第二步了,那就是真正的要動手薅了,薅是這麽的呀,你哥倆看,這的穀子苗多厚?厚怎麽辦?那就得薅唄。咱們鏟苞米叫開苗。你們哥倆是學生,你們的書上叫啥,我就不知道。”


    “啊,大爺,我們書上,叫‘間苗’。是吧,三哥?還有,大爺看那苗多,說厚,書是叫“密,或者叫‘稠’””


    “啊,對,叫間苗,你別說了,家民,你叫大爺給咱講,你聽明天白就行。”


    “哎,說唄,咱也互相學習。”


    “哎,互相學習,互相學習,咱先聽大爺的,大爺,你講,你接著講間苗 的事。”


    “啊,小夥子,聽機靈,我講我講。我還看著這個穀苗給你們說,這穀子,苗眼,現在苗長出來了,有多寬就保持多寬了,在鏟的時候,不能給勒成一小條,要是給勒成一小條,就保留不了那麽多株數了,那樣,穀子,到了秋天,就減產了。再一個,在薅苗的時候,還不能留死撮子。明白了嗎?”


    “明白了,大爺。”


    “明白了,還有一點,就是要把苗眼裏的草拔淨,什麽苣蕒菜,婆婆丁,還有水稗草,穀莠子,都得薅去。”


    “大爺,苣蕒菜,婆婆丁,這些野菜好說,那我們一定給鏟去,鏟不去的,在苗眼裏的,我們想法子也給薅掉。水稗草和穀莠子不太好整。”


    “三哥,啥是穀莠子,咱也不認識呀?”


    “不認識,別著急,一會兒,叫大爺告訴,拿樣子,找個標本看看。”


    “好,好好好,這個老三說的對。”那麽的,你們先幹吧。我上前麵去看看。”


    “好,我們開始薅。哎,大爺,我們是不是得追上前麵的那些人呀?這幹活的工是怎麽記呀?”


    “啊,小子,你們不用追,這是按壟給分,薅一條壟,隊裏給工分四分。”


    “好,知道了,大爺。來,四弟弟,咱幹吧,鏟吧,薅吧。咱幹快幹慢都行。”


    “鏟,三哥,咱倆搞一個人在前麵鏟,搞一個人在後麵薅。”


    ‘行,鏟,在前麵,是你鏟,還是我鏟?’


    “我鏟,三哥,你先薅著。”


    “好,四弟,我看了,鏟,可能是快,薅,哈腰薅,可能慢,你看前麵那些大人,有哈腰薅的,也有蹲著薅的。那樣能快了嗎?。”


    “好,這老施頭走了,這也沒人了,我給你說呀,三哥,咱倆按照他說那個質量標準,咱想法好好幹,在幹的同時,咱還得快幹呀,他這是掙定格呀,可不是卯子工呀。”


    “對,老弟,咱要保證質量,還的快,咱倆,一天怎麽也得頂一個大人呀。”


    “對,三哥,大人一天掙十三分,咱哥倆,怎麽也得掙十三分呀。咱在這幹,我看都能幹十幾天,到時候,咱們在這鋤草家裏,怎麽也得掙一百多工分呀。”


    我和弟弟說著,就貓下腰,使勁幹起來。


    夏天的天,農曆五月間,又是幹旱的季節,這太陽一出來,就火紅呀,就早上還有點涼意,要到了八九點鍾以後了,那是越來越熱了。我和弟弟薅苗,鏟草,又是第一天,幹起來,是那樣地笨拙。隻要幹一會兒,就是滿身是汗,捋臉淌汗呀?那我們想著,薅一壟,就能掙工分四分,那我們也使勁的幹呀,


    一會,前麵來人了,我抬頭一看,啊,人家薅到頭了。


    “哎,兩個小夥子,我怎麽給你們記工?”老回三姐問道。


    “啊,這是我四弟弟,他叫家民,我叫家軍。怎麽記工,你就記一個的名就行了。”


    “你倆十幾了?”


    “他九歲,我十一。”


    ''哦,那我就寫馬家軍吧。


    ''對,寫我三哥的名字最好了。


    “呀,這倆小孩,挺能呀,這一會兒,小哥倆薅一根壟就老回三姐在本子上記下名字後就離開了。我和弟弟繼續埋頭苦幹,汗水濕透了衣衫,但我們顧不上休息。


    臨近中午的時候,施大爺又轉了回來,看到我倆的成果,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這倆娃子幹活踏實。”這時,我感覺肚子咕嚕嚕直叫,弟弟也小聲說餓了。施大爺像是看穿了我們的心思,笑著說:“今天隊裏給大夥準備了綠豆湯和饅頭,就在那邊地頭呢。”


    我和弟弟高興極了,趕忙放下工具朝著地頭走去。那綠豆湯喝下去清甜爽口,饅頭咬起來鬆軟香甜。吃飽喝足後,我們又充滿幹勁地回到壟上勞作。


    下午的陽光更加熾熱,但我們越幹越熟練。到傍晚時分,終於又薅完了幾條壟。施大爺走過來說:“今天你們幹得很好,收工回家吧。”我和弟弟扛著鋤頭,帶著一身疲憊與滿足,踏上歸家的路,心裏盤算著這一天掙的工分,想著下次還要來幹。攆上來了。”


    “啊,劉嬸呀,還有王大嫂呀,你們也來了。”


    我和弟弟天天去薅穀苗,一連幹了十一天,掙了一百四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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