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喔籲喔,籲喔,籲籲籲,喔喔 ,忒了忒了。老馬呀,快到家了,前麵的屯子,就是咱們的屯子了。你們關裏老家山東叫村子,我們這叫屯子,你的新家就在那了。老板子王大爺說著,手裏不停的繞著大鞭子,嘴還不停的給馬發出指令。馬車從西麵大地裏老道晃郎晃蕩出來,就上了一條大道。


    大道,這條大道就是從南麵沙崗富士過來的,往北通過去就到富民了。我王大爺剛才說不走這條道,就是差在富士屯子北邊的窪兜子地嗎。這回我們也不用走這條道了,而且是直接穿過這條南北道就行了。我們穿過來,就來到我們新家屯子邊了,屯子邊西頭是學校,馬車從學校南麵的路就過來了,過來進了屯子,我們進了屯子,順著屯子裏的大街往東走,路過道兩旁一家一家又一家的大門口,看著道北,一家一家都點起了小油燈,我們看見燈光,知道天黑了。王大爺趕著車,馬車這個時候才顛起來,叮咣叮咣的,似乎這老鐵車,這時才發揮出真 正本事來。馬車路過了大半截子街,都不停,就是往裏走。


    “黑天了,老馬呀。”老板子王大爺說道。


    “黑天唄。”俺爹答應道。


    “黑天了,我給你說吧,老馬呀,咱們走的還真不賴呀,這四十多裏地,這車,我緊地趕呀,我就怕到黑天了,咱們再走不出剛才的那老道,你看那老道上的水泡子,那水都汪汪的,多嚇人呀,要是外來趕車的生人,不知道的,他們看到那水,說啥他們也不敢走啊。”


    “是,過去的老人不是經常說嗎?遠怕水,近怕鬼嗎?水,離的遠了,就不知道深淺了。”俺爹說道。


    “你說的對呀。駕駕,籲籲,籲喔籲喔。”老板子王大爺趕著馬車,又走過一條南北道,俺們就來到了道北第一家的大門口。籲籲籲。馬車趕著拐彎了,進院子了。


    “籲喔籲喔,老王大哥,你進院子,俺就不進院子,直接幹過去了,趕著車上老劉家去了。”後麵的車老板子,老徐喊道。


    “好,好好好,籲籲籲。”老板子喊著,緊的拽轅馬的韁繩,來了個急刹車。車停了,老板子喊上了,說道:“老馬呀,到了,你們的新家了,到了,就在這老王家呀。”


    “到了?大哥,這就是俺的新家了?”俺爹問道。


    “新家了,東家和我一個姓,老王,是大隊二鐵匠。你看你住的這老王家,三間大房,多氣派呀?你就住他家西屋了。”


    “哦,大哥,這老王多大歲數呀?俺咋稱呼他呀?”


    “咋稱呼,他家祖輩三代在一起,掌櫃的比我還大嘞,你就叫大哥唄,那老老頭,大號我也不知道,他排行老七,有名的王老七,你就叫他大叔唄。你和孩子準備下車,我上屋裏給你喊去。在這馬車,進院子,俺這一家子,在屋裏忙活啥呢,沒聽到咋的,我喊老王出來接你們。” 老板子王大爺說道。他說著,就拎著鞭子往屋走去。老板子王大爺一拽門,沒進屋,就喊道:“一家子呀,振寬大哥呀,移民老馬來了,我從富錦給你接回來了。”


    “啊,接回來了?在哪呢?這回,咋這麽快呢?在哪呢? ” 東家喊道。東家說著就往外跑。老板子王大爺就領著東家,喊著,就來接俺們。


    東家屋裏,聽到外麵的喊聲,東家老伴王大娘,東家的老爹老媽,還有大兒子王永昌,二兒子王永義,姑娘丫崽子都跑出來看。


    “哎呀,真是的啊,這說到就到了,啊?”王大娘說著就來接俺們。


    老板子王大爺領著東家王大爺來接俺們,俺爹趕快向東家王大爺問好。東家王大娘來看俺們,俺娘趕快和人家說話。


    “快進屋,快進屋,趕快進屋。有啥東西,看看,你們看看,馬兄弟家都有什麽東西,咱們家的人,趕快幫拿。” 東家王大爺喊道。


    “好,我們來拿。丫崽子,快出來幫拿。”


    “王大哥,不用拿,俺家就這幾個孩子,沒啥東西,就倆破行李,還有一個鬥子,一個鐵鏊子。”


    “我來拿我來拿。”王大娘喊著,就來幫拿行李。


    “大嫂你別拿,你別拿,俺家這行裏,成天價往這拿往哪拿的,可醃臢了,醃臢再粘你身上就不好了。”


    “醃臢,醃臢是啥呀?丫崽子,醃臢是啥,你們小孩子來幫著你馬嬸子拿醃臢。”王大娘喊著就拿著行李往屋裏走。


    “好的,我來拿醃臢。媽,醃臢在哪呢?”丫崽子,說著就爬了車,找醃臢。


    俺娘知道,說醃臢說出毛病來了,就趕快給丫崽子說道,不是叫你拿醃臢,醃臢不是東西,醃臢是人身上,衣裳上的土,灰。俺娘說著,還怕東家的幾個人不明白,俺娘就比劃著衣裳粘上東西了。俺娘這一比劃,東家的幾個人明白了,王家的小丫崽子說道“醃臢就得灰,土。就是東北人說的埋汰。” 這一說大家都哈哈樂起來。


    “埋汰,是髒的意思嗎?”大哥問道?


    “對,我們說的埋汰,就是髒的意思。髒是有文化的人說的,我們老百姓平時都說埋汰。”東家王大爺說道。


    “好,王大爺,俺記住了,以後,俺也跟著你們說,學著說埋汰。”俺大哥一說,大家都笑了起來。


    “車,卸完了吧,老馬呀,車上沒啥了吧,那我要趕車走了。”趕車的老板子王大爺喊著俺爹說道。


    “哎,王大哥,你要趕車走,你不能走啊,王大哥,你這接俺們,都累了好幾天了,到屋也歇一會呀,你幫著俺們找到新家了,你也到俺新家屋裏看看,一會兒,俺看著,想法給你揍點啥吃的?”


    “吃的?你恐怕還都沒有啥吃的呢?隊裏,老劉,我去接你們走的時候,都張羅著給你們移民弄吃的,現在恐怕他也沒送來吧?一家子?”


    ''草,老劉那小子,死摳門,他送來,他能送來嗎?他要送來早了,還怕我家給吃了呢。”東家王大爺說道。


    “摳門不摳門,移民老馬家哥倆,我和老徐是給接來了,也給你們送到新家了。我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我現在就回去,我要是遇到老劉了,我們就給他說,他不就知道了。我走,趕著車,去隊裏卸車去。籲籲,籲籲,來,籲籲籲喔,走吧,這馬呀,在富錦也遭了罪了,我和老徐走的時候,也沒給這馬帶拿那麽多草料啊?籲喔籲喔,駕駕。”老板子王大爺喊著,趕著車就走了。


    “那兒,你不到屋,那你就慢慢地走吧。”俺爹和東家王大爺說著,就又往前走走,送老板子王大爺,送到大門口。。


    “走,走走走。”送走了老板子王大爺,東家王大爺就張羅著,喊俺爹進屋。


    “進屋唄。這回,說不說,王大哥,俺住你這兒,真要給你添麻煩了。”俺爹說道。


    “哎,別別別,別說這個。添麻煩,添什麽麻煩。我聽說,這是國家治理黃河,在你那屯子修水庫,才給你們遷移到這裏來了。要是沒這事,我請你還請不來呢?”東家王大爺說道。


    “哎,你說這兒,王大哥,那是一點不假。”俺爹和王大爺說著進屋了。俺娘還在外屋地坐一個板凳子上坐著,和東家王大娘嘮嗑呢。俺娘剛才看過了,東家王大娘領著俺娘看的,俺們的新家,都在西屋和外屋地呢。西屋北邊有一個新搭的炕,外屋地北側有個新搭的鍋台,鍋台搭的很大,那是可著鍋搭的,鍋也坐上了,就差鍋蓋了。


    東家王大爺和俺爹進屋了,王大爺說,兄弟,你看看吧,公家,生產隊裏安排人,就給你們弄這樣,炕上缺個炕席,鍋上還缺個鍋蓋。這是你們這個時候才到,要是早點到,我就領著你去隊裏找保管要去。


    “哎,不慌不慌。咱剛到,今個過一夜,明個,隊裏不就知道咱們來了嗎,等著隊裏知道了,隊裏不是有領導嗎?叫領導給安排吧。”


    “有領導,領導就是隊長劉鳳有。”王大爺說道。


    “哦,有隊長,隊長姓劉,那就妥。”俺爹說道。


    “哎呀,他嬸子,你們來時,在富錦還沒吃飯吧?”王大娘問道。


    “沒有。”


    “沒有,那就做飯吧。沒有,你們剛來,現在你們啥也沒有。公家生產隊裏還沒給你們拿來點啥,那樣,我們這有米,有鍋,你們就用我家的米,我家的鍋,做飯吧。”王大娘說道。


    不說俺們到了新家的事。來說一下兩個老板子給俺們接來,送到新家了,回去送車的事。老王大爺和老徐,出門去富錦接俺們三天了。這回回來了,趕著車籲喔籲喔的進了生產隊的大院子。進了院子,這老徐就喊,馬倌,馬倌,飲馬。,出來打水飲馬。老徐喊,馬號屋裏沒人答應,這老徐又喊,馬倌,馬倌,老董頭,出來飲馬。這馬都快渴死了,還不出來飲馬。老徐喊,還是沒人答應,這老王大爺也跟著喊,這才把馬倌老董頭喊出來。


    “哎呀,媽呀,剛才,我到院子裏看,你們還沒回來呢。這一會,我剛進屋,坐那炕沿上打個堆,你倆就回來了。怎麽樣啊?你們倆去接移民?接到沒有?是不去兩三天呀?”馬倌老董頭說道。


    “什麽怎麽樣?你快給我飲馬?我這馬都快渴死了,等著你給我飲了馬,我再告訴你。”老徐喊道。


    “好,給你飲馬,我打水,這井把子,你看我沒到,你就給我先搖幾下子唄,你光知道喊。”


    “搖幾下子,這井上的老轆轆把,我這快一天了,都沒吃飯,我還能搖動嗎?”老徐說道。


    “沒吃飯,你到富錦下館子呀,你們趕車的老板子出門,公家不還補助一塊二的嗎?”


    “一塊二,一塊二,我和我老王大哥,去都帶兩三塊錢,二斤糧票。本心思,到哪一接,下午就回來唄。誰知道,去到那天,說下午到,下午沒到,這就等了一天。等到了第二天,政府的人告訴我們說移民來到佳木斯了,叫我們準備好,結果怎麽樣,又等了一天,一直等到今天中午了,才接到。你說三天,吃了兩塊錢的東西。那可把我們倆餓完了呀。”


    “那你們帶的喂馬草和料都夠了嗎?”馬倌問道。


    “夠個屁,帶了一天的草料,馬吃了三天,帶的那點馬料頭一天就吃沒了,剩下這兩天就喂馬那點幹巴草。馬吃完了草,想找個地方,飲飲馬,都找不到地方。以前,南大市場那兒,有口大井,現在沒了。”


    “誒,下回出門就得多帶點。哎,移民戶接來沒有。”馬倌老董頭問道。


    “接來了,不接到,能回來嗎?這都是死命令。”


    “那挺好,接到就挺好。剛才隊長來還問呢,說下午,向陽川公社還往這大隊來電話呢,問咱們去沒去接呢,說,移民都到富錦了。”


    “挺好?隊長不是問了嗎?你告訴隊長,人是給接來了,叫隊長趕快給送吃的去吧。我聽到,這些移民,從佳木斯到富錦都有兩天沒吃東西了。”趕車的王大爺說道。


    “那兒,一會,隊長還能來,我就告訴他。”


    不說趕車的兩個老板子王大爺和老徐很負責任,借著往隊裏送車卸車的機會,給隊長傳送信息了。回過來說說,俺們到了新家吃飯的事吧。


    俺們下了車,到了屋裏。主人領著俺娘看了那土炕和燒的幹吧鍋,俺娘看完,不知道從哪下手,不知道咋辦了。要吃的啥沒有,要住的,一個土炕,拔拔涼。燒火沒柴火,要水還沒水筲。沒法,俺娘就呆呆的靠著牆,站在那兒跑著四弟弟。東家以為俺娘是累了,就給拿個馬杌子,讓俺娘坐那兒。


    俺娘啊,累是累,實際不光是累,更主要的餓。餓的受不了。想解決餓,又沒辦法。俺娘想張嘴給東家借點米借點麵吧,又考慮,剛下車進屋,和人家還沒說幾句話呢,就借米。總覺得不妥。沒辦法,就呆呆的坐那兒了。


    俺娘往哪一坐,這東家王大爺和王大娘就看出來了,這一家人,從山東來,一路奔波十幾天了,那指定是饑又饑,累又累呀。王大爺就叫王大娘該快做飯,啥快做啥。王大娘就是灑脫,給做的小碴子粥,一會就做好了,做了粥,又給切的鹹菜。鹹菜,也是別列嘎達,和俺們在火車上吃的鹹菜一模一樣。


    王大娘做飯,王大爺就抱來苞米杆子柴火,給俺燒炕。王大爺給燒炕,俺爹心思人家弄的柴火不容易,俺爹一開始不讓他燒。俺爹還心思想關裏家那樣,就睡那涼炕吧。可王大爺不同意,他給俺爹說,這不是你關裏家。我知道你們關裏家住涼炕,為了生點柴火,那行。東北這不行。


    王大爺,王大娘這頓熱情勁,使俺爹俺娘心裏很高興。一高興,俺爹就搶著來燒炕。俺娘就來跟著王大娘幹這幹那兒,飯做好了,王大娘又給她家的吃飯小炕桌子,搬來放在炕上,放上了吃飯桌子,又拿來一摞子飯碗,要給俺們盛飯。


    “不行不行,大嫂,大嫂,俺來盛。俺來盛。你坐下,你坐那兒,歇一會,俺怎麽能讓你來伺候。”俺娘一看王大娘要給盛飯,就趕快搶過來盛。


    “不是伺候,是你們剛來,啥也沒有,想用我家的家夥事,一個是不好意思說,一個是找不著。我給你說,你來了,到我家了,我家都同意,讓你們住這了,你就別拿我們當外人,我家有啥,你們就先用著。”


    “哎呀,大嫂啊,這咋說呢,俺剛到嗎,俺這沒有親人嗎,你就是俺的親人呀。”俺娘說道。俺娘說著,熱淚就流出來了。


    “就是嗎?就是一家人嗎?你們現在沒有,過一段時間,啥慢慢都會有的。”王大爺說道。


    “哎,大哥,大嫂,俺以後,少麻煩不了你們呀。這真是不是親人勝過親人呀。”


    “王大娘就是我的親大娘。”二哥說道。


    “對,還有你王大爺,就是你的大爺。”俺爹說道。


    好,是俺的親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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