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俺娘就起來了。俺娘起來了,是想做飯。俺娘走到那臨時搭的鍋台邊,在那用手挨著摸摸,摸完,又看看鍋台周圍的地上,擺的那米袋子,菜籃子,還有俺大哥出去討飯挎的大鬥子,覺得沒啥做的。隻有那個小布口袋裏還有兩把苞米泊子,那個菜籃子裏還有摘好的半筐地瓜梗子。那兩把苞米泊子還是俺爹那天出去找米,要的一兩小碗瞎苞米,回來找的石臼子搗的呢。俺娘看完,覺得飯不好做,就蹲在了灶坑門那兒,用那燒火棍兒,扒拉那灶坑裏的灰。俺娘扒拉灰,是想掏灶坑底下的灰,想掏灰,又覺得沒啥做的,就自覺不自覺用燒火棍擱了幾下放下了。


    俺娘起來了,那北邊,廟堂的東邊住武家,武大娘聽俺娘起來的動靜,也起來了。武大娘起來,也是先看看鍋台,再瞅瞅除去要飯的籃子還有啥。俺武大娘看了一遍,盆子裏還有一盆子倭瓜葉子,小碗裏,鹹鹽還有一點,也覺得沒啥好做的。心裏犯難了,想咋辦呢,犯愁了。


    俺爹也起來了。起來做那兒,心想,昨天下午,出去找米,上如意村,啥也沒弄著,今天還上哪去呢。


    “如意如意,真不如意。白白跑了幾裏地。我要不圖你,靠大路,我才不去呢。”俺爹嘮叨道。


    “娘,娘,尿尿,尿尿。我餓了,餓了。”我喊道。


    “尿尿,尿尿,餓了,你又餓了?你到底是尿尿,還是餓了。你跟著你爹,一天天,都要不來一粒米,一把麵,你再餓,我也給你們做不成飯。你要吃,我就給你爺們還拿那苞米泊子拌那紅薯梗子,上箅子上蒸去。”俺娘喊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俺四弟弟,聽到大人喊,嚇醒了,哭了。


    “哎呀,你嘈嘈,你嘈嘈啥?要不著,要不著的,我不願要著呀?那要不著,我有啥辦法呀?你心思我不想要呀?我昨個,一連溜就跑了安塘溝,邊莊,如意三個村子,跑了十幾裏,累的俺的腿都要跑斷了,我到哪家了,不是鎖頭鎖門了,就是不給你開門,要麽是喊了半天,好不容易給開門了,俺們進去了,他家也啥沒有,要不一下子就呼去了一大幫。那你咋要啊?”俺爹說道。


    “是啊,娘,可難了。俺昨個下午,也走了兩三個村子,好不容易才要了半塊饃,還是紅薯麵的。我拿回來那個小紅薯是要黑天了,我都要回來了,走了一家。是老兩口,我去了,他家正吃飯呢,我給他好說歹說的,我說我都快一天沒吃飯了,我還跪在那給他磕頭,他才給我那個小的紅薯。”大哥說道。


    “哎呀,孩子,我,你娘,我也知道你們難。我就不知道你們去上人家找米難嗎?我這不也天天去嗎?我去我還抱著你小弟呢?那難也得要啊。你們要不去要,那咱不就是等著餓死嗎?”俺娘說道。


    “要,不好要,那也一定得要,那是指定的。娘,那就是這幾天,來要飯的太多了。”大哥說道。


    “太多了,那咱要就早去。要不行,咱上哪個村子 ,不等天亮就去。也像我那年上魏灣集市整牛血似的。”俺爹說的。


    “去唄,凡是咱家也沒啥吃的了,娘,你今個早晨,你就不用做飯了。俺們一會早點出去要吧。等俺們要到,咱再吃唄。”大哥說道。


    “要,我餓。”俺說道。


    “你餓,你餓,就對了。在上人家要飯的時候,你不說餓,我想叫你哭你不哭,一樣一的去要飯,我抱著你,人家那個人,抱著他的孩子,你倆大小還差不多,和人家一起進人家那家的了。人家那個小孩就喊著餓,就知道喊餓,就知道哭。你呢,我抱著你,你就不喊餓,不知道哭。結果那呢,人家那主人,就是看著那個小孩喊餓,哭了。那不,那個主人他爹說的,那個孩子哭,是餓的。那個主人,就把本來他們要吃的一個饃,給那個小孩了?沒給你。”俺爹說道。


    “哎呀,咱三弟弟,他就一個笨蛋。”二哥說道。二哥說著,還在我腦袋上彈了個腦瓜嘣。


    “笨蛋?弟妹,俺家這孩子就是那樣,一個一個都是笨蛋。俺家他那更是笨蛋。他們再笨,笨蛋,這河南有無兒無女的,正好想要小孩呢,我就把俺家這笨蛋,給人家一個。凡是,我是不想跟他們爺們生這個氣了。”武大娘說道。


    “哎,大嫂呀,你可別給他們惹氣了,那誰想惹氣呀?哎,哎呀,說不說,這天大亮了。他爹,你們不是說,今早上咱不做飯了嗎?那兒,你們爺們幾個就不僅不離地的早走吧。”俺娘說道。


    “走,三孩子,你不是餓了嗎?走,咱爺倆,還去找米去。我還背著你,抱著你。”俺爹喊我說道。


    “找米去,要飯去。要飯,不說要飯,還說找米去,說得文縐縐的,。


    “哎,二兄弟,你走,你也帶著俺家他呀,你在路上,有空的時候,也給他講講道理。咱們嘚想法子把這段困難期度過去呀。”武軍媳婦喊道。


    “哎,好,武軍大哥,走啊。咱早點走,別等著這些找米的,晚上睡覺都睡醒了,都起來了,都去村子裏了,咱們才去呀。咱們得想法子跑到他們的前麵。”俺爹喊道。


    “哎呀,走唄。我這飯要的,你叫找米的,你還不叫要飯的。我也說找米吧。我總覺得太難了。挺大一個人,上人家要飯,就像比人家矮半截子似的,啥好話都說了。我昨天,到幾個村子跑了一天,我進了十幾家子,連一嘎達饃渣滓都沒弄到呀。”


    “你別說了,大哥,你抱不抱你家小孩子呀?”俺爹問道。


    “他不想抱,他說抱小孩磕磣。”武大娘說道。


    “你不想抱,那小孩子在這就得挨餓。我看你還是抱著吧。你抱一個,有孩子好要飯。”俺爹勸說道。


    “那我就抱一個。實際,我真不願抱。”武軍說道。


    “抱一個吧,你抱著,有很多好處。”俺爹說道。


    “好,小四,我抱著。”武軍大爺說著,就抱了他家小四孩子。


    “走了,走了。”俺爹背著我,武軍大爺抱著他家的小四。向秦集走去。


    “我也走了。哈哈,我也背著我的小柳罐鬥子走了。”大哥趕忙穿鞋,穿上鞋,就挎著他的鬥子出發了。


    “走四方,背鬥子,走四方,要白饃,嚐一嚐,你們去秦集,我就去蔡莊,去完蔡莊我再去朱老家。我要飯去了。”大哥喊道。


    不說俺爹背著我走了,也不說俺大哥一個人去闖蕩了。來說俺娘和俺二哥吧。


    “娘,我咋辦呀?家沒飯呀?俺要去上學,沒吃飯呀?” 二哥問道。


    “你沒吃飯,沒飯那指定是沒飯了,咱家也沒有飯呀。你不看到了嗎?昨天,你大哥和你爹都沒要來啥玩意。我也沒要著。後來是好賴要了那麽一點紅薯,窩窩頭,紅薯要到手,在那我就吃了。我吃著,我還用嘴咀嚼著,給你小弟喂喂。那半拉窩窩頭,我都沒舍得吃,給你拿回來了,叫你吃了。那麽的吧。現在你要是想吃的,你就跟著我出去要飯去。咱們也去找個村子,到哪去要,要著了,你就吃,你吃完了,你就上學去。要是咱沒要著,今個你就不能去上學了。”


    “哎呀,那學又上不成了。”二哥喊道。


    “上不成,就不成唄。人活著,那不得吃飯嗎?要不吃飯,那還咋活著呀?實際咱家叫你在這上學,那還是硬撐著。國家現在這樣,要修水庫,叫咱搬出來了。咱連個住的房子都沒有,咱哪裏還有條件上學呀。走吧,你跟娘要飯去吧。” 娘說道。


    “哎呀,好吧。今個又成了要飯的了。”二哥說道。


    不說俺家了,說說李世存,陳爺爺吧。他們在到曹縣縣城時就找俺爹。他們沒找到。後來它們打聽到別人,聽說俺爹上河南莊子鎮來了。他們到了莊子鎮看了那麽多逃荒的,也沒找到俺爹。這又來到了褚廟了。它們來到幾天了,這也在一個一個村子找米呢。


    “這馬樓啊,說沒就沒了。咱這還成了討飯的了。” 李世存爺爺說道。


    “你說那互助組成立的多好呀,誰家窮,沒有牲畜的,國家呀,信用社呀,又給貸款啥的,大家的幹勁多大呀。世村。這老馬四哥,當村長,當得多好呀,老黨員,淨為大家操心了。一心把火的要成立互助組,成立了這還不到兩年呢,就變成初級社,高級社。這初級社,高級社還沒理解是啥意思呢,就叫人民公社了。” 陳爺爺說道。


    “變就變唄,這你不能給馬樓變沒有了呀?”世存爺爺說道。


    “就是啊,這回呀,變的大了,馬樓變沒了,村子變成水庫了。村民變成社員了,社員變成逃荒的了,變成要飯的了。哎,世存老弟,


    “共產黨鬧革命的目的是叫老百姓幸福來了,現在,這整的是啥呀?我說這話,你可能不信,等著過幾年,就看出來了。”


    兩個老八路,邊逃荒,邊議論著。他倆說著也來到了,蔡莊。


    大哥從一家要完米出來,這陳爺爺,李世存爺爺正往院子裏進呢,大哥和他們擦肩而過。大哥著急呀,心裏總想著,趕緊再 走一家呢。大哥過去了,可陳爺爺看出來了。回頭說道:“哎,你是我四哥的大孫子嗎?”


    陳爺爺喊,我大哥走的快呀。出了這家的門樓子就拐彎了,都走到下一家了,正在敲門呢。陳爺爺攆上來了。“哎,你這個年輕人,咋走的這麽快呀。我喊你,你咋不回話呢,你是馬樓的嗎?”陳爺爺攆著問道。李世存爺爺還在後麵喊著,你別認錯人了,你啊,可別認錯人了。


    兩個老頭喊,俺大哥這才聽到是喊他。大哥趕忙回頭,問道:“你們喊誰呢?喊我嗎?”


    “可不喊你嗎?你不是馬樓俺們村長的孫子嗎?小家林嗎?”陳爺爺問道。


    “哎,他認錯人了,認錯人了吧。”李世存爺爺 跑著攆著喊道。


    “啊,爺爺,沒認錯,沒認錯,你是陳爺爺,你是李爺爺對吧?你們怎麽也來這了。”俺大哥說著,趕忙放下挎的鬥子,來握兩個爺爺的手。


    “我說沒認錯,沒認錯嗎?是小家林嗎?”陳爺爺說道。陳爺爺激動地眼淚都出來了。


    “爺爺沒認錯,我是老大,是家德,家林是 俺二弟弟。”大哥解釋道。


    “對,對嗎?我就覺得那有點憋嘴嗎?”陳爺爺笑著說道。


    “哎,爺爺,你們咋麽來了?你們不在宋樓嗎?”大哥說道。


    “咋來了。那宋樓,能住嗎?那是哪的上級呀,給咱講的,叫咱上宋樓去,說到那啥都管。結果是吧,他們把咱們騙去了,到那啥也不管了。”李爺爺說道。


    “哎,爺爺,俺爹好想你們了。我早上還沒吃飯呢,我不知道你們吃了沒有。咱先趁著人家早上吃飯的時候,咱去給人家說些好話,要點飯吃吧。等著晚上,我給俺爹說,叫俺爹去看你二位爺爺吧。”


    “好,好,看啥,俺倆去找你們。你給我說你們住哪,俺倆就去找算了。”陳爺爺說道。


    “那我就告訴你們,俺家就在褚廟公社不遠的褚廟院子裏。你們從褚廟公社出來,往東南一走,不遠就到了。”大哥說道。


    “那好吧,家德。我們倆知道了。你不說你還沒吃早飯嗎?那你就趕快去找飯吃去吧。我倆也趕快去找飯去。家德,你會找米嗎?”李爺爺喊道。


    “會爺爺,不會就學唄。啥不是學的呀?”俺大哥說著喊著就跑遠了。陳爺爺和李爺爺站在那,久久地看著俺大哥跑去的背影,說道“多好的孩子呀,這是正上學 時候,才幾天呀,就在這怎麽整起來要飯了?這不是新中國嗎?修水庫,治理黃河,這樣做,是不是太勞民傷財呀?”


    晚上了,俺爹要飯回來了,俺爹背著我回來了。俺爹把我放地上,我的腿都不好使了,不會走路了。俺娘看 我不會走路了,說這是一天老背著,蜷曲的。明天叫俺三在家歇一天就好了。


    “那兒,我不背孩子去,我出去要飯,人家更不願給了。”俺爹說道。


    “那呀,你要是叫三孩子去,你一天也得叫孩子下地走走啊。要不,時間長了,你老背著孩子,容易給整癱吧了。”


    “哎呀,是這嗎?俺馬樓的在這住嗎?”陳爺爺喊道。


    “哎呀,是誰呀,還喊馬樓的呢?”俺爹問著往外跑,一看,是俺陳爺爺,李世存爺爺。頓時高興 地 喊起來來了。高興 地都控製不住了,“哎呀呀,哎呀呀,你倆咋來了。快來呀,快來呀,武軍大哥,學強大哥。你看誰來了。兩個叔叔都來了。”


    ‘’誰來了,誰來了。”武軍,學強聽到喊聲,趕快往這跑。


    “哎呀,我的天呀,咱們還能相聚呀?”幾個人擁抱著,都激動的控製不住哭了。說起了大躍進,說起了治理黃河,說起了修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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