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起身,走過來,問道:“你是什麽人?”


    李春葉張了張嘴,勉強發出嘶啞的聲音,說道:“一(李),可(春),鵝(葉)。”


    “一個鵝?怎麽還有人叫這麽奇怪的名字。”


    王坤瞪了說話的小兵一眼,將手裏的水囊遞過去,想起來對方看不見,伸手將水囊塞進李春葉的手裏,說道:“熱水。”


    “喝血(多謝)。”


    李春葉迫不及待的想要喝口熱水,但是手指凍傷,關節僵硬,動作有些木訥,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水囊湊到嘴邊。


    王坤也不嫌棄,直接又拿過了水囊,喂李春葉喝了水。


    熱水入口,李春葉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間。


    王坤問道:“你從哪裏來?來這裏做什麽?”


    熱水喊醒了李春葉沉睡的喉嚨,讓她可以發出稍微清晰的聲音,“京城,尋人。我眼,睛?”


    王坤掃視了眾人一眼,剛才還圍著李春葉的小兵紛紛退後一步,防備的看著李春葉。


    王坤微微眯著眼睛,問道:“你是京城人?”


    脖頸處有冰涼觸碰皮膚,李春葉抬手便碰到了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李春葉嚇的一跳,連忙去腰上摸自己的殺豬刀,又摸了一個空,問道:“你們,什麽,人?”


    王坤手裏的刀又往李春葉的脖頸處送了送,微弱的血腥味兒鑽進了李春葉的鼻腔,李春葉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使勁兒往後挪了挪。李春葉有些驚恐的問道:“你,做什,麽?”


    如今李春葉身體虛弱,眼睛看不清楚,殺豬刀還找不到了,若是對方對她有惡意,她便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王坤說道:“你說你是京城人,可你並不是京城口音。說,你是不是雪國探子?私自越境,意欲何為?”


    聽到對方的話,李春葉反而放下心來。


    朱全帶人回來,見吳軍正拿著一把殺豬刀砍木頭,問道:“你這是從哪弄了這麽把刀。”


    吳軍朝著朱全揮了揮殺豬刀,咧開嘴,露出一口的大白牙,開心的說道:“全哥回來了,這是我撿的,還撿回來個女人。”


    朱全抬眉說道:“女人?可別撿回來個探子。”


    這兩年大康朝局動蕩,四處開戰,一時無暇顧及極北之境,竟是讓已經被趕到雪原上幾百年的雪國人動了越境的心思。


    朱全撩開簾子,進去帳子裏,便看到王坤用刀對著床上的女人。


    床上的女人身上裹著破舊的鬥篷,眼睛上還蒙著黑紗。


    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臉,朱全有些不確定的喊道:“李春葉?”


    李春葉循著聲音望去,什麽也沒有看到。


    朱全跑過來,推開王坤的刀,激動的喊道:“李春葉,真的是你,我,朱全。”


    “朱,全?是你?”


    李春葉不敢相信,在這種地方竟然還能遇到認識的人。這時候李春葉才想起來,朱全夏天來了極北之境從軍。


    王坤挑眉的看了朱全一眼,眼神中滿是你小子厲害的表情,問道:“找你的?”


    朱全說道:“坤哥,這是我朋友。對了,春葉,你怎麽來這裏了?”


    李春葉說道:“我來找人。”


    “找誰?”


    雖然很希望李春葉是來找自己的,但是朱全也知道絕對不可能。


    “王伯元。”


    朱全說道:“這名字我怎麽覺得在哪裏聽過?他是你什麽人。”


    李春葉有些激動的去摸索朱全,說道:“你聽過,他,名字?在哪裏?”


    朱全見李春葉手在半空中胡亂的抓,伸手按下了她的胳膊,說道:“想不起來了,他是什麽人?”


    李春葉說道:“我,未婚夫。三年前,受,太子案,牽連,流放到,了這裏。”


    雖然很激動,但是因為長時間的不說話,李春葉說話還是有些斷斷續續的。


    朱全心裏有一絲莫名的失落,說道:“三年前?”突然恍然大悟道:“四年前吧,我想起來了,當年還在書院的時候,張夫子總是提到他。他被流放到了這裏?”


    李春葉點點頭。


    營帳中的眾人皆是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李春葉。流放到這裏的人都死了。


    李春葉卻是什麽都不知道。


    朱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明天我們會啟程回駐軍營地,軍屯在那邊,到時候我去找找。不過,你心裏要有個準備,被流放到這裏的人,很少能夠有活過一年的。”


    混著藥汁的淚水滑落,李春葉點點頭,說道:“我知道的。”


    朱全說道:“你的眼睛不用太擔心,是因為你看冰雪時間太長了,得了雪盲子,過幾天就好了。你先休息吧。”


    吳軍舉著殺豬刀進來,說道:“坤哥,全哥,你們看這些木頭夠不。”


    營帳裏的氛圍有些壓抑,吳軍疑惑的問道:“這是怎麽了?她是探子?”說著,作勢便舉著殺豬刀過來砍李春葉。


    朱全奪過殺豬刀,說道:“她是我朋友。”


    將殺豬刀放到李春葉手邊,朱全便推著吳軍去了旁邊。


    王坤與朱全湊到火堆旁邊烤火。


    王坤小聲說道:“你為什麽不告訴她實話?”


    朱全回頭看著已經睡過去的李春葉,小聲對王坤說道:“她這一生,過的艱難,喪父,喪母,喪姊,如今未婚夫也死了。她一個女人,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從南地來了這裏,我若是直接告訴她王伯元死了,她怎麽接受的了。”


    王坤說道:“若不是親眼見到,我可真不敢相信她一個女人竟然能在冬天來到極北之境,她應該是咱們大康朝的第一人了吧。”


    吳軍蹲在一旁,大致也了解了李春葉的事情,滿臉欽佩的說道,:“豈止是大康朝,這幾百年裏就沒人會在大冬天孤身一人來極北之境。”


    當初李春葉是在春天上京找的葉淩羽,與朱全分開的時候即將進入夏天。朱全不知道李春葉這一路上走了多久,如今已經快到二月份了,盤算著路程與時間,李春葉竟是一整個冬天都在極北之境。


    朱全還在書院讀書的時候便敬佩李春葉,如今更是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去年朱全來極北之境的時候,也是提前算好了日子,與所有來極北之境的將士在幽州匯合,幾百人一路帶著糧草輜重,夏天進的極北之境。就這樣,剛開始的時候,朱全都覺得不適應。也不知道李春葉這一路上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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