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弘最近的反常表現, 早就已經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這些有心人士包括後宮的女人們、與這些女人有牽扯的朝堂官員們以及太後。


    連續近一個月都夜宿養心殿,對一個年輕氣盛的帝王來說, 絕對是不正常的。雖然蕭天弘並不好色,但此舉還是引起了大量猜測, 諸如是否有什麽隱疾,某些功能出現障礙之類的……


    太後最初並沒有當回事,隻當他政務繁忙,或是心情不佳罷了。太後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帝王自登基之後不好對付了許多,似乎在一夕之間就成長了許多,讓她根本無從摸透。所以她在忙著調/教鄭婉兒,讓她學會怎樣討這個愈發不好掌控的帝王的歡心。


    但除夕之夜過後, 太後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那日帝王早早離席, 眾人皆以為必是突然有什麽政事需要處理,便也沒有多想。但散席後太後才知曉,皇帝沒有去議政殿,而是直接回到了養心殿中, 而後又帶了人乘龍輦離開。


    太後這才意識到了, 養心殿中藏了人!心中不由得大驚,養心殿為帝王專用寢宮是曆來的規矩,即使是再受寵的妃子也不得夜宿養心殿,會壞了龍氣。但現在皇帝居然在養心殿裏藏了人?會是什麽人?


    太後無法在養心殿周圍安插眼線,但卻從禦膳房探尋了一番,確定自從近一個月前開始,養心殿的膳食多了一些, 看來那人就是那時候進的宮。


    據眼線匯報,除夕之夜龍輦所去的方向恰就是後來突然出現焰火的方向。宮中明令不許擅自施放焰火,所以那晚夜宴之後居然有人敢放焰火,自然引起了宮中的注意。掌管後宮的和貴妃派人去查探,卻說是被陛下的人打發了回來。一聽說是陛下放著玩的,自然就沒有人再去追究了。可現在想來,這皇帝怕是與什麽人一起看的焰火吧?


    藏在養心殿中寸步不離,又在除夕之夜撇下眾多妃女與那人獨處,太後隱約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原本,皇帝獨寵王娉婷,冷落婉兒時,她隻是旁觀,並未出手。在她看來,這純妃——王娉婷雖然受寵,但出身商賈之家,妃位已是盡頭,不可能封後。所以,她也就任由婉兒爭風吃醋的鬧騰。


    但出乎預料的是,這純妃為人低調聰敏,規矩細節樣樣不錯,對她也是恭敬有加,婉兒愣是找不到錯處來發作她。直到這時太後才稍微重視了起來,叫安插/進去的人準備了一碗藥,本還擔心這出身醫藥世家的女子是否通曉醫術,但見她毫無芥蒂的就全喝了,這才安心。


    之後,太後和婉兒便再沒刻意為難過她。一個下不了蛋的妃子,還有何懼?皇帝幾乎獨寵了她三個月,卻還一點動靜都沒,就是最好的證據。


    沒了純妃這個阻礙後,太後便一直在調/教婉兒如何討得皇帝的歡心,如何對付那些容貌姣好也同樣出身高貴的女子,便暫時放下了對後宮的監控,哪曉得這段時間竟出了這樣的事。


    皇帝南巡所帶的人皆是親衛,太後並不知曉他在澤州發生了何事。但從澤州回來後,皇帝的態度發生了變化,不再獨寵純妃一人,雖沒有流連後宮,但也算得上是雨露均沾了。這讓太後鬆了口氣,更加加緊了對於婉兒登上後位的準備,卻哪裏料到這帝王竟是因為有了新寵!


    如今的這個人,不能留!


    太後陰狠的眯起眼,將宮中所有的眼線所上交的情報仔細梳理了一遍,發現這住在養心殿的人,似乎與純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自從那人來了之後,純妃便開始每日午後向養心殿方向散步,這實在太過巧合了。


    宮中之人,從不相信有什麽巧合。


    “景嬤嬤,哀家要擺駕養心殿。”


    景嬤嬤心裏一驚,麵上也愣了一瞬,猶豫道:“太後,這……”


    太後了解她的擔憂,扯了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說道:“哀家並不打算擅闖養心殿,隻是要去捉拿一個不懂事的宮妃罷了。”


    按照眼線的說法,每日的此時,正是那個純妃出現在養心殿的時候。太後當然不能擅闖養心殿,那麽她若是在養心殿外捉到了擅闖養心殿的宮妃呢?


    “太後英明。”景嬤嬤忙攙起太後,命宮女擺駕養心殿。


    距離除夕那夜已經過去了三天。


    娉婷沉默的坐在任刃的對麵,手指無意識的在桌麵上輕繞,似乎有些猶豫有些彷徨。她對麵的任刃此時卻先開了口:“你是不是想問,那夜我為何沒有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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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頓在桌麵,改繞為敲,娉婷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他,誠實的點頭:“是的,我想不通。我知道你不愛他,你也想離開這裏。那麽,是有什麽牽製住你了嗎?我不認為是任家,陛下不會輕易動任家軍的。那麽,在這弁京之中,與你有關聯的便隻有我了。陛下,用我來威脅你了嗎?”


    “沒有。”任刃搖頭。蕭天弘不會這麽做,因為他了解任刃的絕情與狠厲。用娉婷來威脅他,根本不可能,即使再喜愛娉婷,他也不會為她損傷到自己。


    “那麽……”娉婷的聲音突然輕了下來,有種單薄的脆弱:“你是不相信我了,對嗎?”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一個粗重的呼吸就能戳碎。


    任刃無言以對。


    “我懂的。”娉婷扯出了一個笑臉,但隨後便收了起來。那個笑容太不成功,更像是哭泣,“他是我的丈夫,但他愛你。我們的立場如此尷尬。你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但請你信我,我不會害你的,絕對不會。”


    烏黑的眼眸緊緊地盯住他,一眨不眨,執拗的要一個答案。


    張了張嘴,任刃說不出話來。麵對這樣的一個少女,他說不出欺騙的話語,也說不出傷害她的話語,他唯有沉默。


    漸漸地,少女的嘴角緩緩揚起,一點一點,竟揚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已經不再圓潤的臉蛋因這笑容嘟在一起,肉肉的可愛,依稀仿佛回到了在澤州時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她輕快地說:“算了不說這個了!我今天從禦膳房那裏帶了特別好吃的糕點來哦~你嚐嚐看?”


    “不要吧……”任刃配合的擺出了一副苦相,連連躲避。


    歡聲笑語的氣氛一如往昔,兩人臉上的笑容也格外燦爛,燦爛的幾乎做作。那些單純的日子,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不多久,娉婷終於最先無法忍受這種強裝出來的快樂,便起身離開。


    她每次來見任刃時,身邊都沒有人伺候著,也正因為如此她此時才能真正的享受獨處。不想再去擺上虛偽的笑容,娉婷緩慢地走在路上,滿眼的都是枯黃的樹枝,如同她日漸幹涸的心情一樣,沒有勃發的生機。


    突然,一個端莊尊貴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娉婷一驚,忙俯身行宮妃之禮:“臣妾參見太後。”


    “純妃,你為何會從養心殿出來?”太後也不繞圈子,直接問道。


    娉婷心裏一跳,低著的頭不著痕跡的掃過周圍,這裏果然沒有了什麽人了,看樣子太後是專程在這裏等她的?但也不驚慌,隻是將腰帶覆蓋住的腰牌取出,雙手呈上:“啟稟太後,臣妾是得了陛下給的腰牌,特許入內的。”


    景嬤嬤伸手取過,轉呈給了太後。


    太後微微眯起眼,看著那紅褐色的腰牌,的確是宮中可以特例行走的腰牌。冷冷一笑:“純妃果然受寵啊,連養心殿皇帝都讓你進去。哀家倒是要問問了,你每日都纏在皇帝身邊,是要紅顏禍國嗎?!”


    這話說得極重,娉婷立刻跪倒,有些驚慌的否認:“太後明察,臣妾雖然每日都去養心殿,但卻從未做過勾引陛下的事情。”


    “哦,那所為何事?”太後居高臨下看著她彎曲的背影,淡淡的問,之前的怒氣好像是幻覺一樣,已然消失無影。


    “這……”娉婷有些遲疑。


    “你不說就當哀家不知道了嗎?那養心殿裏可是住著一位美人吧?”眯起眼,太後的眼角流露出一絲狠辣,對身邊的人吩咐道:“膽敢攛掇著陛下沉迷美色,杖棍五十!”


    “是!”景嬤嬤立刻應聲,動作粗魯的將娉婷拽起來,就要去叫太監行刑。


    “太後,不是的!”娉婷害怕極了,連忙搖頭否認,“屋內的人並不是什麽美人,是……是醫聖穀後人!”好像下了很大決心,她閉上眼將最後幾個字說了出來。


    太後一驚,示意景嬤嬤退下,才追問道:“醫聖穀後人?”


    “是的,”生怕太後不相信一樣,她忙不迭的繼續說:“陛下看臣妾出身醫藥世家,所以讓臣妾協助……”


    點到即止的話,讓太後心中劇震。


    看純妃的樣子不像是撒謊,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麽……


    為何醫聖穀的大夫要夜宿養心殿?為何皇帝要把他的存在隱瞞的如此之深?為何還需要略通醫理的宮妃協助而不是找太醫幫忙?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皇帝,病了。


    不,不隻是病了,怕是病的還不輕。太後眯起眼仔細回憶著,是的,自從澤州歸來,皇帝就有些不太對,後宮很少去了,就連之前最寵愛的純妃也不例外;朝堂之上更加鐵血冷厲,嚴查了不少案件和官員。當時隻道他是心情不好,但未細究原因,難道是因為知曉了自己的病情?


    但是……太後又不能肯定,皇帝近來一直每日上朝,並未發現他有什麽不妥之處啊!那麽,皇帝究竟是真病還是假病?純妃究竟有沒有撒謊?


    不急著下結論,太後看著還跪在地上沒有起身的人,冷聲道:“你該知道,今天……”


    “臣妾並未見過太後。”娉婷立刻會意,低聲答道。


    太後滿意的點點頭,這女子果然聰慧,若是婉兒有她一半,她也不會這麽操心了。轉身搭上景嬤嬤的手臂,擺駕離開。


    娉婷維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直到她們走遠了,才緩緩直起身體,望著太後消失的方向,眉宇間劃過一抹痛色。


    傍晚,蕭天弘回到養心殿時,任刃正捧著一本雜記,靜靜地看著。


    一隻大手探過,將他手中的書抽走,麵色冷峻的坐在他的對麵。


    “那些話,是你教給純妃說的。”蕭天弘注視著他的表情,冷聲道。


    “陛下說的,我不明白。”任刃頗為不舍的看了眼看到一半的書,漫不經心的回答。


    “若不是你教她,她不會想到說出你是醫聖穀後人的。”蕭天弘想著剛聽到純妃派人來傳的話,心裏就湧起一股怒氣。醫聖穀後人?若不是任刃讓她那麽說,她壓根就不知道任刃有這層身份。


    “哦,的確是我讓她這麽說的。”任刃很爽快的承認了,抬眼看著對麵麵含怒氣的帝王,說道,“你這樣明顯的舉動,無一不是在告知著後宮,你在養心殿裏藏了一個人,早晚會有人問起。我隻是幫純妃娘娘想了一個安全的說法,哪裏錯了?”


    “任刃,別給朕裝糊塗!”蕭天弘抬高了聲調,怒喊出聲。他如何能不怒?這樣的說法,傳到了太後的耳朵裏,會形成什麽樣的認知,他再清楚不過了!


    任刃勾起嘴角,麵露嘲諷的看著他:“我的這種說法有什麽不好?你不是早就想拔出太後的勢力?若是聽聞你的身體不好了,她野心勃勃自然按捺不住,一旦有了動作,不是正方便了你找個借口動手?”


    “你明知道現在還不到時候,朕不能動她!”蕭天弘被他的態度刺激的幾乎按捺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那關我何事?”任刃淡漠的別開眼,無視他的怒氣。


    “你……”蕭天弘氣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你認為純妃娘娘該說,你將我圈養在這宮中,就是為了褻/玩一個孌/童?”


    滿腔的怒火好像被人突然放掉,蕭天弘有些泄氣的反駁:“朕不是……”


    “哦,你認為不是,但後宮呢?”任刃冷笑,“若是太後和妃子們用心去查,我的身份必然暴露。之後呢?任家二少是你的孌/童,與你夜宿養心殿的事情便會頃刻間傳遍華國,我豈不是又成了媚主惑上之人?這個罪名,這一世我似乎的確當之無愧了呢。”


    看著少年冷若冰霜的麵容,蕭天弘忽覺心口處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劇烈。前一世任刃所受的苦一幕幕地在眼前閃現,所遭的唾罵一聲聲的回蕩在耳邊,格外的清晰起來。


    “那麽,陛下你怎麽選?將計就計呢,還是澄清誤會呢?”任刃的笑容清淺,眼神冰冷的似乎被蒙上了厚厚的冰層。


    將計就計,便隻能在未準備充分的情況下,拔起太後的勢力;澄清誤會,那麽今生的任刃必然重蹈覆轍。


    是保皇權,還是保任刃


    這一世的你,怎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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