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刺客的屍體處理完畢之後,郊外那座小小的草屋成為了他們最終的庇護之所。


    “這些人應該不是寧國派遣而來的吧。”袁芷語氣凝重地說道。


    李道瑾保持著沉默,其實他心中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在寧國境內展開刺殺行動,根本沒有必要將自己偽裝得如此複雜。如果是光明正大地前來,即便鬧出再大的動靜,消息也難以傳播出去。


    反而,如果是來自外邦的刺客,那麽最明智的選擇便是借刀殺人。一旦被發現,還能夠輕易地推卸責任。而眼前這些倉隼部落的人,無疑是最佳的替罪羔羊。


    袁芷的話語中的含義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這些人來自於大越,他們的目標是赫連叔衡,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回照天和七茴蠱。


    但令李道瑾感到困惑的是,這些事情在他們眼中一直都是絕對保密的。即便是對景明和李修政等人,他也從未透露過隻言片語,更別提傳回越帝的耳中了。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越帝知道赫連叔衡,也不應該派人來暗殺,這可是這世上唯一會給他解毒的人了。


    他不想活了麽?


    袁芷突然想起來,那天晚上匆忙,竟然忘了詢問赫連叔衡關於藏書閣的事情。


    “藏書閣?什麽書?我不知道啊,你們可不要誣陷我啊!這純粹就是誣陷!”


    赫連叔衡大聲喊冤,但眼神閃爍不定,明顯有些心虛。


    眾人沉默不語,看著赫連叔衡的表演。


    “......”


    袁芷見狀,冷笑一聲:“按住他!”


    她話音剛落,李道瑾便眼疾手快地衝上前去,一把按住赫連叔衡,防止他逃跑。


    赫連叔衡被李道瑾按住後,想要掙紮卻無濟於事。他臉色漲得通紅,嘴裏還不停地嘟囔著:“放開我!你們這是幹什麽?”


    袁芷慢慢地走到赫連叔衡麵前,搬了個凳子坐下,與赫連叔衡麵對麵。


    “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讓我來猜猜吧。看看我說得對不對。”袁芷麵帶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盡在掌握的自信。


    赫連叔衡沒出聲,氣的眉毛亂飛,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今天被兩個小輩按在自己國家地盤上,何等屈辱?!


    “關於我外公沈繼的對不對?”袁芷看似在問赫連叔衡,實則語氣裏沒有半分疑問的成分,又接著說:“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後麵十頁紙,應該記載著沈繼是如何反殺奪權的詳細經過,其中或許還會牽扯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以及百姓們的輿論壓力。倘若這些消息真的散布出去,周邊那幾個彈丸小國隻需稍加煽風點火,就能讓外公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甚至連骨頭渣滓都剩不下。


    此外,這裏麵應該還有關於東夷王女的記載吧。想當年,外公逼迫我的母親成親,導致我母親迫不得已逃離到了大越。任何一個稍有心智的人,都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然而,聽聞棼姑姑也被逼得離開了東夷,這究竟是為何呢?


    依我之見,必定是有人企圖將壞心思打到我母親和聽棼姑姑身上。正因如此,外公才會出此下策,隻讓舅舅留在東夷。


    而這個對我母親和聽棼姑姑構成威脅之人,就是沈無雙逃走時拋下的那個尚未足月的男嬰——沈鯉!”


    說完自己的推測,袁芷看著赫連叔衡的臉,都不用他回答,袁芷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良久,赫連叔衡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複雜:“不愧是阿夢的女兒,確實聰慧過人,所猜測的結果與事實相差無幾。當初我抓住沈無雙之後,並沒有痛下殺手,也未曾對他的孩子斬草除根。原本以為這件事就此了結,然而,四十年過去,那個曾經還在繈褓中的嬰兒,竟然變得如此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赫連叔衡的聲音帶著一絲感慨和無奈,繼續說道:“他憑借著自己在西涼積累的人脈關係,漸漸地滲入到了當時西涼的朝政之中。那時的他,不過才區區二十一歲而已!我實在難以想象,這個名叫沈鯉的人到底有多麽凶狠惡毒。甚至在我和你外公與他爭鬥了長達兩年之久後,竟然連他的廬山真麵目都未能得見。迫不得已,你的外公隻好讓聽夢和聽棼離開東夷,前往大越,因為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赫連叔衡的眉頭緊緊皺起,似乎回憶起了那段艱難的時光,他接著說:“一直到後來,我和你外公精心策劃了‘北塔擒狼’的計劃,終於成功地將沈鯉困在了北塔之中。那一刻,我們都以為沈鯉已經命喪黃泉。可誰能料到,二十年後,他居然又重新出現在了東夷,而且還在你舅舅的身旁潛伏了整整十年!”說到這裏,赫連叔衡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不可置信。


    光是聽到赫連叔衡的描述,袁芷便明白過來,這沈鯉確實才智過人,竟然能夠把如此之多的人耍得團團轉。


    “後來,沈淵精心謀劃布局,想方設法地將沈鯉從蓬萊閣引誘出來,還調動了東夷的數千名精銳力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在滄溟岸邊將其擒拿,從而了結了兩代人之間的恩怨情仇。”


    “那沈鯉得以在北塔脫困逃脫,究竟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呢,還是另有他人出手相助?”,袁芷心中暗自思忖著,她實在難以置信,像赫連叔衡和外公這般謹小慎微之人,怎會眼睜睜地看著沈鯉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肯定是有人在暗地裏幫他,並且瞞過了我們所有人,移花接木,使得真正的沈鯉逃過一劫,存活了下來。”赫連叔衡語氣堅定地說道。


    “難道是西涼那邊的人?”李道瑾疑惑地問道。


    “目前尚不得而知,沈鯉的背景一清二楚,我之前曾悄悄前往東夷,旁敲側擊地調查過沈淵。當初在滄溟斬殺沈鯉之時,並無其他同黨與之勾結,也查找不到沈鯉與他人往來的蛛絲馬跡。無奈之下,此事隻能不了了之。”赫連叔衡無奈地攤開雙手。


    沈鯉死了,死無對證,背後那個推手又美美隱身,和這些倉隼部落的死士一樣,沈鯉可能也隻是個借刀殺人的“刀”,這把刀甚至至今無人認領。


    “那我母親和聽棼姑姑是否了解外公的意圖呢?”


    赫連叔衡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並沒有,聽夢和聽棼隱藏得很好。在解決掉沈鯉之後,沈繼曾試圖尋找她們,但一切努力都如石沉大海,毫無結果。”


    赫連叔衡再次深深歎息,聲音中充滿了無奈:“怎麽可能找到呢?在聽夢和聽棼的眼中,沈繼不過是一個逼迫她們嫁給自己不喜歡之人的專橫暴君罷了。”


    甚至直到沈繼離世,他也未能收到兩個女兒的任何消息,隻能帶著滿心的遺憾與悔恨,鬱鬱寡歡地離開人世。


    遠在他鄉的女兒,是否能夠聽到那位曾經將你們高高舉過肩頭、宛如神明一般的父親,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所流露出的無盡悔恨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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