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我的記憶......”林逸舟的呼吸加重,內心的情緒變得痛苦起來。


    其餘的幾人來到了林逸舟的身邊,看見林逸舟的樣子忍不住擔心道:


    “你說什麽?什麽你的記憶?”蔣顏焦急的問道,林逸舟伸手指了指牆上的畫,眾人隨著他的手指看去,臉上的表情一時間都變的嚴肅起來。


    這畫上,除了林逸舟曾經描述過的部分,其餘的地方也是十分殘忍。


    有的士兵騎在馬背上被人一箭射穿,連同那馬兒也一並倒了下去;有的人右手剛被砍斷,左手就被迫拿起了槍;而有的人被刀砍斷了雙腿,直直的跪在了這片土地上。


    殺戮,戰爭,勝利跟失敗,都被刻畫在了這麵牆上。


    而此時,梁琴看著牆上的畫,眼淚竟然止不住的往下流了起來,她伸出顫顫巍巍的手,觸碰到了那個被一槍刺穿的孩子的身上。


    “狗子......這是我的狗子......”


    “梁琴,你說什麽?”林逸舟猛地回頭看向梁琴,而梁琴滿眼淚水,似乎沒有聽到林逸舟的聲音,隻是在嘴裏不停的重複著這個名字。


    “梁琴,你怎麽了,別嚇我。”


    蔣顏晃動著梁琴的肩膀,而身後的陰陽師看梁琴的狀況,明白了她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她陷入了幻境,這個人她認識,不光認識,她幻境裏的記憶跟這個人有關!”


    女人說完,林逸舟的大腦飛速的回憶著蔣顏曾經說過的有梁琴的夢,突然他睜開了眼,恍然大悟般喋喋不休的說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逸舟,你知道什麽了,你是不是也......”


    “我沒有,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東夷部落,戰爭,被屠的村子,還有他的娘......


    她是狗子的娘!是狗子曾經提起過的唯一的親人,狗子臨死時望向的地方,就是你們那個被屠的村子!”


    “什麽?你是說你夢裏的那個孩子,是她的兒子?”


    “是,一切都對上了,看來我們的故事是串聯在一起的,完整的故事,也許就是這裏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這裏?”


    “對,夢裏的那場戰爭,發生在四麵環山的盆地裏,我們的軍隊在山下被人圍剿,死傷慘重。”林逸舟說著,眼角有些濕潤。


    “那後來呢?”徐馳緊接著問道。


    林逸舟欲言又止,落寞的搖了搖頭,他看向了那群堆成山的屍骨,卻感覺到了莫名的注視感。


    林逸舟眼神發愣的緩緩朝著那屍骨靠近,走到一堆白花花的骨頭麵前,半跪了下來。


    眾人看著林逸舟的舉動,不敢阻攔,但是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麽,隻能默默的守在他的身後,不敢移開視線半分。


    隻見林逸舟跪下來之後,從地上撿起一根零碎的手骨,拿在手心裏緊緊握住,又放在了自己的額頭緊閉上了雙眼。


    片刻之後,他用手撥開了一片幹淨的地麵,拿著手骨屏氣凝神的畫著。這結實的一筆,落在了地上的那一刻,四周像起了微風一般不停的吹起那縷縷的灰塵,不停的環繞在了林逸舟的身旁。


    這一次的符咒,在地麵上畫的特別的深,特別的緩慢但有力,林逸舟的額頭上不停的往下滴著汗,而身體也隨著符咒的複雜程度變得越來越顫抖,幾乎快要堅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林......”


    “別打擾他!”


    徐馳揚起了手,打斷了女人的叫嚷,眼前的林逸舟似乎已經筋疲力盡。


    就在最後即將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符咒,終於完成了。


    林逸舟用最後的力氣,雙手合十作揖,聲音隱忍又克製的說道:


    【天地陰陽,萬物生靈,今道家弟子林逸舟鬥膽拜請,還請諸位將士,以地為憑,以骨為引,招君於此,煩請現形。】


    林逸舟半跪在地上,而麵前的白骨絲毫沒有變化。


    林逸舟再次念起咒語,聲音比上次更加堅定了一些,可依舊如初。


    “逸舟,也許,是我們想錯了。”


    “不會的......不會錯的。”


    林逸舟堅信這堆白骨裏麵,有著曾經並肩作戰的將士們,他的內心深處是多麽的發痛,這裏一定是,定是!


    可是無論說了多少遍,麵前的白骨終究沒有任何變化。


    徐馳不願意看見林逸舟將自己的真氣耗盡,一遍又一遍的招魂,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精血。


    “夠了,起來!”


    徐馳不管林逸舟如何不願,強行將他扛了起來離開了這堆白骨的麵前,可就在路過蔣顏的時候被緊緊的拉住。


    “別攔我,他都......”


    蔣顏並沒有看他,而是雙眼瞪得老大,嘴唇微微張開,想要說什麽似的卻遲遲開不了口。


    徐馳的後背處突然升起一股涼意,從腳後跟一直貫穿到頭頂,他緩緩的放下了林逸舟,而林逸舟在看到徐馳身後的畫麵時,眼角的淚水忍不住滑落......


    徐馳轉身,終於明白了林逸舟為何畫了個符咒就將自己耗費成了這個樣子,麵前的鬼魂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而是......


    整整幾千人!


    他們的鬼魂起初密密麻麻的交織在了一起,而終於緩慢的分開來,交錯而有序的站在了那一大堆碎骨的後方,上方,擠得滿滿登登。


    他們的衣服,跟林逸舟夢裏的將士們穿的很像,可如今都變成了殘缺的鎧甲,有的甚至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


    林逸舟不停的在鬼魂當中找尋著某人的影子,他緊皺著眉頭,不停的從鬼魂前麵來回的踱步著,可是這群鬼魂的中間幾乎不留任何空隙,小小的山洞中,盛滿了他們上千人。


    他看不到,梁琴也看不到。


    而眼前的鬼哪怕是死了,身板依舊挺的筆直,雖然趴著死,亡魂卻永遠的站著。


    所有的鬼魂臉上都浮現著深深的恨意,似是有未報完的國仇家恨,又帶著極度的哀傷,似是對親人和家鄉的懷念和不能團聚的遺憾。


    他們悲痛的哭泣,卻從不發出聲響,像挨了刀槍一樣,緊緊地咬著牙齒一言不發。


    在這群鬼魂的最前麵,有一名身穿鐵甲體型高大的領袖般的鬼物,他的胸前布滿了鮮血,來源是他脖子上的那條長長的傷口。


    他的眼神複雜的看向幾人,最後將目光定在了林逸舟的身上,此刻他的眼睛裏,除了不甘跟哀傷,又多了一絲欣慰。


    林逸舟止不住的緩緩走向了他,嘴裏小聲的叫了一聲:


    “炎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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