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山音的問詢,披發老者似乎沒有絲毫覺察,依然靜靜地閉目懸坐於虛空之中垂釣。


    待得細看,其身下並非懸空,而是一團五色光暈,隻不過這五色光暈顏色極淡,隱隱可見五色靈龜之形。


    山音雖然向披發老者行禮時自稱弟子,實際上二人並無師徒關係。


    他本名鍾山音,師承三十三天雷霆猛吏道尊辛漢臣,於九千年前成就普蕩山音道尊之位。


    雷霆猛吏道尊辛漢臣又名雷霆三十三天大都督青帝天君,故此也被稱作辛天君,為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坐下右元帥,統轄五方蠻雷使者。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為雷部的最高天神。


    主生殺枯榮、善惡賞罰、行雲布雨、斬妖伏魔、號令雷霆。


    總部為神霄玉清府,下設三省九司、三十六內院中司、東西華台、玄館妙閣、四府六院及諸各司,各分曹局。


    九天雷公將軍、八方雲雷將軍、五方蠻雷使者、雷部總兵使者皆乃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座下。


    張克精擅的‘召雷二十四部眾’,所顯化的便是雷神座下使者。


    而眼前的披發老者名喚九天蕩魔天尊,也名九天蕩魔祖師真武大帝。


    即便同為天尊,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在最古老的時期,修行者認為天地各有九層,九天九幽之名便是從此而來。


    由此可以看出九天蕩魔天尊的實力。


    與張克一樣,但凡神通廣大之輩,在其崛起之時總是有著無數的身份。


    九天蕩魔天尊有四個身份最為被人所熟知。


    其一,為北方之神,《楚辭·遠遊》注雲:‘玄武,北方神名。’


    《重修緯書集成》卷六《河圖》:‘北方黑帝,神名葉光紀,精為玄武。’


    其二,為水神,根據陰陽五行來說,北方屬水,故北方之神即為水神。


    《後漢書·王梁傳》曰:“玄武,水神之名,司空水土之官也。”


    《重修緯書集成》卷六《河圖》:‘北方七神之宿,實始於鬥,鎮北方,主風雨。’


    其三,為陰陽交感演化萬物的象征。


    東漢魏伯陽《周易參同契》曰:‘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獨處,雌不孤居,玄武龜蛇,蟠虯相扶,以明牝牡,畢竟相胥。’


    就是利用龜蛇糾纏的例子來說明陰陽必須相合的觀點。


    其四,為司命之神,龜因其壽命長而成為長壽和不死的象征,北方玄武首宿即為鬥宿,俗稱南鬥。


    《星經》曰:‘南鬥注生,北鬥注死。’


    九天蕩魔天尊與天猷真君,翊聖真君,天蓬真君合為北極四聖,為雷部大聖,其地位與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不相伯仲。


    張克所信奉的神靈便是這一位,其一生之中能多次免遭災劫,皆托庇於蕩魔天尊護持。


    鍾山音是辛天君的弟子,故此在蕩魔天尊麵前執弟子禮儀。


    良久之後,恭謹而立的鍾山音忽地聽到猶如泉水潺潺流淌的語聲在耳邊響起。


    “何事?”


    鍾山音微微抬頭,卻隻見眼前的老者明明隻是如世間的普通人一樣平凡普通,卻似有無盡光輝覆身,根本看不清容貌。


    他不敢多看,恭聲回答道:


    “稟天尊,六百年前西極外虛空晶壁處被一頭虛空蠕蟲拱穿,導致多維晶壁出現裂隙,有一小股域外天魔趁機進入本星係。


    由於這一小股域外天魔的實力低微,隻是一群元神境小魔,故此並沒有觸動眾天尊布下的‘天羅地網’篩查大陣。


    家師辛天君感應到晶壁裂隙,赴西極泯滅了虛空蠕蟲,阻止了晶壁裂隙擴大,但那一小股域外天魔已融入本星係無盡虛空。


    這六百年來家師一直鎮守西極,彌補晶壁裂隙。


    不過,家師總覺得此晶壁裂隙出現的有些蹊蹺,特派弟子前來請天尊前往晶壁坐鎮。


    另外,經過弟子多方探查,那一小股域外天魔此時已融入一個初生不到十萬年的天道體係之內。


    此天道體係脆弱猶如薄紙,弟子進入追捕恐會導致此天道體係崩潰。


    隻有元神境的小修士實力孱弱,才能在此天道體係中隨意出手。


    但域外天魔聚散無常,最擅挑動人心,一般修行者又恐非域外天魔對手。


    天尊門下擁有‘蕩魔’之力,最擅剿滅天魔。


    故此,家師懇請天尊出手相助。”


    鍾山音說完,又朝麵前老者躬身一禮。


    九天蕩魔天尊雙眉微微皺起。


    新生的天道體係素來是宇宙間各‘妖、魔、鬼、怪’最垂涎的。


    隻要被其將天道體係染化,便能在一方星係中建立起橋頭堡壘。


    因為天道體係為自然運轉而生,即便其被染化也屬於此星係天道的一顆基石。


    而在這四類陰邪當中,又屬‘魔’這種邪靈最是難纏。


    所謂‘魔’由心生,其能夠借助負麵情緒不斷滋生壯大。


    一旦無法及時將此毒瘤泯滅,被其染化的天道體係就像一個輻射源,會源源不斷的通過體係內各種生靈被放大的負麵情緒誕生出各種‘魔’。


    本星係內可是有著無數的星體,這些星體上生活著恒河之沙數量的各種生靈。


    真要是此天道體係被染化,以‘魔’挑動人心的獨特力量,恐會對這一方星係造成災難。


    所以,此刻就連蕩魔天尊都不禁感到有些棘手。


    片刻後,蕩魔天尊詢問道:


    “是何方初生天道被染?”


    鍾山音恭聲道:


    “孔雀座左旋臂第七星。”


    “唔!”


    蕩魔天尊雙眼緩緩睜開。


    刹那間,鍾山音的眼前顯化出一片燦爛至極的星河。


    無邊無垠、無窮無盡、浩浩蕩蕩的無數星光在眼前緩慢旋轉。


    宇宙間的星係大致分為橢圓星係、漩渦星係、不規則星係、透鏡狀星係四種。


    本方星係為漩渦星係,通常有一個較圓的核心,從核心處延伸出兩條或多條旋臂。


    又因無數星辰有序運轉如星河流淌,也被稱作銀河係。


    鍾山音看的真切,虛空中陡然出現的星河並非虛幻,而是眼前的蕩魔天尊直接將此方星河映射眼前。


    這一刻,數千年未起波瀾的心湖不禁蕩漾起來。


    隻有到了他這等境界,才能看出九天蕩魔天尊這輕描淡寫的舉動中所蘊含的偉力。


    元神真君,壽三千載,借用法則之力,運行元氣變化。


    道君之境,壽一萬零八百載,貼合大道,挑動運轉法則之力修行對敵。


    道尊之境,壽一元,十二萬九千六百載,可幹涉大道運轉,一念花開,虛實生滅。


    而到了天尊之境,可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再無壽元大限,能無中生有,令時空顛倒,自身便是大道本身。


    修行者追求‘大道’,便是為了這般超脫生死。


    眼前無盡的星河運轉不休,彈指間,一片猶如孔雀狀的星域集合體在緩慢的旋轉中顯化近前。


    其左旋臂第七星由黯淡逐漸顯現光輝。


    鍾山音感覺眼前的孔雀座星域似乎有些模糊,不由得眨了下眼睛。


    下一秒,鍾山音的雙眼不禁睜大,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驚異。


    隻見那整孔雀座星域竟然顯化出一個虛幻嬰兒形象。


    此虛幻嬰兒雙目緊閉,其眉心處隱隱有一個淡金色的孔雀狀圖紋,四肢蜷縮,左手拇指被含在口中不停地吸吮著。


    “這難道便是天道具象?”


    鍾山音口中喃喃自語。


    他自從師尊處聽說過此類傳聞,據說有大能者可令天道顯化出生命體形象。


    但每一位大能所顯化出的形象卻都不會相同。


    就以此‘孔雀座’星域為例,蕩魔天尊使其顯化出人形,換作其它大能,或許顯化的就是孔雀或是其它生物了。


    別看此刻在鍾山音眼中‘孔雀座’隻是一個嬰兒,可要是到了此星域近前。


    這便是一個籠罩了數百個蔚藍界的星體集合,由此可知這嬰兒的大小。


    至於為何‘孔雀座’的形象是一個嬰兒,鍾山音猜測應該是與‘孔雀座’天道體係建立年限太短有關。


    “唔,果真有被染化的跡象啊!”


    泉水潺潺之語聲再次在鍾山音耳邊響起。


    鍾山音雙眼閃爍雷芒,細細進行察看。


    果然見到那顯化的虛幻嬰兒其左上臂處關節部位有一個紅點在閃爍。


    隱約可見絲絲縷縷的紅線自此而生循著手臂延伸至拇指,被那嬰兒吸吮入口中。


    每一次吸吮,嬰兒的虛幻身體各部位都會出現一些淡淡的紅色。


    而其沉睡著的表情也有極其輕微的變化,純真無邪的神情隱隱透出一絲詭譎凶異之色。


    鍾山音心頭一凜。


    眼前這個虛幻的嬰兒隻是九天蕩魔天尊具現,並非說真的就有這樣的一個天道嬰兒。


    這隻是九天蕩魔天尊為了便與查探‘孔雀座’星域的狀況,以大神通顯化出來的。


    但自然的運轉規則是不會變的。


    隨著紅線被此虛幻嬰兒不停地吸吮,嬰兒的神情變化意味著‘魔’的染化程度。


    一旦嬰兒被徹底染化成紅色,也就意味著此‘孔雀座’星域被‘魔’占據。


    蕩魔天尊雙眼中星河浮沉,可見一道道大道法則線條交錯穿插糾結。


    數息之後,蕩魔天尊神色變得舒緩。


    “還好,隻是數萬元神天魔而已。”


    但此刻他遇到了和鍾山音一樣的難題。


    天道自成規則體係,經過六百年的時間推移,這數萬天魔已經深深融入此天道體係當中。


    如果他貿然出手的話,恐也會對此新生天道體係造成損害。


    以他的體量是很難在不幹涉‘孔雀座’天道運轉下泯滅這些域外天魔的。


    ‘孔雀座’天道體係好比是一個嬰兒,蕩魔天尊則是一個成年人。


    一個成年人又如何能夠進入一個嬰兒的體內,可能他動手的力量稍大一些都會對這個嬰兒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當然若是給他一點時間,蕩魔天尊自然有法子誅滅這區區數萬天魔。


    可偏偏雷霆猛吏道尊辛漢臣懷疑此次天魔出現的很是蹊蹺,邀請他前往晶壁坐鎮。


    千萬不要小瞧一名道尊的感應,到了此等境界,隻要是懷疑就一定有因有果。


    因此蕩魔天尊也不敢怠慢,隻能盡快以真身前往。


    真要是晶壁出現了問題,對於這一方星係來說,絕對是一場浩劫。


    這可是針對一方星係可能產生的浩劫。


    與此浩劫相比,蔚藍界遭受蟲族入侵之事簡直就是小兒科的事了。


    沉吟片刻,蕩魔天尊右手抬起手中魚竿,順勢一甩,末端的魚線劃出一道漣漪曲線再次垂向虛空。


    隻不過這一次,魚線末端的直鉤直直沒入虛空之中。


    而在魚鉤的下方虛空之內,可隱約看到無數的星辰在緩緩旋轉。


    就像水麵下潛藏著的無數小魚。


    與此同時,九天蕩魔天尊口中發出天憲諭令:


    “蕩魔門下,唯令從召!”


    此聲先是如普通人說話一般輕微,但當此音向外擴散之時,回蕩之聲卻不斷地增大。


    “蕩魔門下,唯令從召!”


    “蕩魔門下.”


    等數息過後,無盡的回音已是響徹三界六道的每一個角落。


    不過,這個聲音也極有針對性,隻有九天蕩魔天尊門下弟子方能聽聞。


    這一刻,根據‘孔雀座’星域的位置,九天蕩魔天尊向其附近星域的蕩魔門下發出詔令。


    其垂入虛空的魚鉤明明隻有一個,鍾山音卻似看到了有無數的光點被分別一一鉤起。


    蔚藍界。


    太極圈島鏈。


    小蓬萊【通天塔】頂層。


    張克與宗門四十八名元神境同門聚集在一起。


    此時離許青枝公布‘三項決議’的時間已過去了十六年。


    這十六年裏,無論是‘錢莊’還是【順風耳】及【空行舟】的各項事宜進行的還算順利。


    其中倒也曾遇到過一些難題,畢竟不是所有宗門都會協助配合,即使這幾件事對他們都很重要。


    不過這些事張克全部放手許青枝去處理,隻有遇到極礙難之事,他才會出手。


    他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建立新的修行體係這裏。


    門中九十三名元神真君,最終隻有四十九名元神真君願意加入此項計劃。


    此外,他還動員了宗門四百餘名金丹真人及兩千多先天境弟子參與其中。


    兩百多年過去,這一套新的體係也終究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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