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


    白石真人才澀然開口道:


    “掌門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如此說話,當真不怕寒了眾弟子之心嗎?”


    張克白森森的眼睛盯著白石真人看了一陣,卻見他毫不畏懼地看著自己,無一絲悔改之意。


    張克搖搖頭,轉頭對赤發真人道:


    “赤發,若是讓你代掌宗門之位如何?”


    赤發真人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


    “萬萬不可,弟子隻會海戰,怎會管理宗門。”


    張克慢條斯理地道:


    “是啊!你隻會海戰,所以我便讓你執掌‘巡海部’。


    若是讓伱管理宗門,定然無法勝任,是也不是?”


    赤發真人已大致明白張克的意思,默默點了點頭。


    張克繼續道:


    “五指伸出各有所長,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性情不一樣,處事方法也不一樣。


    隻有將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位置上,他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赤發,我記得你在本宗之時,在沒有發現自己的能力前,你也隻是一個普通的金丹真人而已。


    對嗎?”


    赤發真人垂下頭,低聲道:


    “是!”


    張克接著道:


    “碧落師妹性子剛硬果決,處事公正不阿,所以我讓她執掌捕風台。


    這個任命是我下的,大家可有比她更好的人選,如果有,請說出來。


    今日我不以言語論罪!”


    殿內眾弟子輕輕搖頭。


    碧落真人處事公正,素來為眾人所敬服。


    張克繼續道:


    “既然大家都認可我的任命,那就奇怪了。


    為何有著超強管理能力的青枝真人代為管理宗門,大家就忽然不認可我的任命了。”


    赤發真人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其他人也都互相看著沒有說話。


    張克也不理會眾人,接著道:


    “自南宗建立伊始,我隻發不過兩道法令。


    為何?


    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是元神真君,在管理宗門方麵也不及青枝真人萬一。


    所以我才會將宗門這一千兩百萬百姓的生死交托於她的手中。


    因為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她做的更好。


    赤發不行,白石不行,我也不行”


    聽著張克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許青枝心情激蕩。


    這一刻,數十年來積聚的委屈似乎都匯聚成了水汽,直欲從眼眶中噴湧而出。


    可她性子向來堅毅,又豈肯在眾人麵前丟臉。


    故此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淚水從眼中流出。


    張克說到這裏,看著白石問道:


    “你能管理二十七艘山船和數千小船組建的船隊嗎?


    如果你說可以,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今後三年,你來執掌‘巡海部’。”


    赤發真人神情一怔,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幫助白石真人謀取代掌門之位沒有成功,反倒自己‘巡海部’的職司快要丟了。


    白石真人看了緊張的赤發真人一眼,思索了片刻,搖搖頭道:


    “我對海戰一竅不通,無力執掌‘巡海部’。”


    張克‘哦’了一聲,又道:


    “既然連區區幾千人你都管理不了,那你憑什麽認為自己可以管理的了宗門這一千兩百萬人?”


    白石真人愣住了。


    其實原本他對於代掌門之位他從未在意過。


    雖說一呼百應的感覺很好,可他見到過許青枝熬心熬力精神憔悴的樣子。


    可這幾年來,在一些人的慫恿推動下,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就走到許青枝的對立麵。


    似乎身旁的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應該成為代掌門。


    他們的理由很多,什麽許青枝以權謀私啦、打壓同門啦、豢養麵首啦、任人唯親啦、牝雞司晨啦等等。


    這些言語很是不堪,剛開始的時候他並不在意,隻是一笑而過。


    對於許青枝的能力與品性白石真人還是非常認同的,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等事。


    但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當每天都有人反複地灌輸著各種類似的言語,白石真人也對其產生了懷疑。


    久而久之,就連白石真人也覺得自己應該擔負起掌舵宗門的大任。


    實際上他雖然爭奪代掌門之位,可在心裏卻從未有過管理宗門的念頭。


    說穿了,他其實就是一個技術性的人才,對於管理不能說一竅不通,但也隻是普通人的水準。


    殊不知,背後搞動作的人看中的就是他沒有管理經驗以及在‘南宗’的威望。


    否則若是上來一個更加精明強幹的人,那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此刻白石真人聽到張克的質問,不禁怔住了。


    若是開口說自己不會管理,行動已經做出去了,還有著那麽多的人支持自己。那自己的行為豈不是一個笑話。


    羞刀難入鞘!


    此刻,他的心裏不禁有些發慌,隻好硬著頭皮道:


    “對於如何管理宗門,弟子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沒等他說完,張克已截口道:


    “宗門如今共有多少人?


    多少真人?多少先天?內門弟子中男女弟子各有多少?


    蓬萊九郡現在有多少百姓?九郡今天共出生多少嬰兒?男女各有多少?”


    一連串的問題從張克口中問出。


    而這些問題則像一支支利箭刺入白石真人的心髒,令他無力招架。


    勉強鎮定了一下慌亂的心神,遲疑地答道:


    “宗門如今有五萬多人吧,金丹真人六百多,先天先天”


    張克看著吞吞吐吐的白石真人搖了搖頭,看著許青枝道:


    “青枝,你來說。”


    許青枝用那如同夢幻寶石一樣的雙眼看了白石真人一眼,久久沒有說話。


    張克冷笑一聲道:


    “怎麽,你對這些也不清楚嗎?”


    見許青枝默然不語,白石真人微微鬆了口氣。


    張克的威勢越來越重了,隻是坐在那裏,就像有一座山壓在肩上。


    他此刻都有些懷疑自己剛才是鬼迷心竅了嗎,怎麽敢向張克發出質問。


    許青枝聽到張克的激將,有些忍不住了。


    自己這麽多年的辛苦,若是就這樣被否定,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


    深深吸了口氣,如鳳鳴一般的清亮聲音回蕩在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宗門如今共有內外門弟子十一萬九千六百四十七人。


    其中金丹一千零四十三人,先天弟子三萬一千兩百二十九人,


    內門弟子中男弟子兩萬零八十七人,女弟子一萬一千一百四十二人,包括金丹及元神。


    蓬萊九郡現有人口一千兩百四十七萬九千一百五十九人,截止上午九時,今日九郡共出生嬰兒九百六十”


    聽著許青枝侃侃而談,細致到個位數的數據,白石真人眼前一黑,腦子裏‘嗡嗡’作響,耳邊的聲音時遠時近,一顆心跌入了穀底。


    白石真人高傲的頭顱再也無法保持挺直,不自禁地垂下。


    他似乎感受到了背後來自殿內其他同門那複雜的目光,有遺憾、有失望、還有憎恨與譏諷。


    這一刻,白石真人終於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芒刺在背了。


    但他心裏還是覺得有點委屈,自己現在還不是代掌門,這些事情怎麽會知道。


    張克擺了擺手,阻止了許青枝的繼續闡述。


    盯著白石真人看了幾眼,見他還有些不服,沉聲道:


    “金婷,去把今天的邸報拿過來。”


    “是!”


    不到兩分鍾,苑金婷帶著數十張邸報進來。


    “掌門,一百二十家‘消息社’,今天隻有六十七家發布了邸報,全都在這裏了。”


    張克‘嗯’了一聲,開口道:


    “給他!”


    苑金婷將厚厚的一摞邸報交給白石真人。


    白石真人接過後,隻見最上麵的一張是蓬萊邸報。


    一尺見方的邸報左側,清晰而又醒目地寫著‘蓬萊九郡今日出生嬰兒統計’幾個字。


    其中詳盡地通報了各郡的出生人口數據,包括男女、比例、與昨日對比的增幅。


    六百四十九人!


    這個數字與許青枝所說的有不少出入,可白石真人明白,許青枝所說的數據中包括了宗門弟子的子嗣。


    隨意翻看了剩下的一些邸報,發現張克剛才詢問的問題基本都可以從這裏找出來。


    白石真人沉默了,隻要自己稍微留心,這些問題就可以輕鬆答出。


    但現在說什麽或許都沒用了吧!


    張克盯著白石真人問道:


    “服了嗎?”


    大殿之內一片寂靜。


    見白石真人沒有回答,顯然還是不服。


    張克冷笑道:


    “是不是覺得自己如今還不是代掌門,這些事情不清楚也是理所當然?”


    白石真人低著頭不說話。


    張克接著道:


    “你是不是覺得管理一家宗門很容易,隻需要發號施令就可以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所發出的每一條指令都意味著會影響到一千兩百萬人的生存?


    既然想當代掌門,連準備做的工作都不清楚,這一千兩百萬人我如何敢交給你?


    我現在隨便出一道無關管理經驗的問題,你現在就與青枝說一下自己的看法?”


    他轉頭看向殿內其他弟子。


    “如果眾弟子有興趣的,也可以參與一下。”


    殿下站立的眾弟子精神一振,這可是一個表現自己能力的好機會。


    “有這麽一個家族,因家主常年在外,便將族中大權交於一名女性晚輩之手。


    這個家族有商鋪百家,良田千傾,萬貫家財,身家很是不菲。


    因家主不在,對外威懾不足,其它的一些家族便打起了這些財富的主意。


    但那名代管家族的女子卻很是能幹,將家族管理的井井有條,內和外興,猶如鐵桶一般,從外部根本無法攻破這個家族獲取財富。


    可再堅固的堡壘也無法阻止內部被破壞。


    於是他們便想出了一個辦法.”


    張克說到這裏,泛著白翳的雙眼掃向殿內所有人,最後停留在白石真人的身上。


    一邊看著他,一邊繼續道:


    “以酒色財氣等各種手段一點一點腐蝕這個家族內部的成員。


    貪財的就給錢,好色的就送美人,喜歡享受的就帶著吃喝玩樂盡情享受。


    還有那沽名釣譽的更是投其所好,以花言巧語連番吹捧,搭起了梯子將其捧得高高的,然後抽走梯子,令其無法回頭。


    這些被人拿到把柄的家族成員隻能無奈地聽人使喚。


    就這樣,經過幾年時間,好好的一個家族被弄得烏煙瘴氣,混亂不堪。


    而在這個時候,這個家族其實已經被從內部突破了。


    於是,他們推選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蛋去爭奪代管家族的權利。


    隻有讓這個蠢貨代管家族,他們才能將這個家族的財富全部瓜分到手。


    現在,我的問題來了……”


    張克麵無表情地看著此刻在殿中瑟瑟發抖的某些弟子,一字一頓地道:


    “家主已回,麵對這些背叛家族的蛀蟲應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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