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張克這一生最恨的人是誰。


    塗山隻能列居第二。


    他此生最最恨之入骨的便是當初那將他折磨了三十三天的六臂蛇魔。


    在那三十三天裏,為了生存,張克忍受著屈辱做出了種種醜態。


    那無盡的折磨,尊嚴的踐踏,以及被毀掉的一雙眼睛和耳朵。


    張克對六臂蛇魔的恨意三江五河之水都不能淘洗幹淨。


    早在百年前,張克就四處打聽六臂蛇魔的下落。


    可蛇魔自昔日與烈焰、星河二位祖師對峙後,便在東域消失無蹤。


    這些年,張克始終沒有得到六臂蛇魔的消息,原來其早已逃到這南域之中了。


    ‘嘿嘿,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環,誠不欺我!’


    張克此時心中格外的激動,心頭的火氣如水麵上的皮球,按下去,彈起來,一刻都不得安靜。


    恨不得立刻便趕赴千龍峒找那六臂蛇魔一決生死。


    可是...


    張克低頭看了看手掌中隱現的裂紋。


    自己如今隻恢複到金丹境的修為,且還不能久戰,根本不是六臂蛇魔的對手。


    按照自己傷勢複原的速度,至少還需要七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康複。


    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幾次,總算將滿腔恨意都收斂起來。


    既然已經知道了六臂蛇魔的下落,來日方長,也不必急於一時。


    但是...


    為何心中總有一種不甘呢!


    想起昔日那三十三天的折磨與恐懼,張克當真一秒都不想再等待。


    怎奈形勢比人強,他隻能強壓心中的恨與怒,繼續與朱元宗等人周旋。


    隨意又聊了幾句,朱元宗等人見他有些神思恍惚,便一一告辭離開。


    張克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把玩著手中的酒盞,微微出神。


    ‘變化妖族謹慎接近蛇魔,伺機偷襲?’


    一念思罷,隨後搖頭否決。


    ‘不行,蛇魔實力強悍,若是一擊不中,恐打草驚蛇,何況自己此刻也打不過蛇魔啊!’


    ‘引蛇出洞,布陣克敵?’


    ‘不妥,這裏可是南域,一旦不能快速擊殺,勢必引來其它妖族。’


    思來想去,張克暗自歎息了一聲。


    終究是自己實力受損的緣故,若是未曾受傷之前,悄悄闖入千龍峒,拿了她便走即可。


    這一刻,張克深深地懊悔自己之前的行為。


    ‘不行,怎麽也要到千龍峒查探一番心中才踏實。’


    做好決定,張克仰頭幹了盞中酒,正要離開,轉頭看到樓下長街走來一名麻衣僧侶。


    ‘咦,這是誰?怎麽看著這麽麵熟!’


    揉著額頭想了想,忽地記起這是何人。


    ‘原來是他,奇怪,他怎麽跑到南域來了?’


    下麵的僧侶他卻是認識的,隻不過年代久遠,加上其又以僧侶形象出現,一時之間才沒能認出來。


    何慶!


    三百年前,在定州南部小店村,通幽道人吸取普通人的精氣修煉‘金蟬九轉’功法被張克發現,一怒之下滅了‘蟬衣觀’。…


    其手下芍藥夫人一路逃到邊馬鎮,與隱居在此的何慶合力對抗張克。


    當時這何慶的‘金剛金身’、‘龍象大力’、‘步步生蓮’三大神通給張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不是打聽到此人在當地並無劣跡,當時便將其斬殺了。


    張克想不到幾百年後會在南域再次見到何慶。


    看其眉心朱砂隱現,腦後隱隱有白芒聚散,分明已是羅漢境的修為了。


    何慶低首垂目,右手中撚著一串佛珠,一步一步在街上走著。


    正緩步走著,感覺有一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何慶微微抬頭,循著目光望去,隻見旁邊酒樓二樓窗口處正有一頭狽妖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其目光透露出的神色似乎與自己相識。


    何慶有些奇怪,自己這是第一次來到南域,怎麽會有認識之人。


    不禁暗自生出一絲戒心,自己這一次前來南域是要為當年做的事贖罪,萬不可生出事端。


    心念轉動,朝著樓上狽妖看了一眼,繼續向前邁步走開。


    張克不明白何慶來南域的目的,也不準備向其詢問,隻是默默地看著他離去。


    二人就這樣一上一下交錯而過。


    ......


    千龍峒本名九山坳。


    因其周圍有九座大山圍攏而得名,後來被迷神夫人占據才改了名號。


    占地極大,地勢低凹,常年不見天日。


    蛇本來就是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


    南域特有的茂密植被導致這裏瘴氣橫生,遠遠望去,雲遮霧罩中隱隱有五色霞光閃現。


    若是不知究竟,恐怕還以為這裏是一片神仙居所。


    迷神夫人


    ^0^


    實力極強,自兩百多年前占據此處之後,便將周圍一眾妖族盡數斬殺驅離。


    更是花了六十年時間,修建了千龍峒。


    在這方圓千裏之內,原本有大小人族村落兩百多個。


    而到了現在,卻隻剩下不到三十個村落了。


    羅家寨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日,天光剛剛放亮,張克便踏著晨曦進入了村寨。


    此時他顯露在外的是一名人族修行者的模樣。


    紫麵虯髯,身軀高大魁梧,背後斜背一柄十二節白色竹鞭,腰間掛著一個金色的方形竹籠。


    竹籠裏有不少毒蟲貼貼服服地趴著一動不動。


    張克邁步走入村寨後,眉頭微微皺起。


    這寨子看著挺大,進來後卻無多少人氣,外人進寨都無人問詢。


    要知道這裏可是南域,妖物群集的地方,難以想象這樣的村寨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入眼可見殘破不堪的一棟棟竹樓,從竹樓的數量來看,這裏昔日應該是個大寨。


    而如今從地麵上的雜草及隨處可見的苔蘚來看,久未有人打理。


    張克一路走來幾乎都看不到人。


    隻有透過一些窗戶才隱隱察覺到似有人在暗中窺視。


    明明是清晨時分,可既沒有雞鳴狗叫,也無勞作的人聲。…


    整座寨子充斥著頹廢、破敗與死寂,給人感覺極其壓抑。


    張克心中隱隱有所明悟,或許這都是因為六臂蛇魔的緣故。


    圍著寨子轉了一圈,看到一座整個村寨中唯一還算整潔的建築。


    羅氏祖祠!


    張克緩步進入祠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靈位,密密麻麻的靈牌錯落有致地供奉在一排排格架上。


    很是寬敞的祠堂幾乎大半部分都被靈位布滿。


    一盞盞碟油燈釋放出橘黃色的微弱火光,輕微地隨著氣流擺動著。


    張克呼吸微微一滯,這裏的靈位怕不是又數千具之多。


    “你是誰?”


    一道嘶啞的聲音在張克耳邊響起。


    循聲望去,祠堂角門處顫顫巍巍地走出一名老人。


    滿臉的老人斑,皺紋層層堆疊在臉上,須發皆白,佝僂著身體,一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提著一個油壺。


    張克拱手道:


    “山外散人采藥路過貴寨,特來討口水喝。”


    他並沒有說出姓名,但若不知究竟的人或許會以為‘采藥’是他的名字。


    “嗬嗬~!”


    老人淡淡地笑了一聲,也沒有理睬他,挪動著步子給一個個油碟填油。


    終究是老了,上方的靈位老人試了幾下都無法將油壺抬起。


    張克默默走到老人身旁,托著老人手臂幫他為一盞盞油碟填油。


    而這一做就是三個多小時。


    待老人示意張克停下時,已是日近正午。


    祠堂一側本有供人休息的居室,老人頭前走著,張克跟隨在後亦步亦趨進入其中。


    老人擦了擦案幾,泡了一壺滿是沫渣的茶水,阻止了張克幫忙,為他沏了一盞。


    張克暗自苦笑,論年齡自己要比老人大上數倍,此刻卻被當成晚輩。


    “茶不好,對付著喝點,一會兒我烤兩個饃。”


    張克搖頭道:


    “不必,我有吃的。”


    說著,自袖中取出一些瓜果在案幾上,示意老人食用。


    這些都是普通的果子,蘊含靈氣的靈果以老人的身體很難承受的住。


    或許是見過修行者的手段,老人並未顯露驚異之色,看著尚帶有露珠的果子,輕歎道:


    “沒牙了,吃不了了。”


    隨意地回了一句,問道:


    “仙長是外來的吧,要是無事,歇息後便快些離去,這裏...”


    說著搖了搖頭道:


    “這裏可不太安全。”


    張克詢問道:


    “老丈有所不知,我此來是為了采取幾種靈藥,可那靈藥隻有千龍峒才有。


    聽說那裏有個喚作迷神夫人的大妖,不知老丈對那裏可熟悉?”


    略作停頓又道:


    “另外,我見這寨子不小啊,怎麽都不見有人勞作,這要是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如何生活。”


    老人沒有立即回話,為自己倒了一盞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良久之後,才長歎一聲道:


    “說來話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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