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居???’


    張克很敏銳地聽到這樣一個詞語。


    這兩個字中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思及如今‘四海宗’的現狀,這是要拿自己宗門來當擋箭牌了啊。


    張克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卻不發一言。


    一旁的絳雲真君感到好笑,定海真君居然算計到張克頭上了。


    真當此人隻是有勇無謀的莽夫嗎?


    定海真君有些難受,我如此有誠意的道謝,你無論說什麽都好繼續談下去啊。


    可你就‘哦’了一聲,這叫我如何接口。


    “咳咳—!”


    定海真君輕咳了兩聲,隻能繼續開口。


    “唉!本門遭逢大難,門人弟子死傷慘重,門中積存的資源更是被血霧真君搶走無數。


    現如今天氣轉涼,無數遭災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等待資源救助。


    本門雖然已竭盡全力救助,但杯水車薪根本不濟於事。


    所以.”


    他放緩語氣,以一種很低的姿態看向張克,希望張克能接口表示一下。


    張克又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隨後端起案幾上的茶盞對單千慧道:


    “喝茶!”


    “噗嗤——!”


    韋梅子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捂嘴笑出聲來。


    單千慧與絳雲真君也是滿眼的笑意,很配合地端起茶盞品茗了一口。


    定海真君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張克居然如此滑不留手。


    自己都已經搭好台階了,他卻從窗戶跳走。


    同時他也明白自己的一點小心思被張克看穿,索性開口直言。


    “如意道友,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講!”


    張克都不願意多說一個字。


    定海真君眼中閃過一絲怒氣,隨後便被他拋開。


    “我聽說在三十幾年前,‘幽靈盜’是被道友覆滅的,不知此言是否屬實。”


    張克點點頭道:


    “如果你指的是清海灣那一次,沒錯,那確是貧道所為,何意?”


    定海真君悲憤地道:


    “可就是因為你,導致血霧真君找本門報複,致使本門傷亡慘重,這一點你脫不了幹係。”


    張克吃驚地看著定海真君,連白眼珠都翻出來了。


    這.這是何等清奇的腦回路,生平第一次見到。


    “所以呢?”


    定海真君高聲道:


    “所以道友當給予本門一些補償,我們要求不高,兩百萬金符錢即可。


    畢竟不管怎麽說,道友總算是為本門報了仇,不好多要。”


    別說是張克,就連一旁的單千慧等人也都被驚到了。


    這樣的人是怎麽修行到元神境界的,該不會是宗門破碎後,劇烈的刺激把腦子燒壞了吧。


    但是看到其背後兩名金丹一臉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眾人盡皆無語。


    一個久違的詞語映入了張克的腦海。


    他喃喃自語道:“這算是碰瓷嗎?”


    上上下下打量了定海真君一陣,看其一臉嚴肅的樣子並不像是開玩笑。


    張克忍不住開口道:


    “血霧真君為何會找你的宗門去報複?”


    定海真君正色道:


    “因為是如意道友你殺死了大量的幽靈盜,所以血霧真君才會找本門報複。”


    此言一出,張克等人全都呆呆地看著定海真君。


    神一般的邏輯。


    張克在心裏把這句話反反複複念了數遍,硬是找不出有絲毫的關聯。


    忽地,張克醒悟過來,定海真君這是來故意找事的。


    隻要是正常人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更何況是元神境的真君。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張克決定主動出擊。


    “三十年前,萊州各門各派約定數年內任何宗門不得出海,有這事吧?”


    “.好像有!”


    “很好,也就在這一約定幾個月後,貴派一意孤行,駕馭山船出海運輸,有無此事?”


    “.有吧!”


    “也就在那時,貴派在清海灣遇到幽靈盜,共計兩艘幽靈船及三位元神真君,數百金丹真人,是不是?”


    “.大概是!”


    “因為實力懸殊,貴派被幽靈盜打得潰不成軍,其中的一艘山船甚至即將被擊沉,還記得嗎?”


    “呃~~記不清了。”


    “那請問後來貴派在此生死存亡之際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定海真君的臉也有些繃不住了,強詞奪理解釋道:


    “是我拚著一死,施展秘法將幽靈盜三名元神真君擊敗,才生存下來,那艘幽靈船就是證據。”


    “哦~~~!”


    張克等人總算是明白為何定海真君會故意在此胡攪蠻纏了。


    原來是為了那艘幽靈船而來。


    本來張克也沒有把那艘幽靈船當回事,三十年前都沒有計較此事,何況是現在。


    不過今天定海真君顛倒黑白故意來找事,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他此刻甚至猜到定海真君為何這樣子說話了。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定海真君這種話,定然會借機反問一句。


    ‘既然是貴派擊退的幽靈盜,那這件事又與我何幹,血霧真君找你報複不是很合理嗎?’


    但隻要張克如此一說,就中了定海真君的計了。


    他必然會順水推舟將此事坐實,好將那一艘幽靈船據為己有。


    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去的話也不好收回來。


    張克心中惱怒定海真君的行為,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


    單千慧一旁有些生氣,高聲道:


    “定海道友,當年的事”


    張克擺了擺手,截住單千慧即將出口的話語,笑吟吟地道:


    “對了,定海道友不是說因為貧道導致血霧真君對貴派報複嗎,這其中是何原因?”


    定海真君心頭一動,明白自己的一點小九九被張克看出來了。


    臉上的神情隨之變化,笑容滿麵地笑道:


    “哎呦!被道友看穿了啊,嘿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此前的話就當我沒說。”


    張克淡淡一笑。


    “想不到道友宗門死傷了這麽多人,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定海真君笑容一滯,勉強笑道:


    “生活總要繼續,不是嗎?”


    張克點點頭道:


    “此話言之有理,哦,對了,昔日我覆滅幽靈盜之後的那艘戰利品,道友準備何時歸還?”


    這一下,定海真君的臉色真的變了。


    “因為道友之故,導致本門死傷無數,你居然還想著那艘船?”


    他今日來此,其實是為了張克手中的另一艘幽靈船。


    之前故意胡攪蠻纏的目的也是如此,隻是見到張克好像並不好欺騙,才轉了念頭。


    三十年前得到那艘幽靈船後,他並不知道是何人出手將幽靈盜覆滅。


    一開始,他的心頭也是惴惴不安,一旦有人來要,他也會主動交還。


    可後來這件事居然就這樣過去了,再無人問津。


    當打聽到出手的人是定州的元神真君,定海真君就生出了其它的念頭。


    於是才會故意將幽靈船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好將這艘遠勝山船的寶船昧下。


    卻不料因為這個傳言引來了血霧真君,一場屠戮之下,宗門幾乎被滅。


    這是‘四海宗’萬萬沒有料到的事情。


    今日,定海真君也在南海海域巡查,感覺到天地靈機生變,連忙趕了過去。


    待見到那遮天蔽日一般的元氣潮汐後大吃一驚,這可不是普通的元神真君隕落能夠產生的。


    一番打聽才得知這竟然是血霧真君被如意真君斬殺所致。


    定海真君心中大感快慰,想不到師門血仇竟然這樣快就報了。


    對如意真君充滿了感激,等後來打聽到如意真君的根腳之後,卻又不禁起了新的心思。


    他並沒有與張克接觸過,對張克唯一的了解就是此人戰鬥能力極強。


    無論是幾十年前的那場戰鬥還是殺死血霧真君都證實了這一點。


    但幾十年前張克沒有找‘四海宗’索取幽靈船,使得定海真君認為這是一個好麵子、不差錢,並且驕狂自大的人物。


    便想著把張克手中的另一艘幽靈船也騙過來。


    這才有了今天近似鬧劇的一幕。


    此時聽到張克索要幽靈船,自是不肯歸還。


    張克‘嘿嘿’冷笑。


    “想不到堂堂‘四海宗’竟然會這樣對待救命恩人。


    三十年前若非我出手,‘四海宗’兩艘山船、上百金丹、數百先天一個都活不了。


    就連定海道友墳頭上的草現在隻怕也有三尺高了。


    血霧真君屠戮你山門,死傷門人弟子近千,百姓數十萬,算的上是血海深仇了吧?


    是我將那血霧真君擊殺,為貴派報了這個仇。


    按理說,我對貴派恩情不淺吧。


    可貴派不但沒有道謝,居然還搶走了我的戰利品,不但如此,竟然還要我來賠償。


    不得不說,我活了兩百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一旁的絳雲真君淡淡地道:


    “莫說道友了,我等也是首次見到這等無恥之輩。”


    定海真君心中大感憤怒,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


    “道友此言差矣,剛才一進門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道友感謝。


    其次,整個萊州的人都知道,那艘幽靈船是我‘四海宗’之物,與道友沒有關係。”


    “今天當真是開了眼界,原來貴派數十萬條人命隻值那麽輕飄飄的一句道謝的話啊。”


    張克先是調侃了一句,隨後森然道:


    “還沒有人敢搶我的東西,你不給,沒關係,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聽說‘陰冥宗’還有些漏網之魚,日後道友要是被人宰了,可別說我沒提前提醒。”


    定海真君臉色大變,高聲道:


    “怎麽?如意道友此言是在威脅我嗎?


    就憑道友今天的話,日後但凡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就脫不了關係。”


    單千慧暗自埋怨張克怎麽能公開說出這種話,豈不是給人落下把柄。


    正要開口將這句話圓回來。


    就聽張克接著道:


    “你說的不錯,我就是在威脅你,今後你最好不要出山門一步,否則血霧真君就是你的下場。”


    聽到張克如此說話,在場的幾人全都吃了一驚。


    定海真君豁然起身,厲聲道:


    “你敢對我下手?”


    張克淡然一笑。


    “修行界講究的是實力,我既然殺得了血霧真君,殺你也不會太難。


    隻要道君不出手,你覺得就算我殺了你,有誰會為你出頭嗎?


    何況”


    定海真君心頭一寒,他萬萬沒有想到張克會在這種場合說出這樣的話來。


    真要自己有個好歹,張克豈非是最有嫌疑之人。


    但張克的這句話也充分說明此人行事毫無顧忌,既然敢說,就必然敢做。


    “.何況‘四海宗’與‘陰冥宗’有大仇,即便你被人殺了,誰又敢說是我下的手。”


    定海真君的心在微微發顫,這是在恐嚇,這是在威脅,但.


    他的心裏真的有些怕了,勉強道:


    “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但你門下弟子出去可要小心。”


    張克淡淡‘嗯’了一聲。


    “嗯!你又給了我一個殺你的理由。”


    平淡的話語中,透出了無窮無盡的殺意。


    定海真君心裏一抖,慌忙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說笑而已,哈哈哈~~!”


    腦中快速轉動幾圈,毅然道:


    “那艘幽靈船既然是道友之物,自當交還給道友,這件事我回去便辦。”


    定海真君話語間的轉折令在場眾人為之側目。


    張克嘴角漏出一絲笑容。


    “你看,這不是漫天的烏雲都散了嗎?


    我這人做事向來公道,這三十年‘四海宗’為本門一直看管這艘船,想來費心不少。


    作為感謝,我取十萬金符錢給‘四海宗’,就算是看護的費用了。”


    張克隨手取出十萬金符錢放在案幾上。


    定海真君嘴裏發苦,卻不敢拒絕。


    這些年裏,在這艘幽靈船上投入的資源不下百萬,不料今日卻為他人做了嫁衣。


    張克的十萬金符錢沒有交給他,而是放在案幾上,這分明就是叫自己主動去拿。


    一旦自己伸手,就點明了幽靈船的歸屬,也證明自己不是被迫行為。


    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其中關聯的事務卻如此之多。


    想到自己當初對張克的一些猜測,定海真君暗自苦笑。


    鬧了半天,自己才是那個小醜。


    等定海真君將錢收起,張克笑道:


    “今日起,本門先天一氣南宗與四海宗就毫無關聯了,即無恩怨也無私仇。


    來,坐下喝酒!”


    定海真君苦笑一聲坐下,長歎一聲道:


    “唉!服了!”


    張克的這番話是在撇清自己,既然雙方再無恩怨糾葛,日後定海真君若是出事,也就與張克無關。


    如果說過去張克給絳雲真君等人的印象是一個神通廣大,實力強大的人。


    那麽今天,她們就看到了張克的另一麵。


    睿智、冷靜、霸道!


    這樣的一個人來到了南海海域,不知道會給這裏帶來什麽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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