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車檻檻,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


    大車啍啍,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金風殿外。


    一道靈光驟然閃現,一個幼小的身體出現在金風殿門口。


    剛一顯現出來,張克便聽到殿內傳出韻味十足的歌聲。


    邁步進入金風殿,隻見兩名執役弟子正端坐在殿中,側著耳朵傾聽著曲子。


    見到有人進來,二人慌忙起身來到近前。


    “外門弟子古柯、孫康拜見如意真人!”


    張克心中一動:“你二人認得我?”


    古柯相貌清秀,臉上總掛著笑容,令人一見立生好感。


    恭聲道:“以前執役的師兄曾說過真人可能會來此探望,告知了我等真人相貌。”


    張克“哦”了一聲:


    “我師姐近來可好?”


    古柯回答道:“紅綃真人近兩年脾氣好了很多。”


    張克心中微微一樂,想起上次來時師姐那恨天恨地的咆哮。


    看來這幾年在此執役的弟子沒少受到魔音折磨。


    擺擺手打發二人離開,來到金風洞洞口。


    此時已過正午,子午罡風剛剛過去。


    聽著洞內中氣十足而又百無聊賴的懶散聲音,張克一直有些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嘿嘿!師姐!這是在想哪個俊俏小郎君呢?”


    張克揚聲衝著金風洞內大聲調笑。


    歌聲頓時止住,片刻後,一陣咆哮聲從下麵傳出。


    “哪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在上邊調侃姑奶奶,別走!等著老娘上來!”


    話語很是粗魯,可是以紅綃柔媚的聲音發出來,總讓人覺著是在調情。


    “轟隆隆——!”


    話音剛落,一道金色電光自金風洞內激射而出。


    古柯、孫康臉上露出驚駭模樣,這姑奶奶怎麽跑出來了。


    紅綃依然是過去那副煙視媚行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一雙眼睛變的無比鋒銳。


    渾身電光繚繞,不時有電荷在身邊‘啪啪’作響。


    紅綃眼神一轉,目光集中到麵前一個不到三尺高的幼童身上。


    憤怒的神色稍稍一滯,上下打量了幾眼。


    忽地,雙手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難道這便是我那傳說中變成了娃娃的師弟嗎?


    竟然真的變小了,嗬嗬!有趣!有趣!”


    說著大步來到張克近前,蹲下身,伸手在張克的臉頰上捏來捏去。


    驚歎道:


    “哇——!果然和師妹說的一模一樣,好玩!好玩!!”


    張克麵無表情地開口道:


    “師姐!你走光了!”


    紅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不在意地道:


    “沒事!師弟又不是外人,再說了,你又不是沒有見過。”


    接著,促狹地笑道:


    “反正現在的你也隻能看看,什麽都做不了。”


    張克心頭有些黯然。


    師姐過去不是這樣的,這種自暴自棄的行為從來沒有出現在師姐的身上。


    同時,他也明白了師姐為何要把自己囚禁在金風洞中。


    顯然師姐自己也發現了自身的問題,心中放縱的那把鎖一旦打開,恐怕就再也無法鎖住了。


    “師姐!我們回家吧!”


    紅綃看著一臉正色的張克,臉上嬉笑的神情漸漸消失。


    將手從張克的臉上放下,搖頭歎道:


    “哎!師弟!你不懂,師姐我……”


    張克輕聲道:


    “師姐,我懂的,我把塗山帶回來了!”


    當紅綃聽到張克說出‘塗山’兩個字時,身體頓時便劇烈一震。


    無盡的金色電芒自其身上迸射而出,近在咫尺的張克心中警兆大生。


    這電光對自己竟然有著極大的威脅,但他卻沒有絲毫移動後退的念頭。


    紅綃也突然發現自己無意中的舉動似要傷到師弟,不由‘哎呦’了一聲。


    心隨意動,電光在接觸到張克的一瞬間消散。


    緊接著,她才反應過來張克話中的意思。


    心頭大震,急問道:


    “師弟!你說什麽?


    塗……塗山怎麽了?”


    張克一字一句地道:


    “師姐!師弟把塗山帶回來了!”


    紅綃結結巴巴地道:


    “你…你說的真…真的是‘九幽天鬼’塗…塗山嗎?”


    張克點點頭,鄭重地道:


    “是的!就是那個害死了我們很多親人的塗山!


    師弟我在中域把他抓回來了!”


    刹那間,紅綃腦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隻感覺眼前發黑,耳中生雷,天旋地轉,無法自已,腿一軟,癱坐在地上無法動彈。


    片刻後,紅綃突然箭一般跳起來,雙手猛地抓住張克的肩膀。


    嘶聲叫道:


    “他在哪?他在哪裏?”


    鐵鉤一樣的雙手扣得張克雙肩劇痛無比,但他知道師姐此刻的心情,既沒有反抗,也沒有掙紮。


    手一翻,一枚白金色的封禁球出現在掌中。


    “塗山就被我封在這球中!”


    紅綃猛地一把奪過封禁球,神念向內探去。


    片刻後,紅綃終於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塗山!塗山……”


    紅綃再也控製不住激蕩的心情,嘶聲大叫著塗山的名字。


    遠處的古柯與孫康看到有些癲狂的紅綃,心中暗暗吃驚。


    不明白她口中的塗山指的是什麽人。


    等紅綃喘著粗氣恢複了理智,張克才輕聲道:“師姐想在哪裏動手?”


    紅綃沉默了一陣,才再次開口。


    “懷縣!”


    張克心頭微微一震,那不是當初塗山大開殺戒的地方嗎?


    或許師姐就是想在那個令人傷痛的地方來祭奠當初的那些死難者。


    紅綃說完話,沒有絲毫遲疑,轉身邁步向金風殿殿外走去,張克邁開小腿緊隨其後。


    孫康心裏一急,他是在這裏看守金風洞的人,紅綃自行離去,自己怕是吃罪不起。


    “哎……”


    剛說了一個字,便被身旁的古柯一把將嘴捂住。


    紅綃與張克出了殿門,化作兩道電光穿空而走。


    孫康用力將古柯的手打掉,急道:


    “師兄,紅綃真人可是自行離開了,這要是不管不問,有人問起,如何交待?”


    古柯低聲道:


    “師弟有所不知,紅綃真人並非犯錯在此服役,而是自己把自己囚禁在這裏的。


    她想走就叫她走好了,我們隻需向宗門稟報一聲即可。”


    孫康一怔:“自願在此囚禁,這卻是為何?”


    古柯搖搖頭道:


    “不知,好像是和什麽人有關,具體的情況我等外門弟子豈敢胡亂打聽。”


    孫康轉頭看著紅綃、張克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情呢?莫非便與她口中的塗山有關係?”


    ……


    懷縣。


    梅家老宅祠堂。


    這裏是紅綃出生的地方。


    她本姓梅,成就真人後便將姓氏隱藏,以免為家族帶來禍端。


    梅家因為出了位真人,在塗山未曾大開殺戒之前,家族事業蒸蒸日上。


    但是在那次劫難中,梅家上下數百人幾乎全部遇難。


    如今的梅家早已破敗,隻有那破舊的高門大宅顯示著昔日的輝煌。


    祠堂外。


    張克靜靜地站立著,師姐進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除了開始少許的哭聲,後來便再沒了動靜。


    張克強忍著沒有以神念進入祠堂探查,暗自猜測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半晌後,祠堂的門忽然自裏邊打開,紅綃紅著眼睛走了出來。


    走到張克近前,先是將封禁著塗山的白金色封禁球遞給張克。


    而後,突然一把將張克抱起,緊緊摟在懷中不肯鬆手。


    張克掙紮了兩下未能掙脫,雙肩一抖,幼小的身體迅速恢複到成年狀態。


    “嘿嘿!師弟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怎麽連聲謝謝都沒有啊。


    莫不是師姐要以身相許,抱這個比較有感覺,來吧!”


    張克輕笑著調侃,希望師姐不要把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


    紅綃一把將張克推開,氣道:


    “想的倒美,可惜你早已名花有主,否則絕不放過你。”


    張克臉上一黑,叫道:


    “喂喂!說清楚點啊,什麽叫名花有主,我……”


    看到紅綃似笑非笑的表情,張克心中一虛。


    有些尷尬地道:


    “師姐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紅綃白了他一眼,問道:


    “塗山你準備怎麽處理?”


    紅綃能平靜地問出這句話,顯然已經從為自己構築的牢籠中走了出來。


    張克終於放下心來,輕輕一笑:


    “這個師姐就不用管了,總之我會叫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本命洞天秘境之內,煉魂燈中早已為塗山留了位置。


    不經過千年的靈魂燒灼,又豈能解掉自己心頭之恨。


    嘿嘿!自己就是這樣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紅綃長長舒了口氣,壓在心中上百年的塊壘終於消除。


    這一刻,紅綃感覺自己多年沒有進步的修為天塹有了少許的鬆動。


    轉頭看了看高大挺拔的師弟,滿意地開口道:


    “還是這幅樣子看的習慣些,沒事就別弄那小孩子的樣子了,看著別扭。”


    張克臉一黑,自己何嚐不想保持這個樣子,可自己一身道法隻有幼童模樣才能盡數施展。


    “咳咳!既然這邊事情已了,師姐現在可要與我一同回家?”


    紅綃身具玲瓏道體,天資又高,修行速度極快。


    在張克剛結丹時,紅綃那時就已經是金丹天罡境的修為了。


    早在幾十年前,她就已經進階金丹龍虎境。


    隻是因為心有掛礙,心境不得圓滿,始終未能龍虎相合,邁出最後一步。


    如今心願已了,心境得以圓滿,一身修為隨時可能突破桎梏。


    她隱隱有種感覺自己怕是要突破了,自然想在閉關前夕與師父見上一麵。


    “走!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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