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競冬和沈蘊秋沒與餘飛他們匯合,單獨找了家西餐廳。(.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沈蘊秋真是胃口不好,點的東西隻喝了兩口湯就停下了,叫了杯水在那裏喝。


    餐廳裏放著舒緩的藍調,就餐的人們都安靜地享用著食物,偶爾有侍者走過,也輕得幾乎感覺不到他們的腳步。餘競冬專注地將自己盤裏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沈蘊秋問他:“夠嗎?我這裏還有,沒吃過。”


    餘競冬拿起餐巾擦了嘴,說:“其實我也胃口不好。但是,母親從小教我,在任何情況下都要把自己的食物吃下去,這是對生產食物的人的尊重,也是給自己好好麵對生活的力量。”


    沈蘊秋有點動容。從沒有人跟她講過這樣的話,在任何情況下,將自己的食物吃下去。有的時候,吃也是需要勇氣的,不是每一次進餐都會令人愉快。沒有說什麽?她重新拿起刀叉,默默地吃起來,很認真、很專注,仿佛自己麵對的不是食物,而是未來那些未知的困頓。


    並不多的晚餐,沈蘊秋花了很長時間才吃完。餘競冬靜靜地等她吃,在她快吃完的時候,他去彈唱了一首bobbyvinton的《往日時光》,清冽的鋼琴音和著餘競冬略顯沙啞低沉的中音在餐廳裏響起,時間就像帶著流彩的光,有昏黃的暗暈,也有明豔的亮麗,一點點地淌進心裏。


    侍者撤走桌上的餐具,送上香氣四溢的現磨咖啡。沈蘊秋沉浸在餘競冬的歌聲裏,扔棄了自己那些起伏不定的情緒,任由自己的目光隨著他的淺笑,跟著音樂遊走,而她單手托腮的樣子也印在了餘競冬的心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想什麽?這麽入神。”餘競冬的聲音將沈蘊秋飄浮的思緒拉回來。


    “嗯?啊!我就是在想,你的過去是什麽樣的?”沈蘊秋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知道嗎?”餘競冬坐下來問。


    沈蘊秋沒有回答,隻輕輕地點頭,盯著他大眼睛的目光沒有任何躲閃。


    “那走吧!我們散散步,慢慢講給你聽。”餘競冬招來侍者埋單。


    ……


    香樟大道兩側的地燈反射在那些密密交錯的樹冠上,將冬日盡頭的夜色襯托得如春日的初晨,有暖暖的光線,將綠色描摹得像油彩畫一般濃烈。


    沈蘊秋走在餘競冬的身邊,有安靜的感覺,忽然就生了這麽走下去的心,燈光婀娜了她的影子,也將他的身影重疊。有風吹來,帶起寒涼,餘競冬停下來,幫她整了整大衣,又將她的圍巾係緊,才拉她在路邊的長椅坐下。


    煙已被他點燃,夾在細長的指間,被緩緩著到唇邊,那種蘊在動作間的沉穩,令沈蘊秋有一瞬的恍惚,仿佛餘競冬這般的樣子,早在她的腦海裏存在,如今突然變得鮮活生動起來。


    “我父親死的時候,我還很小,我母親也就我現在的年齡吧。她原本是父親的崇拜者,後來做了父親的助理,結婚的時候,父親的身體就已不是很好。在他們短暫的婚姻裏,其實父親一直都在思念遠在國內的妻兒,可母親卻一如既往地愛著他,直到他走上生命的歸途。”餘競冬談起他的父親,話語間沒有多少的溫情,就像講述著一個不相幹的人。


    “母親在他死後,堅守他的遺囑,要找到國內的家人。那個時候,母親沒有工作。父親留下的版稅收入,本是可以讓我們度過那段艱難日子的,但她不肯動這些錢。隻因為,父親說過這一生虧欠了妻兒,要償還他們,這種時候,她總是忘記,我們也是他的妻兒。”餘競冬抬手吸了一口煙,又將沈蘊秋正搓著的手,塞進自己的大衣握著,她有一絲猶豫,但眼光觸及他眼底那股淡得幾乎會忽略的憂傷,終於還是任他這樣握著,有些暖,也有些澀。


    “母親就用自己多年的積蓄和打臨工的錢維持我們的生活,直到她在俄亥俄州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她仍堅持晚間做各種臨工,隻為了積攢更多的錢,有一日可以回國內來幫父親完成心願。”


    “你母親真的很愛你父親!”沈蘊秋輕輕地說。


    餘競冬看她一眼,說:“冷嗎?我們還是繼續走走吧!可以暖和些。”說著就拉著她站起來。


    “從小,我就知道,所有父親留下的錢是與我無關的,那是留給他在國內的家人的。我能做的就是讀好書的同時,每天為鄰居送報紙和牛奶,每周去教堂幫忙清理草坪,以這些來換取金錢,買一些自己也想要的東西。”餘競冬停了停,看看天上的星星,又繼續:“那時候,夢想就是如何掙很多的錢,可以幫上母親,可以讓自己活得更好。安娜病重沒錢治的時候,我曾向母親提出動用父親留下的錢,但她拒絕了。”他忽然轉頭看沈蘊秋,說:“安娜我跟你提起過。”


    “我記得。”沈蘊秋答。


    “嗯。安娜是個簡單快樂的女孩。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我們一起在一個加油站打工的時候認識的。雖然她沒有很好的學識,但她每天都很快活,即使在病重的日子裏,她依然相信生活美好而公平。可是?上帝並沒有因此而讓她留下來。很長的時間裏,我都覺得她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安靜快樂地生活,隻有這樣,我才能減少一點不能幫她治病的內疚。因為她,曾有三年多的時間,我沒有和母親說話,我有些恨她的自私。”餘競冬的聲音低得仿佛有石頭壓著。


    “可是?那一年,她獨自來國內找到餘飛他們後,就病了。我收到大哥的來信,沒有一點耽擱就趕來,那時我才知道母親對我是何等的重要。哪怕她曾經自私,可我還是愛她。也是回到國內,我才第一次看到父親的遺囑。他將所有的錢都留給了大哥,而母親最後隻留有他年邁時的幾張相片,以及他們最初幾年來往的信件。”


    沈蘊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餘競冬微涼的手掌,想要給他一些安慰。他回首朝她笑笑:“我早不難過了。這是我從小就必須接受的事實,隻是曾經替母親不值,但她卻覺得自己很幸福,因為曾經守在他身邊,因為有我。好在,我們那麽多年的勤奮,讓我們母子不但生活了下來,也積累了自己的財富,當時這些錢在國內是能派上很多用場的。”


    “所以,你回來投資了?”沈蘊秋問。


    “母親希望我可以和父親的家人在一起,覺得隻有這樣,餘家的人才算團圓了。”餘競冬回答。


    “可她為什麽沒在國內生活呢?”沈蘊秋不解。


    “母親是個外表溫和,內心堅定的人。她知道,父親始終沒有愛上她,所以她不想讓自己生活在餘家人的眼前,她隻要知道他們很好,就可以了。”餘競冬有對母親的理解,也有心痛。“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國內,除了她有次摔斷腿陪過她一陣,每年隻有聖誕假期她才允許我回去看她,她總是要我好好地光耀餘家的門楣。是不是很迂腐?”餘競冬無可奈何地笑問。


    “她是一個堅強的母親。”沈蘊秋說。


    “是啊。可是?她從來不問我喜不喜歡。這麽多年下來,我逐步適應國內的生活,但這種因從小教育不同而引起的觀念衝突,令我很痛苦。國人講究入鄉隨俗,卻令我覺得正是這種隨俗,讓我一天天迷失了原來的自己。”餘競冬站定,轉身看著沈蘊秋說:“蘊秋,人活著,終其一生,未必都不幸,也不會擁有長久的快樂。但這是上帝給我們的磨難,就是要讓我們明白人生的珍貴。我知道,從你來到競豪,你也經曆著我曾經的痛苦。有時候,規則比事實本身更令人難以容忍,但我們能做的努力真的很微弱。”


    沈蘊秋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輕聲卻堅定地說:“這是因為你向金錢臣服了,我做不到這種臣服。”她將自己的頭仰起,以便自己能更清楚地看清他的臉:“我理解你因為幼年的生活而生的,對金錢的尊重。但,這不代表它可以成為認可一些似是而非的規則理由。我阻止不了你們去臣服,我已經選擇了沉默,這對我而言已經是恥辱。”


    沉默,再一次包裹著兩顆矛盾的心。他們一次次地靠近彼此,卻總有一道無形的牆,將他們隔離,生硬地橫在那裏,冷漠地看著他們跨不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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