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幸虧還有氣息!


    要是同僚被砸死在這裏,他們這些一起喝酒的都脫不開幹係。


    江攝一出盥洗室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疾走幾步,問:“怎麽了?有人受傷了?”


    張宏傑指著暈過去的高暉,結結巴巴道:“快,快請大夫!”


    江攝掃一眼席上,眾人眼中有驚恐,有好戲登場的期待。


    林如琢的右手滴滴答答還在掉血珠子。


    再看看四散在他腳邊的玻璃片,江攝已經推斷出他為什麽趴著了。


    他走到門口吩咐:“請大夫來,帶上紗布!”


    仆從應一聲,快步走了。


    另外三個仆從眼觀鼻鼻觀心,目視前方,一心做好自己的安防工作。


    裏麵打架,關他們外麵什麽事?


    他們可是最講規矩的扈從,主子不吩咐,一隻蒼蠅都不能飛進去,當然,也不能飛出來。


    所以,當幾位官員借口要走的時候,門口的三位門神直接攔住他們。


    “請幾位爺稍安勿躁!”


    幾位大人隻得暗呼晦氣。


    好端端休沐吃個酒,做做詩,怎麽就至於開人家瓢了?


    這下好了,要是給高大人打死了,他們都討不了好,說不定烏紗帽都得丟!這高大人可是高貴妃的哥哥!


    高貴妃又是先皇後的表妹,如今聖眷正濃呢!


    大夫很快就來了,一起來的還有粟粟和離南。


    兩個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衣飾簡潔,麵容素靜,先給林如琢和江攝行禮,叫一句:“小叔,舅舅。”


    江攝道:“去看看你們小叔的手,別落了殘疾!”


    粟粟提著藥箱跑到林如琢跟前,挑瓷片、噴藥水、撒藥粉、包紮,一氣嗬成。


    大夫給高暉把脈,開藥。


    離南套上白色的薄麻手套,捧著高暉的腦袋左右觀察,然後拿鑷子挑開頭皮拿掉幾塊碎瓷片。


    仔細看就會發現高暉垂在桌子下的手正死命抓著桌子腿兒,人也抖啊抖。


    再噴噴藥水,撒上藥粉,小姑娘手法嫻熟。


    她弄好之後朝江攝道:“舅舅放心,死不了!要是醒來之後吃屎說明魂不歸竅,就是常說的暫時變傻了,要是醒來不吃屎,說明頭腦正好,歇一歇就好了。”


    李素問:“離魂症症狀多了去了,怎麽到了姑娘這裏就要吃……屎……才行……”


    饒是李素這樣經常審案的粗人,也很難說出這麽粗俗的字眼,偏偏林家這丫頭說的極自然,麵不改色。


    離南的眼睛清淩淩的看過去,篤定又不屑:“因為我剛給他噴的藥水裏麵有種藥材,專門刺激腦神經。


    腦神經是什麽神經?怪新奇的詞匯!賓客們麵麵相覷。


    “要是病患得了離魂症,必然會找屎吃。要是不吃屎,又精神不正常,說明他在裝傻。”


    竟有這麽離奇的藥材?賓客們麵麵相覷,不相信的同時又持懷疑態度。


    高暉差點就想跳起來大喊:“你放屁!”


    但此時跳起來,不就證明他確實沒事!還怎麽跟姐姐告狀?


    高暉想著,我忍!我忍!


    敢打老子,叫你們整個林家吃不了兜著走!他邪心一起,又想到方才那與眾不同的母女倆,嘴角的哈喇子差點沒吸住!


    同僚們還在搖擺不定的時候,李素卻已經認定哪有什麽“醒來想吃屎”的藥材。


    不過是這丫頭怕高暉訛人,故意拿捏他而已。


    出了這樣的事,宴席自然無法再辦下去,江攝團團作揖:“各位受驚了,都是我們府裏招待不周,改日一定親自上門賠罪。如今還請移步前院,等高兄吃了藥之後再說。”


    高貴妃的弟弟被砸破了腦袋,林家又不讓走,他們隻得跟著去前院。


    侍從抬上高暉,一路走夾道。


    擔架上的高暉從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顛到左邊,跟頭宰殺完的豬似的,壓根看不出對待朝廷官員的恭敬。


    官員們看的直抽冷氣。


    這林家……這麽虎的嗎?不是說他家敗落了嗎?做事怎得還如此隨性?就不怕高貴妃吹枕頭風?


    江攝讓人把高暉安置在前院客房,又將今日同來的五個同僚安排到廂房歇著。


    林如琢找個僻靜的地方,對著百萬和三千嘀嘀咕一陣,倆人領命而去。


    他這才轉到前院。


    廂房裏的幾位官員此時正在蛐蛐剛才的經過。


    翰林院的筆帖式韓城躍道:“高大人那話確實極為不妥!”


    那髒汙至極的話,眾人都都聽到了。


    說實話,林如琢要是不揍他,他們才瞧不起他呢!


    可誰能想到,林如琢那麽虎,直接拎起酒壇子掄!


    幸虧沒打死,要是打死了高暉,林如琢得賠命不說,他們這些人也得受牽連,高貴妃枕頭風一吹,罷官免職都是輕的。


    李素道:“你們不覺得高暉那話極變態嗎?是不是他本身就有戀童這樣的癖好?”


    眾人一驚。


    這要是坐實了,可是重罪。


    曆代王朝對戀童癖的懲罰都極為殘忍,本朝也不例外。


    平日和高暉玩的好的校書郎楊陽道:“應該不至於吧?沒發現他有特殊的癖好呀!”


    其他幾人不言。


    林如琢理理衣裳,撩開簾子進去,對著眾人深深作揖:“琢莽撞,驚擾了諸位兄台,我給諸位賠不是!”


    李素擺手:“這倒也不怪你!擱任何人身上都得揍他一頓。”


    侍講學士張宏傑問:“想好如何應對了嗎?高……兄他,他本身進士出身,在家族裏極受重視,又有個做貴妃的姐姐。此事……怕是……怕是不能善了!唉!”


    林如琢再次作揖:“人是琢砸的,有事自然該由琢一力承擔!今日諸位受了驚嚇,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眾人心說,年輕人,你有沒有改日還真不好說。


    等眾人浩浩蕩蕩走了,高暉的仆人發覺不對,嚷嚷著要見自家主子。林家的小廝隻說高大人醉了,將高暉的隨從好吃好喝的請下去招待。


    藥熬好了,丫鬟伺候高暉喝下去。


    苦的高暉差點罵娘,但為了整治林如琢,他生生忍住了。


    丫鬟拎著空碗出來,見了粟粟和離南,屈膝道:“四姑娘,八姑娘,他喝完了。”


    離南噗嗤一笑:“我放了好些黃連,想不到他竟這樣能忍!”


    粟粟點著離南的額頭道:“就你大方!浪費藥材做什麽?他再裝,不如取一瓢大糞灌下去,保準立馬就醒了,再也不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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