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韻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趙伯,小心翼翼道:“我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四品的知府了。王爺王妃這種級別的生物我真不敢想!居然還有活的!”


    後麵幾乎是喃喃自語。


    自稱八王妃的女子笑道:“要不呢?難道還是死的不成?不過我剛剛真的差點死了!”


    章韻又道:“你不會殺了我滅口吧?”


    “哈哈,你放心,我這個人恩怨分明,從不做恩將仇報的事!說說你自己吧!”


    “我叫章韻。是林如海的續弦太太。以前在揚州,最近才搬到京都來居住。今天出城是想看看周邊的物產和環境,看能不能做點生意。”


    “林如海?揚州搬來的?你夫婿可是做過巡鹽禦史?”


    啊?這都能知道!


    這位八王妃對朝政挺熟啊!


    “是!”


    聽章韻如此說,八王妃心思一轉,道:“你直接拉我去你家吧,完了我自己想辦法離開。”


    “好。”章韻還能說什麽?當然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嘍。


    “對了,林家祖上五代列侯,妥妥的鍾鳴鼎食之家。他家幾輩子人丁又淡薄,財產也沒有稀釋分薄,應該不缺銀子才對啊!你一個小寡婦,做什麽生意?”


    雖然八王妃知道眼前的小婦人不是普通的小寡婦,但還是好奇,她要那麽多銀子幹什麽?


    章韻笑道:“養孩子啊!我和我們老爺收養了十二個孩子,自家還有倆。”


    “十四個孩子,每天的衣食用度就是一大筆銀子,他們長大了,不還得娶媳婦買屋置地嘛。”


    八王妃笑了:“就算孩子多,林家的家財也夠你們用了。”


    見她不信,章韻隻得道:“嗨嗨,用嘛,倒也夠了。”


    “但是誰嫌銀子多呢?我還年輕,一個寡婦又不能搞愛情,隻能搞搞事業嘍。要不我精力過剩,晚上孤枕難眠,睡不著。”


    八王妃勉強能理解她說的“愛情”和“事業”。


    她仔細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不由笑道:“你讀的書還蠻多,不愧是探花郎看上的女人。”


    嗯?


    章韻一頭霧水,怎麽扯到讀書多了?她前世是研究生畢業,讀的書還算多。這輩子可是屠戶和落魄秀才的閨女,人設就是隻略微認得幾個字。


    她怎麽知道自己讀書多的?


    章韻不由好奇:“啊?您怎麽知道我讀書多的?”


    “事業這個詞最早出現在《易經係傳》。在《係辭傳》中,有對【事業】一詞的解釋: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


    章韻聽她滔滔不絕持續輸出,不由佩服的五體投地。


    “聽你把賺銀子稱之為【事業】,還挺有趣!”


    章韻等八王妃說完,不由摳了摳額頭,尷尬道:“呃,您誤會了,我也是聽我們老爺日常調侃,學他的。”


    “我在娘家讀的書不多,到了林家又學了一點,也就能到讀書識字書寫的地步。可不敢承認自己讀書多,要不立馬啪啪打臉。我看您才是讀書多!”


    八王妃又笑了:“哈哈,聽你說話真有趣!把露餡丟臉稱作啪啪打臉,還挺生動。”


    “你不是喜歡銀子嗎?我回去湊湊,給你五萬兩。以後有什麽難事,也可以來找我,給,這枚金戒指是信物。”


    章韻看著她白皙修長的手指間捏著一枚戒指遞出來,火速收到了荷包裏。


    八王妃又笑了。


    她似乎挺愛笑。


    章韻道:“銀子我就不要了。我怕我有命拿沒命花。您和八王爺哪天缺銀子使了,越想越後悔,巧立名目,給我噶了怎麽辦?”


    “我喜歡銀子不假,但我喜歡自己賺的銀子,也享受賺銀子的過程。”


    八王妃笑道:“哈哈,你可真有趣!我們爺還真缺銀子使。他連側妃小妾都不養,說是養了就要吃好喝好穿好戴好,純屬浪費銀錢!”


    章韻也笑了。


    “八王爺也有一顆有趣的靈魂。”拍馬屁的機會她是一點都不想放過:“說是這麽說,他不養小老婆,可能是怕您傷心呢。”


    車廂裏安靜了幾息。


    完了,該不會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聽你這麽說,還挺有道理。我還以為他就是摳門兒呢。”


    章韻轉了轉心思,趁機道:“王妃,要不咱倆合夥做點生意?您不是說八王爺缺銀子使嗎?咱倆合作共贏,賺點零花錢,如何?”


    章韻明白一個道理。


    大恩處理不當就是大仇。


    她一個小寡婦,單槍匹馬、莫名其妙出現在互毆現場,還救了八王妃,又不要銀子。


    那八王爺和八王妃就得懷疑章韻的動機了。


    他們經常生活在陰謀詭計中的人,心都髒!再說她短短時間幹掉兩個武士,這本身就挺詭異,不懷疑她另有所圖都難。


    既然咱都已經“挾恩”了,“圖報”才正常。


    八王妃很爽快:“成啊!怎麽個合作法?願聞其詳。”


    章韻看了看,前麵就是大路。


    “咱們到家裏說吧,我先把車夫弄醒。”


    章韻停下馬車,從壁龕裏拿出一個水囊,擰開往車夫臉上澆。


    趙伯嗆了水,幽幽轉醒。


    看了看藍天,又看了看章韻,再擰了擰自己的臉頰。


    “太太,咱們還活著?”


    章韻拍著胸口道:“活著!但是咱們得忘了剛剛發生的事,要不很快就要死了。看到了凶殺現場,凶手肯定得殺人滅口啊!趙伯,你不想死吧?”


    車夫連忙道:“不想!不想!我還想多活幾年。我才剛剛得了一個孫子,我得看著他長大呢。”


    章韻拍拍他的肩:“收拾一下趕車吧。記住,你病了,今天在府裏休息,壓根沒出過城。”


    “是!是!老奴沒出過城,老奴病了,在府裏休息。”


    趙伯擦了臉上的水,整理了一下儀容,握住韁繩。


    章韻轉身進了車廂裏麵。


    一路誰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混在人群中進了城。


    天色還早,太陽還掛在天上。


    馬車從側門趕進去,章韻在前院下了車。


    一個小丫頭看到章韻立馬迎了上來:“太太,九小姐哭鬧的厲害,誰都沒辦法,大妞姐姐叫我在此等您。”


    章韻連忙回了後院。


    隻見大妞抱著聲嘶力竭的卿安,大老虎用兩隻前爪捂著耳朵,正趴在屋簷下。


    章韻接過卿安,捏捏她的臉頰,“瞧你,連大老虎都受不了你嘍。”又轉頭輕聲道:“有個人在馬車上,你去悄無聲息把她接進來。”


    大妞一頓,立馬轉身走了。


    卿安窩到章韻懷裏,安心了不少,小臉上掛著淚珠,哼唧道:“阿姊,要阿姊!唔,要阿姊!”


    得,原來是想黛玉了。


    章韻哄她:“好,阿娘派人去給你阿姊送東西好不好?”


    卿安點頭:“送東西!”


    章韻帶著卿安回了屋子,馮嬤嬤正在做針線,見章韻進來,笑道:“太太今兒回來的挺早。”


    章韻看了看她手裏的中衣,笑道:“這是給誰的?”


    馮嬤嬤咬斷線頭:“給六姑娘的,她喜歡我做的衣裳,說是穿著舒服。”


    章韻樂道:“正好,差人把衣裳送過去,再挑幾樣六姑娘愛吃的糕點。就說卿安想她了,今日鬧的厲害。”


    為了財產,她和賈府鬧成那樣,黛玉的行為,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站在了她這邊。賈府對她不可能毫無芥蒂。


    孩子到賈府五六天了,是時候去瞧瞧她了。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場,黛玉,是林家的女兒,她這個後娘非常看重自家的姑娘。


    馮嬤嬤把衣服包起來,親自去挑了幾樣自家特有的“麵包”裝起來。


    黛玉傷了脖子,足不出戶在屋裏養著。姐妹們歡聲笑語,卻不來她屋裏看望。她一個人百無聊賴,隻得靠在榻上看書。


    她挺想家的。


    可是過了這麽幾天,也不見林府來人看她。


    她又想著,林府其實也不是她的家,林家沒人在乎自己。她的父母都死了,為了家產,舅舅和外祖母也對自己有意見。


    她在天地之間,徹底成了孤兒。


    黛玉想著想著,悲從中來,俯在枕頭上哭起來。


    紫鵑連忙問:“姑娘,脖子疼的厲害嗎?我去找大夫!”


    黛玉不答話,隻是哭。


    好在秀兒回來了,她笑道:“姑娘,快瞧瞧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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