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縣丞叉手道:“嫂夫人這話言重了!我隻是例行公事而已!”


    麵對豬頭一樣的李班頭,楊縣丞眼神一閃,眸色深淺難辨,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李班頭代表縣衙去傳趙大錘,不知為何成了這副模樣?”


    章韻帶人抬著形容可怖的李班頭一路招搖過市。


    揚州城的吃瓜群眾早就一傳十,十傳百。他們可沒見過捕頭被堂而皇之打成這副鬼樣子的稀奇事,一下子都湧到了縣衙瞧熱鬧!


    章韻瞟一眼外麵摩肩接踵的人群,心裏一樂,麵上卻不動聲色。


    楊縣令見章韻不說話,隻當她覺得自己理虧,沒臉說話。


    他的膽氣越發足了:“不是我說,您雖是林兄的遺孀,但到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隨意毆打縣衙差役,有對抗朝廷之嫌呢!”


    “楊縣丞,我錯了!嚶嚶嚶!李班頭帶人闖入我們家內宅,我就該焚香禱告,祈禱闖入者財源滾滾,長命百歲!”


    “當他闖入我一個寡婦的閨房時,我就該洗耳恭聽他給我宣揚朝廷法度!”


    眾人哈哈大笑。


    一個大男人闖進人家的閨房,能有什麽法度可宣揚?


    章韻邊哭邊拿帕子抹眼淚:“敢問楊縣丞,我這樣反抗外男私闖閨房的女人該怎麽判?坐監還是流放啊?”


    反抗外男私闖閨房,這不是所有女人該做的嗎?能有什麽罪?


    眾人又哈哈大笑。


    楊縣丞這才知道李班頭為什麽挨打了。


    這殺才!


    要折辱恐嚇這小寡婦,方法多的是!進去亂翻一氣,不小心撞翻幾個人,打碎幾樣值錢的東西,都行啊!


    他跑人家小寡婦閨房裏幹什麽去?嫌疑人又不是這小寡婦!他這不是找打嗎?


    楊縣丞噎在那裏,一時不知如何回話,還是師爺臨時救場。


    他道:“大人,還是先審案吧。畢竟邗江縣令慘死,謀殺朝廷命官,那可是大案子。”


    楊縣丞咳嗽一下,道:“是!那就升堂吧!”


    他往“正大光明”的匾額底下一坐,驚堂木一拍,那股盛氣淩人撲麵而來。


    “帶嫌犯趙大錘!”


    衙役在底下戳著殺威棒喊“威武”。


    “趙大錘,說說你為什麽謀殺邗江縣縣令卜仁!”


    大錘一臉便秘的樣子:“大人,你憑什麽說那什麽縣令是我謀殺的啊?我跟他有什麽仇什麽怨呢?我去謀殺他!我吃多了不消化嗎?”


    楊縣丞抿著嘴角道:“有人在四天前的邗江縣衙附近看見過你!你跑邗江縣幹什麽去了?更巧合的是,你一走,縣令就死了!”


    大錘心想,她從縣衙出來沒看到人啊!況且她出門化的老人妝,偽裝成了老頭子。


    就是揚州城經常見她的人,匆匆瞥一眼也不可能認出她,更別說是幾十裏外的邗江了!


    除非這人是林府的!


    大錘想到這裏,悚然一驚。


    她立即想,她出門的時候遇到過誰?有沒有留下明顯的證據?


    大錘道:“我這幾天感染風寒,一直在房裏躺著吃藥!哪有空去邗江啊?”


    楊縣丞不耐煩,驚堂木一拍,嗬道:“大膽!還敢狡辯!來呀,給我重打三十大板!”


    章韻立馬道:“慢著!大人這是要屈打成招嗎?您既然說有人在邗江縣衙外看到過大錘,那就請出人證!”


    “還有,即便大錘去過邗江縣衙外,也不能就此說我們大錘是凶手吧?”


    “另外,大人,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大錘是凶手!殺人總得有個動機吧?仇殺呢?還是財殺呢?亦或者是情殺呢?”


    百姓們聲援:“不錯!怎麽能隨便就打人呢?”


    楊縣丞砸了兩下驚堂木,厲聲道:“肅靜!肅靜!”


    吃瓜群眾噤聲了,章韻卻不。


    她道:“這些您都不審不問,人證物證也沒有!上來就要打人定罪!大人莫不是衝著我來的吧?”


    “我一個寡婦,有什麽是您惦記的?圖色?顯然您也不缺女人啊!”


    “哦……”章韻拉長聲音,“莫不是您也圖我家的財產?”


    章韻冷笑:“這是要從大錘入手,再把我攀扯進去,定我個指使謀殺朝廷命官的罪名。然後給我們林家鈔個家,這錢財不都到你們手裏了嗎?”


    百姓切切私語,顯然十分認可這個說法。


    楊縣丞臉都綠了。


    他拍著驚堂木,風度以及同僚遺孀的幌子全都不要了。


    他大嗬:“閑雜人等不得擾亂公堂!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行刑!”


    兩個衙役上來就要拖章韻,章韻號啕大哭,從懷裏彈出一個盒子,道:“大人倒也不必費盡心思,想要您說,我定然雙手奉上!”


    “回去我就叫人賣房子賣地,銀票定然不會少!何必這樣羅織罪名,害我們孤兒寡母家破人亡呢?”


    “啊!夫君啊!你怎麽就去了啊!嗚嗚嗚……”


    章韻哭的情真意切,吃瓜群眾聽的心酸不已!


    林大人還是死後被嘉獎的伯爺呢!他的遺孀都要被人算計成這樣!


    怪不得他們小老百姓做點營生,這個衙門要收錢,那個衙門也來收錢,這個收完那個收,一年到頭一文不剩!


    一家人還得省吃儉用!


    替章韻躺了十來天的吃瓜專線小細作憋屈壞了,出了林府換身裝扮,就打算好好逛逛街,不想正碰到大家吃瓜。


    這種樂事,她自然也要參與一下。


    不想“瓜”居然是她家主子。


    太妻慘了!


    她家主子也不容易!


    小細作喊道:“狗官迫害良民,侵吞寡婦資產,不要臉!”


    喊完扔了幾個雞蛋出去!


    這下子吃瓜群眾的委屈也湧上心頭,不由想著,幹他娘的!


    一時間群情激憤,口水都要淹了縣衙大堂。


    大錘被按在椅子上打了一板子,章韻掙脫衙役的拉扯,爬到大錘身上大哭。


    “大人既然目標是我,那就放了大錘!何苦牽連無辜呢?”


    楊縣丞看著亂哄哄的公堂,驚堂木都快拍碎了,壓根不管用!


    他氣的跳腳,指著章韻罵:“潑婦!潑婦!簡直就是揚州城的潑婦!”


    又指著吃瓜群眾罵:“刁民!刁民!”


    衙役們麵麵相覷,手裏的活兒倒是停下了!


    正鬧著,水知府的轎子落到了縣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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