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範洛伊偷偷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拜恩的警覺是常年受訓的結果,範洛伊一動他就跟著醒了,拜恩在黑暗中睜著眼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出去。


    範洛伊披了條薄毯走下樓進了書房,房門一關拜恩就什麽都聽不見了。範洛伊這是故意要躲著他嗎?出什麽事了?


    範洛伊窩在單人沙發裏麵對著落地玻璃,外麵的夜一片漆黑,玻璃上映出屋內的光影和他自己的輪廓,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撥出了沃爾特上將的電話。


    “範先生。”


    “您好。”範洛伊對沃爾特上將有欽佩和尊重,但沒有任何好感,他是拜恩血緣關係上的舅舅,卻不是親人家人的存在。


    “範先生那邊應該是淩晨吧,那我就直入主題,盡量不多打擾了。聯盟要對參與剿滅白月的一線作戰人員進行嘉獎和授勳,戴斯蒙德和洛克是首功、兩枚銀河勳章的獲得者,自然是這場慶功宴的主角。邀請函相信範先生也收到了,不過到目前為止,你和戴斯蒙德都沒有確認出席。無論是作為我個人還是特戰部部長,我都希望戴斯蒙德能出席,這是他應得的。”


    範洛伊靜靜聽著,他猜到了是關於授勳的事情,可他從收到沃爾特上將的消息開始想了很久,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拜恩說他已經提交了退伍,相當於是放棄了授勳,雖然銀河勳章軍方是收不回去的,但沒有授勳的儀式,誰又能知道拜恩為此付出了多少?那些屬於他的榮耀都會隨著他退伍而成為特戰部成堆的機密文件裏不為人知的某一個編號。


    麵對範洛伊的沉默,沃爾特上將並沒有催促,過了一會兒又說:“至於戴斯蒙德的退伍申請,林真少將直接壓在了手裏,還沒有批。他是為了你才提交的退伍申請,同樣,無論作為個人還是代表軍方,我都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拜恩家族數百年的輝煌,到如今風光不在,是必然的,但戴斯蒙德非常優秀,他完全有能力為拜恩家添更多更耀眼的榮光。我希望你能跟他談一談,勸他取消退伍申請。”


    範洛伊輕微的歎息是沃爾特上將得到的唯一的回應,範洛伊還在聽著,沒有直接掛斷通話。


    “範先生,我是自己離開了拜恩家族,丟棄了家族的使命和責任,是最沒資格跟你、跟戴斯蒙德提家族榮譽的人,但另一方麵,我又是最有資格的人,因為我和斯科特.埃文斯經曆過你們所經曆的磨難和痛苦,我們曾經動搖過,認為離開彼此才是對的,也有無數次想為了對方放棄所有。從結果來看,我和斯科特堅持下來了,無論對錯,我們都沒有後悔。我希望,你和戴斯蒙德也能不留遺憾。”


    對於範洛伊和拜恩來說沃爾特上將是聯盟軍方高層而不是家裏的長輩,他沒想到沃爾特上將會用自己和埃文斯上將的故事來遊說他。


    沃爾特上將和埃文斯上將,兩人同為alpha,一個在特戰部、一個在五處星際武裝部隊,無論是性別上的衝突、不容於世俗的愛情,還是時時處於危險之中、聚少離多的工作性質,他們所經曆的困難肯定遠遠比範洛伊能想象的更多,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兩人堅持了幾十年的愛情才會成為“神話”一般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會跟戴斯談一下,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好,那我等範先生的回複。”


    範洛伊看著落地玻璃上映出的身影,沒有掛斷通話,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沃爾特上將,您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當然記得,三年之期將近,軍方會給出交代的。”


    “好,那我等沃爾特上將的交代。”


    範洛伊掛斷了通話,仍然坐在單人沙發上沒有動,仍然看著落地玻璃上的虛影,在他身邊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好像出現了另一個人影越發清晰。


    周意翹著腿,目光穿過落地玻璃與範洛伊對視,他笑了一笑,整個人懶懶的:“你的病快好了吧,這次是來跟我告別嗎?”


    “……對不起。”


    “用不著,答應我的兩件事情都做到後,我就會自覺消失的。”


    “戴斯回來了,你也能回來嗎?”


    周意大笑起來,範洛伊卻聽不見他的笑聲,直到人影漸漸模糊到消失。


    拜恩在書房門口等了又等,範洛伊遲遲沒有出來,他漸漸生出了焦慮。他們住進小木屋之後,範洛伊還從來沒有半夜偷偷躲著他過。是漫遊症發作嗎?之前有過一次,範洛伊說想睡個午覺,可一轉身突然開門走進了雪地裏,像掉了魂似得,聽不見拜恩喊他,手腳都凍得青紫也不覺得冷,差點把拜恩嚇得犯心髒病。


    拜恩實在等不下去了,輕輕敲了兩下門就推門進去。


    “阿洛?”


    範洛伊從落地玻璃的倒影裏看見拜恩向他走過來,他愣了一下,轉頭先看向了自己身邊空著的單人沙發,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拜恩。


    “阿洛?”拜恩沉了口氣,走到範洛伊身邊,矮身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輕輕牽起他的手,如果是漫遊症發作,更不能驚嚇到他。


    “戴斯,我有話想跟你說。”


    拜恩與範洛伊對視確認他不是漫遊症發作就鬆了口氣:“嗯,你說。”


    範洛伊突然一笑:“不是生我氣,不理我了嗎?”


    “……”


    範洛伊伸出雙臂:“抱我。”


    拜恩認命似得歎了口氣,把範洛伊抱進懷裏:“不是有話要說嗎?”


    “回房間再說。”


    拜恩把範洛伊抱上樓回到房間,一路上範洛伊安靜地伏在他的肩頭,乖順得像隻貓,這讓拜恩心裏反而生出隱隱的不安。


    兩人重新躺回床上,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現在可以說了嗎?”拜恩在床頭留了盞夜燈,摟著範洛伊還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範洛伊整個人很鬆弛,合著眼,輕聲說:“剛才,我跟沃爾特上將通話了,他想讓我勸你不要退伍、並且出席授勳。”


    “不必在意他的話。我已經決定退伍,授勳更是無所謂,你的身體好些了,如果想去也可以去湊個熱鬧。”


    “沃爾特上將跟我提了他和埃文斯上將的事,我們不會比他們更難的……”


    拜恩親吻了一下範洛伊的額角,打斷了他的話:“他們是他們,與我們無關。”


    “我知道。”範洛伊仰起來,微微一笑,“我在乎的是你,不是他們。”


    拜恩也笑,在範洛伊的唇上輕嘬了一口。


    範洛伊用手肘把自己撐起一點,俯看著拜恩,表情忽然嚴肅:“戴斯蒙德.拜恩,我能想象你穿著軍裝授勳的樣子,你就站在所有人麵前,接受屬於你的榮譽和來自他人的致敬。我甚至能想象,有一天你的名字會出現在unx的牆上、教科書裏,跟你的祖輩們的名字在一起。你戴斯蒙德.拜恩不是因為姓拜恩而擁有驕傲的資本,而是因為你的名字,會讓拜恩家族驕傲。”


    “……”拜恩被範洛伊深深看著,這樣的眼神他不是第一次見了,是他看著light時的眼神,是他看著他父親在書上扉頁留下的那句話的眼神,是他充滿渴望的、向往的、崇拜的目光。


    “戴斯蒙德.拜恩,你讓我很驕傲。銀河勳章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但佩戴著銀河勳章的戴斯蒙德,是屬於我的光。”


    拜恩輕輕笑起來:“沒有銀河勳章的戴斯蒙德就不招阿洛喜歡了嗎?”範洛伊最開始選中的不就是暴風組的alpha嗎?


    範洛伊搖頭:“喜歡。但是比起矗立在unx中央廣場上的light,我更想看它在宇宙中所向披靡。戴斯,現在還不到你退伍的時候,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吧。”


    拜恩牽起範洛伊的手,擱在唇邊親吻,反問他:“你剛才不還說我是屬於你的,我不在你身邊待著,還想我回哪裏去啊?”


    “我的light不是書房裏的擺件,他屬於銀河係的戰場,而我會等他每一次得勝凱旋歸港。”


    “……”拜恩發出沉重的歎息聲。


    他其實早已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打定主意從軍的,似乎是從他記事起他就是這麽想的,拜恩家老宅裏的那些勳章、照片、幾代人的故事或許是一切的起因,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幹其他的。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去參加暴風組遴選時的心情,興高采烈、誌在必得。


    做出退伍的決定對於拜恩來說並不艱難,範洛伊是他最愛的人,比宇宙和平更重要,他想一生一世陪在他身邊,就那麽簡單。這個決定也並不輕鬆,他知道他必將舍棄一部分自己,對未來偶爾也有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範洛伊的意思他不需要在心愛的人和熱愛的事業之中做選擇,他可以同時擁有,但他知道事實並非如此,訂婚宴的時候他就清楚的知道了。


    他得做出取舍,他已經做了決定,守在範洛伊身邊,守著他的omega、守著屬於他的幸福。


    “去出席授勳可以,退伍的決定我不會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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