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目標人物,奧索卡.霍爾斯頓。”


    範洛伊的聲音出乎意料地鎮靜,看見蘭時最初的震驚和激動被壓製住後,他的心緒反而異常鎮定利落。


    “範先生,”範洛伊的耳麥裏出現一個陌生的聲音,“我是alice的隊長羅傑,現在請您跟著我的指示撤離。”


    “撤離?”


    “白月將行動時間提前了。”


    “他們緊急集合是我們暴露了?”


    “具體情況不明,不過應該不是,沒有敵襲警報,他們也沒有搜查工廠。”


    “戴斯……拜恩少校已經成功潛入。你們有辦法接入飛甲蟲的控製係統嗎?”


    “飛甲蟲的傳輸信號範圍有限,很抱歉我們暫時無法接管控製。”


    “那我留下。”


    “範先生……”


    範洛伊打斷他:“不是說白月沒有搜查工廠?別廢話了,趁我還能給你們當眼睛,好好利用吧。奧索卡正在向停機坪移動。”


    耳麥另一頭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羅傑的聲音再次響起:“範先生,我現在將撤離點坐標發給你,一旦我們與白月交火,請你立刻撤離。”


    “明白。”


    羅傑和範洛伊的對話拜恩都聽著,他在停機坪跟白月的人混在一起,沒辦法開口跟範洛伊說話,他滿心焦急就想讓羅傑趕緊把範洛伊帶走,最終除了默默咬牙就連歎氣都得憋著。


    “戴斯,別擔心我。”範洛伊簡短的一句話極為克製,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是堅決,也是對拜恩的寬慰。


    拜恩警惕地看著四周,隻能壓下心裏對範洛伊所有的擔憂和氣惱。在那些白月的人當中,拜恩注意到一個遊離在外的人影,攀坐在欄杆上,一條腿輕晃著,特別悠閑的樣子。洛克在出任務之前總是那樣,喜歡一個人在人圈外待著,找個高一點的地方坐著,居高臨下,拜恩問過他一次,洛克說他在望風。


    拜恩慢慢向洛克靠過去,洛克很快也注意到了拜恩,他沒動,等著拜恩爬上去找他。


    “行動提前了。”洛克看了一眼拜恩搶來的名牌,說,“你的機甲c13,在第三列。”


    拜恩一挑眉沒想到他搶的居然還是個駕駛員。


    “機甲可以開?”


    “可以。蘭設定了過載閾值,開啟空間跳躍就會自爆。”


    拜恩微微點頭,所以這些機甲依然有強大的作戰能力,隻是被限製在了赫西斯的區域內。


    “我們的人馬上就到,但是要修改行動計劃。”


    羅傑的聲音響起:“拜恩少校,alice和reba已經進入工廠最內警戒範圍,正在尋找突破口。請務必製造混亂拖延時間。”


    “收到。”


    洛克看著拜恩,他雖然沒有耳麥聽不見羅傑的話,但他在暴風組時間也不短,根據目前的情況,得出的判斷幾乎一致。


    拜恩說:“製造混亂。”


    “知道,已經準備好了。”洛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黑色遙控器,“電磁幹擾器,整個工廠都會受影響。唯一的問題是,你的通信也會暫時中斷。”


    熙熙攘攘的停機坪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轉向了同一個方向,麵對二樓的主控室,奧索卡出現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在他身後幾步的距離,蘭麵無表情地站著,冷眼看著停機坪。


    奧索卡打開主控室的廣播係統向白月的成員說:“人類星際殖民已將近三百年,現在,是時候回家了。”


    停機坪一片寂靜。


    “回家吧。”


    奧索卡簡簡單單一句話,外加三個字,仿佛是點了火藥桶了,讓白月那些人突然癲狂起來,歡呼與嘶吼一起爆發,像一籠野獸終於脫困而出,爪牙和利齒都在渴望鮮血生肉的祭祀。


    拜恩的心驚了一下,奧索卡說的回家是什麽意思?目的地到底是哪裏?


    範洛伊看著飛甲蟲傳來的畫麵,也是怔愣住了,突然福至心靈,呢喃了一聲:“是地球……他們的目標是地球!”


    「一級戰鬥準備……一級戰鬥準備……」


    拜恩搶過洛克手裏的遙控器,對範洛伊說:“阿洛,通信將中斷一會兒。你現在立刻撤離!”


    話說完,拜恩沒有任何猶豫按下了遙控器,電磁幹擾讓停機坪的照明忽閃了幾下,冰冷的廣播係統也發出了滋啦滋啦的噪音。


    “砰!”一聲巨大的響聲驚嚇了所有人,二樓主控室的玻璃裂出了蜘蛛網紋,中心點正是奧索卡的位置。


    但玻璃隻是裂,沒有碎。


    周意扣動扳機補了第二槍。防彈玻璃又如何,他早做了準備,狙擊槍的子彈是特製的穿甲彈,三百米的距離,那塊玻璃扛不住第二槍。


    “砰!”整塊落地玻璃炸裂開來,碎片頓時四射飛濺。


    蘭被驚到下意識抬手抱頭彎腰蹲了下來。


    奧索卡卻格外鎮定,他隻是往後退了幾步,任由部下把自己護在身後。


    “老師您沒事吧?”


    “沒有。”奧索卡甚至笑了笑。


    “老師,我們先護送您離開。”


    “不用,按原計劃進行。老鼠在通風管道裏,弄死就行了。”


    “砰!”周意的第三槍依然是瞄準奧索卡,不過被奧索卡身邊的人替他擋了下來,巨大的衝擊力把人掀翻,連帶著撲倒了奧索卡,猩紅的鮮血染了奧索卡一身。


    “老師?!”


    奧索卡被拖到一旁,他連防護服都沒擦破。


    “把蘭帶走。”


    “老師,我們先送您走。”


    “把蘭帶走。”奧索卡斜了那人一眼,不容人質疑的口吻帶著怒氣,他不喜歡重複自己的話。


    “是。”


    停機坪的混亂隻持續了那麽一兩分鍾,奧索卡說計劃不變,所以機甲駕駛員紛紛登上了機甲,奧索卡說弄死通風管道裏的老鼠,所以安保機器人從各個方向抬槍,衝著周意所在的位置一通掃射,白月的一組人隨後爬進了通風管道,要確認周意死亡。


    飛甲蟲的信號沒有受到太大的幹擾,雖然有些掉幀,但是這短短兩分鍾內發生的所有事情範洛伊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周意怎麽樣了,是不是及時撤離了?


    而另一邊蘭被三個人半拽半拖得帶離主控室,飛甲蟲在混亂中貼在了其中一人的褲腿上緊緊跟著。


    機會!蘭被帶出來,身邊隻有三個人。


    範洛伊沒有猶豫,要他撤離可以,他得帶上蘭!


    範洛伊帶上裝備根據飛甲蟲顯示的位置奔過去,一路上也顧不上隱蔽了,遇上安保機器人就是一槍。所幸剛才停機坪的動靜太大,大部分安保機器人都向停機坪聚集了,白月的成員一早也都集合在了停機坪。


    還有一道門,蘭正向著範洛伊的方向過來。


    範洛伊操控著飛甲蟲飛到高空,確認蘭的位置,他被三人圍在中間,帶頭的那人已經在開門鎖了。


    範洛伊拉開槍保險,幾乎是門打開的一瞬間,他扣動扳機,一連兩槍,一槍爆頭、一槍胸口,被甲空尖彈威力巨大,防護服又不是防彈衣,那人當場死亡。


    突變驟起,白月另外兩個人拉住蘭,紛紛拔槍,但對於範洛伊來說,他們的速度太慢了。


    “砰!砰!砰!”三槍之後兩個人同時癱倒在地,範洛伊把蘭拉到自己身邊,又朝著其中一人額頭補了一槍,“砰!”就算他們穿著防彈衣,現在也是徹底涼透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蘭還來不及反應,本能地蜷縮著身體,連驚叫都不不記得了。


    “是我。”


    “小伊?!!你怎麽?怎麽在這裏?”


    “來不及解釋,先撤離。”


    “等等,不能走。”蘭拉住範洛伊,飛快地說,“停機坪裏有四十台機甲,我隻對二十台機甲做過調試。另外二十台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造的,如果奧索卡沒有直接用我的係統設置,那二十台機甲是可以進行空間跳躍的。”


    奧索卡並不信任蘭,這樣的情況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範洛伊拽住蘭,看著他手上的電子鐐銬問:“能強行取下來嗎?”


    蘭搖頭:“會炸。鑰匙在奧索卡身上。我逃的話,他會引爆的。”


    “羅傑,能聽見我說話?”範洛伊嚐試呼叫羅傑,卻沒有得到回音。


    蘭不知道羅傑是誰,但至少知道了範洛伊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們得回去。”


    範洛伊突然掏出鐳射刀:“蘭,賭一把。”


    “啊?!”


    剛才的電磁幹擾能影響通信設備和機甲、甚至工廠的電力係統,沒道理不能幹擾這小小的電子鐐銬。電磁幹擾的持續時間有限,他沒空仔細想對策了。


    鐳射刀劃過鐐銬的腕帶,一下就掉落下來,範洛伊一把抓過就往外拋甩出去,鐐銬飛出去十幾米,將要落地的時候突然爆炸,強大的衝擊波把範洛伊和蘭一起掀飛出去,撞在走廊盡頭的牆上。


    蘭被撞懵了,渾身哪兒都疼。


    “能起來嗎?”範洛伊拽著蘭的胳膊把他拉起來。


    “疼疼!小伊,你不能溫柔點嗎?”


    “大小姐,等我們出去了你再喊疼行嗎?”


    “還不能走!”


    “二十台機甲,就你這身板能幹什麽?跟我走!”


    蘭比力氣他是比不過範洛伊,但倔起來一樣不好對付:“主控室!隻要那二十台機甲也連著網,我就能複寫係統參數。”


    範洛伊盯著蘭,皺眉猶豫起來,他來就是為了救蘭,不是跟他一起送死。


    蘭反手抓住範洛伊:“小伊!不能讓他們去地球!”


    吉賽爾遭遇襲擊的視頻、照片,那些混亂的、荒廢的、遭難的景象一幕幕刺痛著範洛伊的腦神經,比起他這個旁觀者,蘭這個親曆者的傷痛和仇恨隻會百倍千倍的濃烈。


    範洛伊掏出一把槍塞給蘭:“不會開槍就現在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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