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魚咬鉤了。”


    肯特和楊素的兩張大臉占據了虛擬屏,範洛伊毫不意外,繼續吃他的快餐,喝了口水,才開口問了肯特一個並不相關的問題:“周意這兩天在忙什麽?”


    肯特愣了一下,回答道:“他要了個假身份。”


    範洛伊放下杯子:“假身份?”果然又是要做違法犯紀的事情嗎?


    “他要了個unx助教的假身份,應該昨天已經去報到了。”


    “……”unx?這是要搞什麽?


    “算了,我之後跟他聯係吧。”範洛伊輕輕搖頭,“繼續說那條魚,兩個文件開了哪一個?”


    “都打開了,現在正在追查那組數據。”


    範洛伊吸了口氣,白月和騰越有關係?有可能嗎?


    “範總,我們接下去怎麽辦?”


    那些數據是彭浩做的假數據,並沒有實際意義,騰越仔細查就會發覺問題,但數據分析也不是一兩天能做完的,以騰越的技術和人才資源,範洛伊估計最多拖兩三周。他們現在有證據可以抓商業間諜,卻沒有能動搖騰越的切實證據。接下去就得看騰越下一步有什麽行動了。


    “先按兵不動盯緊騰越和高錦。”


    如果騰越和高家真的跟白月有關係,他們一定會來找他。


    掛斷了視訊電話,一直坐在角落裏沒出聲的彭浩,突然走到範洛伊身邊坐下,歎了口氣,問:“我們之前關於長期服用藥物誘導分化的猜想,或許與騰越有關,對嗎?”


    範洛伊看了彭浩一眼,默不作聲,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騰越作為聯盟最大的生物製藥公司之一,當然有這個能力研發誘導藥物,有人力和財力進行長達數十年的跟蹤試驗,而且按照騰越過往與軍方的密切關係,完全可能得到聯盟軍方的暗中支持,甚至能解釋高錦為什麽在乎倪克斯的項目和蘭的那組數據。


    如果騰越真的與藥物研究有關,與軍方有關,與白月有關,這樣的猜測會直接將範洛伊和彭浩推進一個恐怖的深淵,他們沒有證據來證明這個可能撼動全聯盟的陰謀論。


    “第二輪試驗數據的分析有結果了嗎?”最近範洛伊一直在跟百人小組那邊,數據分析則是交給了彭浩。


    彭浩見範洛伊岔開了話題,也知道多說無益,他們首先得驗證他們的推論,長期藥物誘導是否真的能改變分化結果並導致隱藏疾病?


    而這個證據就在倪克斯項目的樣本數據裏。


    彭浩丟到吃到一半的雞肉卷,擦了擦嘴、擦了擦手,把做了一半的數據分析報告調出來投射到虛擬屏上,說:“數據分析還沒做完,不過確實出現了異常數據。我們上次標記出來的異常樣本在第二輪試驗中,或多或少都表現出了不穩定的身體體征,包括且不僅限於眩暈、耳鳴、心悸、血壓升高等,不過大多數人都在試駕結束後二十分鍾內恢複穩定。”


    “是因為dssj對駕駛員身體造成的負擔太大?”


    彭浩點頭又搖頭:“一部分確實是因為dssj對駕駛員匹配度的要求比較高,容易造成駕駛員身體超負荷,但還有另外一部分原因。”


    彭浩這麽一說範洛伊就明白了,動了動手指,指揮他:“r23、r24、d3、d12四項的數據單獨抽出來我看一下。”


    不用範洛伊說,彭浩看到數據的時候就想到了,早已經準備好了單獨分離出來的數據。彭浩在分離出的數據邊都附加了第一輪試駕時收集的數據,兩份放在一起對比,結果一目了然。


    信息素作為非常穩定的項目,居然在兩輪試駕短短一月時間的間隔內產生變化,如果不是經曆發情期,天然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第一作戰部隊和unx機甲係的學生不是alpha就是beta,根本沒有發情期,但這種不可能還是發生了。


    範洛伊按住額頭,幾乎一瞬間要生出絕望來,他深吸一口氣,對彭浩說:“把數據分析報告做完。”


    “老板……這得報給軍方吧?”


    “你先做報告,我要跟老師談一下。”


    “行。”


    異常數據、異常樣本,現在都能確認,但範洛伊無法確認原因,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信息素震蕩,他必須找許望聊一聊,之前他們是在哪裏發覺的問題?又有什麽樣的猜測和推論?


    下午許望排滿了課,範洛伊一直等他等到下課,給許望發了消息請他下課後務必回研究所見一見他。許望了解範洛伊的性格,如果不是急事決不會這樣,所以一下課就趕回來了。


    範洛伊跟著許望進了小會議室,廢話不多說,直接問道:“老師能詳細告訴我,當時dssj的駕駛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們發現駕駛員可能有隱藏疾病的?”


    許望皺了皺眉頭,心裏咯噔一下,這一部分內容在許望之前給範洛伊的報告裏都是有的,但是範洛伊這次親自來找他確認必然是近期的樣本數據裏出現問題。


    “當時我們並沒能在第二輪試駕時就發現問題,因為dssj對駕駛員的要求很高、體能消耗很大,所以許多駕駛員多多少少都出現了疲勞、暈眩的症狀,我們的複合藥物對駕駛員的幫助並不大,於是多做了幾輪試駕,將駕駛時長定在60至120分鍾,一直在找駕駛員的身體極限,就這麽進行了四個月,服用複合藥物的一組狀況明顯穩定,駕駛員也逐步適應了dssj的係統,就在我們以為藥物有效的時候,出狀況了,藥物組和安慰劑組相繼出現了駕駛員暈厥的情況,那時候試駕的時長都是保持在120分鍾。我們以為那就是駕駛員能承受的極限了。”


    範洛伊反複研究過倪克斯項目的報告,這一段他很清楚,但他還是要問,許望是親曆者,他作為生物醫藥領域的專家或許有自己的直覺和判斷,有不能寫進報告裏的推測。


    許望看著範洛伊,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麽,繼續說下去:“最開始我們以為是駕駛員的匹配度不夠,以至於無法承受dssj帶來的身體負擔。但經過多次試驗後,這個推論就被證偽了,因為有一部分高匹配度的駕駛員出現了更嚴重的狀況,發抖、血壓飆高、心跳異常、嘔吐、暈厥甚至信息素風暴。有些駕駛員出現了注意力無法集中、情緒易怒暴躁、無法控製信息素的長期症狀。他們的症狀是藥物和dssj係統都無法解釋的。”


    許望歎了口氣,脫掉眼鏡,按了按眉心,他不打算瞞範洛伊,將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那些出現長期症狀的駕駛員在機甲匹配度測試成績都一落千丈,這明顯是因為身體狀況,但我卻覺得,問題或許就在機甲匹配度上,因為匹配度低的駕駛員反而沒有出現這樣嚴重的長期病症,而且這些駕駛員中超過七成是alpha。當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beta不會出現信息素風暴和無法控製信息素的症狀,很有可能被忽略。”


    事情進展到那個程度,報告呈報給軍方後,倪克斯的項目就被強製叫停了一段時間,許望無法做更多的試驗來證實他的推測,但那些人信息素不穩定的情況讓他十分在意,覺得可能是個突破口,進而想到了範洛伊。


    “所以小伊是找到了線索了嗎?”


    範洛伊把彭浩分離出來的報告分享給許望,說:“我們對r23、r24、d3、d12四項信息素項目的數據比對結果完全契合老師剛剛說的駕駛員的病症,對老師的猜想是強有力的佐證。”


    許望看到數據並沒有詫異,想要成為“神”的人可太多了,他隻是緩緩沉了口氣:“盡快寫個報告給我吧。”


    “老師準備怎麽做?”


    許望把眼鏡戴上,推了推鏡架,說:“試驗繼續。我會另外申請對異化樣本另開一個小組,研究病因。”


    這件事情許望早就想做了,隻不過吉賽爾突然出事,所有事情都停滯了,他之前提交的報告軍方也沒有給出回音,現在既然有範洛伊的數據可用,他有把握說服軍方對駕駛員的疾病病因做調查。如果不能查清楚病因,將來dssj量產,就是將駕駛員的命掛在絲線上,隨時都會出人命的。何況dssj將會是聯盟軍方未來的王牌機甲,他們不可能冒駕駛員隨時可能出事的風險將dssj送上戰場。


    範洛伊點了點頭:“我會盡快完成報告的。”


    “辛苦了。”


    “老師,這是我的工作。”


    許望點了點頭,他現在心情沉重,笑不出來。


    “老師,還有一件事。”


    “嗯?”


    “這件事情老師能直接上報給埃文斯上將嗎?”


    許望看著範洛伊,問:“你有顧慮?……也對,我知道了。”


    其他的話不必範洛伊多說,許望多少能猜到一點,這件事情可能遠比他猜測的更嚴重,小心為上。


    離開研究所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範洛伊獨自走在unx的小院裏,個人終端上有拜恩一個未接電話和一條短信,問他下班了嗎?


    範洛伊給拜恩回撥了一個電話,對麵很快就接了起來:“阿洛,下班了?”


    “嗯。”


    “今天很累?”


    “嗯。”


    “早點回家休息,我給你定個外賣,回家就能吃。”


    “你什麽時候回來?”


    “可能會晚。”


    “……知道了。”


    拜恩聽見範洛伊輕微的歎息聲傳過來,他心頭一跳就想立刻馬上衝過去陪他,可他暫時還走不開,隻能說:“阿洛,我愛你。”


    “……嗯。”


    “阿洛沒話對我說嗎?”


    “早點回家。”


    電話裏有拜恩的笑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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