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度雁知道事情的處理結果之後,周惠宜已經被強迫送到了莊子上。


    名義上是為了讓周姨娘養病,可她這個病能不能好,什麽時候好又是一回事。


    哪怕過幾個月,彭氏給她報個病逝也說得過去。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垂虹小聲嘀咕了一句,又說起其他事情來。


    扁舟從外頭回頭,還拎著一個食盒,“姑娘,這是大廚房讓奴婢領回來的素齋,說是今天一整天都吃素,不可碰葷腥。”


    說著她將食盒裏的菜一一拿出來擺好,都是些青菜和豆腐,當真一點油花都沒有。


    “今天什麽日子,居然闔府吃素?”寒侵剛收拾好薛度雁的衣裳,走出來看見桌上的菜,不禁愣在了當場。


    一點油花都沒有,佛祖看了都要哭三聲。


    扁舟頭也不抬地回答道:“聽說今天是大老爺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侯府都是吃素齋的,十幾年來從未變過。”


    “什麽從未變過?”江九重掀開簾子進來,看見桌上的素齋,不由得恍然大悟:“今天是大伯父的忌日,我給忙忘了。”


    他有記憶開始,成國公府每年有兩次是吃全素齋的。


    薛度雁給他舀了一碗豆腐湯,又夾了一筷子清水豆芽給他,問道:“還有一次是什麽日子?”


    江九重把豆芽吃下去,答道:“還有一次是大伯母,十二月初八沒的。聽說大伯母難產身亡,一屍兩命。”


    這麽說,江大老爺連個骨血都沒留下了?


    薛度雁心中升起幾分同情,“那我們吃過飯去東院給伯父伯母上炷香吧?”


    “對了,你知道娘的忌日是什麽時候嗎?”這裏說的是齊氏。


    江九重喝湯的動作頓了一下,“聽母親說娘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但是有下人又說是被綁到莊子上灌下啞藥沒幾個月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說齊氏被綁到莊子上的下人前幾年已經去世了,問彭氏他們也得不到答案,真相無從得知。


    唯有薛度雁覺得有幾分怪異,可是又想不到哪裏不對,看江九重沒了吃飯的心思,她也跟著放下了碗筷。


    “既然你吃不下,不如我們現在備上香燭去東院祭拜伯父伯母?他們無兒無女......”說到這裏,薛度雁頓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說伯父無妻無妾嗎?那伯母又是何人?”


    是啊!


    江九重也陷入了沉思。


    既然江大老爺無妻無妾,那所謂的大伯母難產身亡,一屍兩命的消息又從何而來?


    薛度雁好像想到了什麽,剛想開口就被來人打斷了思路:“大爺,大奶奶,老太爺差人來請,讓你們去祠堂給大老爺上香。”


    “好,我們馬上來。”薛度雁揚聲應了一句,被打斷的思緒無法重組,她隻得拉著江九重起身:“走吧,我們去祠堂。”


    江九重和薛度雁換上素色的衣裳,一路走到祠堂,就看見江老太爺正盯著他們。


    大約是看見他們穿著素色衣裳,他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兩分笑意。


    薛度雁覺得他們的態度很奇怪,像是很喜歡江九重,卻又很排斥他的存在。


    江九重就算真的是庶子出身,那也是成國公府的骨血,他們的態度更像是覺得丟臉。


    就好像江九重不是正經抬進門的妾室所生,而是妾室與人偷情生下的產物一般。


    江老太爺沒讓她有時間多想,他帶著小輩們走進祠堂,裏頭擺滿了牌位,第一排中間那個就是江大老爺江榮安的。


    薛度雁看了一圈,始終沒有看見江大夫人的牌位,心中不禁生疑。


    既然國公府每年在江大夫人的忌日裏吃素齋,證明國公府是承認這個人的存在的。既然承認了,為什麽祠堂裏沒有她的牌位呢?


    她正想著,手中被塞了一炷點燃了的香,是江九重拿給她的,“來,跪下磕頭。”


    薛度雁聽話地跪下,不僅給江榮安上了香,還給江家的曆代祖宗都上過香了,她才跟著眾人站了起來。


    “九重,薛氏,你們過來。”江老太爺將他們叫到跟前,帶他們走到祠堂邊上的小隔間,“既然你已經知道彭氏不是你的生母,那你也來給你的生母上炷香吧。”


    接著隔間被打開,露出一個供台,裏麵擺著一個牌位和兩盤供果。


    牌位上隻寫了齊氏之靈位,齊氏是妻是妾卻沒寫。


    江九重看著牌位,眼圈不知不覺就紅了。這麽多年了,他第一次給自己的生母上香。


    “祖父,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娘到底是什麽身份?她真的是妾嗎?”


    回答江九重的卻是江老太爺長長的歎息聲。


    江九重的心情很沉重,從祠堂出來之後,就一直沒說過話。


    薛度雁的心情也不輕鬆,她現在還想著江榮安的妻子到底是誰,為什麽祠堂沒有她的牌位。


    “我們去東院看看吧!”她道。


    江九重應了,和她慢悠悠地去了東院。


    東院好像有人來灑掃過,門牆上的蜘蛛網已經被掃幹淨了,從前在門前的落葉也不見蹤影。


    江九重輕輕將門推開,拉著薛度雁的手往裏麵走。


    許是有人灑掃過的緣故,院子裏幹淨了許多,唯有地上躺著幾片剛被風吹落的樹葉。


    東院很安靜,安靜得連樹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見,偶爾吹過一陣風,樹枝被吹得嘩嘩作響。


    “喵”的一聲,一隻渾身漆黑的貓飛快地從他們跟前竄過,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薛度雁環顧著這個院子,東院比西院大好多,進了門就是正廳,往裏走是內院,女眷的住所。


    吱呀。


    薛度雁循著黑貓跑過的地方走,推開一扇緊閉的門。


    她掩唇咳了起來,這裏太久沒住人,即使常有下人來灑掃,也難免有灰塵飄在空中。


    “杳杳,我們去那邊的屋子看看。”江九重帶著薛度雁走向左邊的屋子,這裏安靜得有些可怕,他們可以很清晰地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屋子的門一推開,江九重和薛度雁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震驚。


    隻見裏頭赫然擺著兩個牌位,一個寫著成國公江榮安之靈位。


    另一個,則寫著成國公夫人齊氏之靈位。


    成國公夫人,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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