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煒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捂著臉轉身跑了。


    薛度雁拿帕子擦了擦手,隨後把帕子丟進炭盆裏。


    丟棄的帕子很快被點燃,炭盆燃起一簇青紅色的火焰,伴隨著一陣青煙,嗆得垂虹和扁舟有些難受。


    薛度雁卻一言不發,看著那張帕子被燒成了灰,才讓寒侵幫她把發髻拆了。


    垂虹卻是有些擔心,沈煒自小嬌貴,是侯府的嫡長孫,趙氏和沈聽玨都寵著捧著,生怕他磕傷了。


    這會被姑娘甩了一個耳光,打得臉皮發腫,唇角滲血,沈煒肯定會去找趙氏告狀。


    要是趙氏真的豁出去告姑娘不孝,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姑娘......”


    她想提醒薛度雁,卻被薛度雁擺手製止。


    薛度雁知道垂虹想說什麽,也知道沈煒會去告狀,趙氏很快就會來不歸樓為她的寶貝孫子討公道。


    她怕嗎?


    自然不怕。


    她要看看趙氏多番找她要錢不成,梁氏又不肯出一絲一毫。


    到那時,趙氏到底會不會狗急跳牆下藥毒死她,然後堂而皇之地用她的嫁妝去救沈聽玨。


    趙氏來得很快,她牽著臉上已經抹過藥的沈煒,氣勢洶洶地踏進不歸樓:“薛氏,你給我出來,你一個繼室,竟然敢打原配嫡子?”


    薛度雁勾起唇,見沈煒一臉得意的模樣,扭頭對趙氏說道:“老太太的意思是,煒哥兒即便詛咒我去死,我也不能教訓?”


    “那怎麽能算詛咒,隻是孩子無意間說出來的話,怎麽能當真?”趙氏不虞地回答,低頭指著沈煒腫起來的臉:“你上不孝敬婆母,下不疼愛小輩,難道薛家就是這樣教你的?”


    “我從前似乎說過,我的教養如何不必老太太操心,最起碼我不會惦記旁人的嫁妝。”


    趙氏臉色微變,指著薛度雁道:“我......我要去告你,你這不孝不悌的東西!”


    薛度雁眼神都沒變,而是看向沈煒:“既然母親要去告我,那我自然也要去告一告煒哥兒。他詛咒繼母去死,誣陷我害了宋姐姐,隻要我去告煒哥兒不孝,他可就做不成安寧侯世子了。”


    趙氏這回被嚇住了,就連沈煒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整個人開始往趙氏身後躲。


    她怎麽忘了,她能用輩分壓製薛氏,薛氏自然可以用輩分壓製煒哥兒。


    不論如何,薛氏已經進了門,不管煒哥兒願不願意,他都得喊薛氏一聲母親。


    沈煒躲在趙氏身後,探出一個頭來衝著薛度雁嚷嚷道:“我要讓外頭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惡毒的繼母,剛進門就磋磨侯府的嫡長孫!”


    “老太太是去順天府還是直接去大理寺,我隨時奉陪。”薛度雁看都沒看沈煒,她臉上帶著笑容,任誰看了不誇一句得體?


    趙氏哀嚎一聲,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兩隻手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造孽啊,侯府這是娶了個祖宗進門,現在還威脅起婆母來了。自家夫君有難見死不救不說,還動手打人,真是沒天理啊!我不活了,不活了!”


    說著就要起來撞向柱子,被寒侵伸手拉住。


    薛度雁給了扁舟一個眼神,扁舟點點頭,從內室裏捧著個托盤進來 。


    “老太太,觸柱自盡多難看?我這有三樣東西,不如你選一樣?”


    還在掙紮哭嚎的趙氏頓住了,轉過身子去看托盤上的東西,居然是白綾,匕首和鶴頂紅。


    她抖著手,不可置信地看向薛度雁:“老大媳婦,你這是要殺我不成?”


    薛度雁溫柔地糾正她:“老太太此言差矣,我不是要殺你,是要助你,你不是說不想活了嗎?”


    等趙氏怔在原地,她又繼續說道:“難道老太太不知道選哪一樣?不如兒媳替老太太選,鶴頂紅如何?保證喝下去不到半個時辰,你就死透透的了。等老太太死了,兒媳一定幫你把葬禮辦得風風光光,讓你到了地底下,也是一個遭人羨慕的老太太。”


    趙氏沒想到薛度雁竟然不按常理辦事,一般的兒媳婦見到婆母尋死覓活,不都是好言相勸,聲聲泣血讓婆母不要尋死嗎?


    為何薛氏拿出自殺三寶,說要助她一臂之力?


    還說什麽要辦個風光的葬禮,生前被她氣成這樣,死後風光有什麽用?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兒媳婦?竟捧著東西想要送她去死?


    她一咕嚕爬起來,連自己滾得皺巴巴的裙擺都不管,一巴掌拍掉扁舟手上的托盤。


    托盤應聲而落,白綾輕飄飄地打了個旋兒,落在趙氏的腳邊。匕首直直地掉落在沈煒邊上,那瓶鶴頂紅咕嚕嚕地滾到了門口,咚的一聲撞在門檻上。


    趙氏梗著脖子,青筋畢露:“你倒是想讓我死,好把控著整個侯府,我偏不,我就要好好活著。”


    薛度雁沒有理會她的虛張聲勢,也不管她的胡言亂語,仍舊笑眯眯的:“既然老太太不尋死了,那就帶著煒哥兒回去吧,老太太還是好生想個法子湊夠三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兩還給宋姐姐。”


    “不用你管,冷血無義的東西!”趙氏冷哼一聲,伸手要去拉沈煒,沈煒卻站著不動。


    趙氏又拉了兩把,還是沒拉動,她氣悶地道:“不走還等著你繼母留你吃飯不成?”


    沈煒沒有說話,而是彎腰撿起了腳邊的匕首,把玩了一下,問道:“母親,這把匕首足夠鋒利嗎?”


    薛度雁勾起了唇角:“自然,這是削鐵如泥的玄鐵打造而成,吹毛斷發隻在一息之間。”


    沈煒拿著匕首往前走了兩步,薛度雁不閃不避,等著他走上前來,看著他把匕首塞到自己手裏,她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煒哥兒這是想作甚?”


    沈煒沒有回答,而是抬起頭看著薛度雁的雙眼,裏頭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小小個的,麵色有些許猙獰,還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殘忍。


    薛度雁看得心情愉悅,這個樣子的沈煒才是前世那個做事狠毒的狼崽子,剛剛那個咋咋呼呼的沈煒隻是他審時度勢做出來樣子。


    就在眾人都麵麵相覷時,趙氏都摸不透自己的孫子要幹什麽,隻見沈煒握著薛度雁的手,將那把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心口。


    “姑娘!”


    “煒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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