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侵應了一聲,麻溜地將一整套雨過天青的茶具收好,然後當著王嬤嬤的麵扔到外頭灑掃女使的垃圾簍裏。


    哐當一聲,茶具應聲而碎,清脆的聲音震住了王嬤嬤,她臉色又尷尬又難看。


    寒侵不服王嬤嬤好久了,要不是崔媽媽帶著她和扁舟去庫房清點姑娘的嫁妝,也不至於讓這個老虔婆用了姑娘帶來的茶具。


    她心疼地看了一眼垃圾簍裏的茶具殘骸,這可是碎一套少一套的雨過天青瓷,姑娘最喜歡的茶具之一。


    王嬤嬤沒想到薛度雁會這麽不客氣,不僅直截了當地說她隻是一個奴才,更是當著她的麵把她喝過的茶具扔了。


    扔了這一套茶具,相當於扔了白花花的銀子。


    這比薛度雁直接叫她老刁奴還讓她心痛。


    薛度雁不去看她的臉色,連衣服都沒換就走到門口,回頭見王嬤嬤還站在原地:“怎麽不走,難道你還想住下不成?”


    王嬤嬤這才回過神來,低著頭白了薛度雁一眼:“太太請!”


    薛度雁挺直了脊背,沒等王嬤嬤的話音落下,就率先走了出去。


    垂虹和晚照連忙跟上,晚照還裝作沒站穩推了王嬤嬤一下。


    王嬤嬤哎喲一聲差點摔倒,又被垂虹和晚照齊齊扶住:“王嬤嬤,你可要站穩了,若是摔倒了可不是我們不歸樓害的。”


    “年紀大了站不穩也是正常,嬤嬤,不如奴婢扶著你老人家?”


    王嬤嬤將她們掙開,繃著臉說道:“不用!”


    商戶跟來的陪嫁,跟她們的主子一樣難纏!


    薛度雁跟著王嬤嬤走到了宣明堂,裏頭擺了飯菜,羅氏和梁氏都站在趙氏身邊,想來是打算伺候趙氏用飯。


    她和羅氏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看見羅氏眼裏藏著擔憂,她把目光收了回來,笑容滿麵地叫道:“兒媳請老太太安。”


    趙氏板著臉看她一眼,沉聲道:“你給我跪下!”


    薛度雁挑起眉毛,自顧自地坐到桌邊,給自己盛了碗蹄花湯喝了兩口,才用帕子壓了壓唇角:“不知兒媳做錯了什麽,讓老太太這般震怒?”


    趙氏見她跟沒事人兒一樣吃飯喝湯,對她的怒氣置若罔聞,氣得手都在發抖:“我讓你跪下,你聽沒聽見?”


    “就算是大理寺要處死人犯,行刑前也有辯駁的權利。怎麽到了老太太這裏,一言不合地就直接處死了呢?就算你要讓我跪下,也該讓我知道我哪兒做錯了!”


    羅氏彎下腰來低聲勸道:“母親,你就算要懲罰大嫂,也該讓大嫂知道為什麽呀?要是讓底下的人把今晚的事兒說出去了,豈不是被人說嘴?”


    羅氏溫聲軟語的勸話是有用的,趙氏聞言收斂了怒氣,問道:“今日回門為何不等侯爺?讓外人知道你一個人回門,豈不是笑話侯府沒規矩?剛嫁進來就這樣敗壞侯府的名聲,莫非你想讓整個侯府都因為你而被人恥笑不成?”


    薛度雁活了兩世,自詡見多識廣,也見多了趙氏諸人的無恥,可這樣明晃晃的倒打一耙還是讓她氣笑了。


    她當下把手中的勺子一撂,砸在碗裏發出當的響聲,小臉冰寒:“侯府的名聲豈用我來敗壞?外頭誰人不知侯府表麵上花團錦簇,內裏卻腐爛不堪?侯爺今日一大早為何耽擱了一個多時辰才急匆匆趕去薛家,老太太想必很清楚。”


    她語速飛快卻字字清晰,聲音又清脆,讓趙氏想反駁都無法插話,隻聽她繼續說道:“侯府自己不要臉麵,反倒怪我這個剛進門的新娘子?這就是所謂的百年勳貴,我也算是領教了!”


    “你當我樂意嫁進侯府?這樁婚事怎麽來的,你我心知肚明。老太太,你若是還要點臉麵,就別逼我把事情鬧大。我隻是小小商女,一向臉皮厚,大不了豁出去鬧一場,我看看到時候誰比較難堪!”


    這下趙氏是真的快被氣得厥過去了,指著薛度雁連話都說不出來,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你……你竟敢忤逆婆母!”


    除了生氣,她還有幾分驚恐。


    這樁婚事是怎麽來的,她當然知道。


    湖州富裕天下皆知,她和大兒子去過一次湖州,知道湖州首富薛家有個寶貝女兒待字閨中。


    雖然薛姑娘已經定了親,可到底還沒成親不是?


    薛家握著大把銀錢,正好對侯府有用,她便使了計謀,讓兒子娶了薛家千金。


    可是,這件事情薛氏是怎麽知道的?


    驚疑之中,趙氏的雙眼對上薛度雁諷刺的眸子。


    她飛快地把目光收了回來,定了定心神,強撐著婆母的威嚴:“剛嫁進來就忤逆婆母,這就是你們薛家的教養?”


    薛度雁冷哼一聲:“我的教養不需老太太指指點點,你隻需要管好侯爺和沈煒就好了。既然有求於人,怎麽也該擺出一個求人的姿態來,難道你還指望我主動出手幫你不成?”


    趙氏喉嚨滾動,想到薛氏手中的嫁妝,聽說嫁進來三天了,她的嫁妝還未完全入庫,可想而知她的嫁妝有多少。


    除此之外,還有薛家無數的商鋪和田產……


    她繃著臉皮扯出一個笑臉:“是母親態度不好,你別往心裏去。”


    薛度雁見好就收,冷淡地說了一句:“兒媳說話直接,老太太別往心裏去。”


    梁氏和羅氏看著她們兩人交鋒,心一直怦怦跳。


    羅氏擔心薛度雁言語激烈,會令趙氏惱羞成怒,卻沒想到趙氏率先服了軟。


    梁氏則是想不到薛氏膽子這般大,竟然敢忤逆婆母,幾乎將婆母氣得吐血。


    可是即便如此,趙氏竟然也率先服軟了!


    這怎麽可能?


    難道這就是有錢的好處,讓婆家都不敢拿捏自己?


    感歎過後又有些後怕,薛氏就是滾刀肉,油鹽不進,連趙氏都拿她沒辦法。


    要是被她知道……


    梁氏後背冒出了冷汗,不敢再深想。


    薛度雁才喝了兩口湯,此時餓得肚子直叫,也不想再在宣明堂待下去,而是轉身就走。


    在離開宣明堂之前,薛度雁開口問羅氏:“二弟妹,我從娘家給阿稚帶了禮物,不知你可否隨我去拿?”


    羅氏巴不得早點離開宣明堂,她自己肚子也餓著,聽到趙氏傳喚時正打算吃飯。


    本想伺候完趙氏就回去,沒想到趙氏把大嫂叫過來訓斥一通,耽誤了好些時間。


    “多謝大嫂,我伺候完母親用飯便去不歸樓……”


    “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有你三弟妹在這盡夠了!”


    梁氏眼巴巴地看著她們離開,等她們的身影看不見了,她的臉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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