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蘇以橙抱到自己腿上。


    陸千野翻開鋼琴蓋,優雅的黑白琴鍵倒映在橙子眼中。


    長指落在琴鍵上,是《花之舞》寂靜冬夜般的曲調。


    第一次聽到陸先生彈奏現場版的《花之舞》,橙子聽得認真,入神極了。


    曲子彈奏到副歌部分,橙子甚至全身發麻,震撼出一身雞皮疙瘩。


    不一會,時而沉重時而輕柔的曲調就讓小姑娘鼻尖發酸,眼淚也不受控地湧了出來。


    啪嗒啪嗒,淚珠落在琴鍵上。


    陸千野身形一僵,趕緊將背對自己的小橙子轉過身子,心疼地抹去她眼角的淚。


    “我們橙橙怎麽哭了?”


    有小橙子在自己身邊,他彈奏出來的鋼琴曲早已不像之前那樣悲傷,卻還是惹哭了他家小橙子。


    陸千野眉心微擰,“要不我們不學了?”


    蘇以橙聽了,瞬間猛搖腦瓜。


    “嗚,哥哥,橙橙沒事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聽這首鋼琴曲,就特別有感觸。”


    “橙橙真的很想很想學這首曲子。哥哥已經答應我了,不能不教橙橙的。”


    “教教我嘛千野哥哥~橙橙求求你了哥哥~”


    被他家小橙子軟聲撒嬌,陸千野的心都要化了,隻得舉手投降,吻去她睫毛上的淚珠。


    “好好好,都聽橙橙的。來,哥哥彈奏第一部分,橙橙仔細聽。”


    長指才落在琴鍵上,卻被橙子攥住了。


    “哥哥~第一段就不用教啦,我會彈這一段的~”


    黑眸微怔,“真的?”


    橙子點點腦瓜,單指落在黑白鍵上。


    一瞬間,雀躍的音符像奔跑跳躍的小鹿,星星點點溢出來。


    黑眸也跟著氤氳。


    十四年了,他的小橙子竟然還記得。


    俏皮可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演奏風格,幾乎把陸千野瞬間拉回十四年前那個夏天。


    那時候他殘廢的雙腿雖然已經有好轉的跡象,但也隻能坐在輪椅上教小小橙子彈鋼琴。


    隻可惜,這首曲子他隻教小姑娘學會了第一段。


    準備教小橙子第二段的時候,陸氏別院的漫天大火將小姑娘吞噬,徹底將他的光從他的世界奪走了。


    他的雙腿,他的摯愛。


    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該死的繼母和她的寶貝兒子陸千原。


    還記得十歲那年,他被養母精神虐待患上自閉症,被送到陸氏別院靜養,是小橙子一點點讓他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暑假最後一天,陸千野像往常一樣抱著小小橙子睡午覺。


    迷糊的陸千野下意識去蹭懷裏的小小橙子,卻撈了個空。


    陸千野焦急起身,這才發現橙子正趴在桌子畫著什麽。


    橙子還太小,不夠高,踩著凳子踮起腳尖才能勉強夠到桌子。


    陸千野鬆了口氣,走到蘇以橙身邊,揉揉她的小腦瓜。


    “我們橙橙在畫什麽?”


    橙子一驚,迅速把正在畫的東西藏到身後。


    “啊!橙橙還沒畫完呢,千野哥哥不許看的呀!”


    陸千野一臉寵溺,把小小橙子抱到自己腿上,又拿起一旁的絲巾在自己眼睛上圍了幾圈。


    “橙橙畫吧,哥哥不看。^^”


    “嗯嗯~千野哥哥真好~”


    橙子咧開嘴笑了,露出唇邊兩顆小小梨渦,而後繼續拿起筆畫手裏的東西。


    透過半透明的絲巾,陸千野和預想的一樣,清楚看到了蘇以橙正在畫的賀卡。


    深藍色的夜空裏,畫滿了五彩斑斕的星星。


    其中最耀眼的,是一顆橙色的北極星。


    小小橙子歪歪腦瓜,軟糯的聲線咿咿呀呀的:


    “媽媽和橙橙說過,北極星是保護的意思。雖然橙橙不太明白,但是肯定是很好的意思呀~橙橙以後要和這顆北極星一樣,保護著千野哥哥!”


    這一刻,橙子的話像是展翅的飛鳥,直奔陸千野心湖而去。


    又像是最溫暖的湖水,流向陸千野四肢百骸。


    十年來,他所受的屈辱和酸楚,盡數化作眼淚奔湧而出。


    從今以後,他的心中再也沒有那些,隻留下小橙子帶給他的悸動和歡喜。


    “嗯,千野哥哥也會保護好橙橙,一定會。”


    陸氏宴會廳,蘇以橙彈奏的《花之舞》仍在繼續。


    抱著他的小橙子,陸千野撫上心髒處的北極星紋身。


    他的心,又酸又漲,疼得厲害。


    那年暑假過後,陸暉不抱希望地來探望陸千野,卻意外見到陸千野病情好轉。陸暉高興極了,便每年寒暑假都把陸千野送回陸氏別院靜養。


    陸千原和繼母知道後徹底發了瘋。


    他們恨陸千野恨到牙根發癢,恨到要把陸千野敲骨剝髓,生吞活剝。


    第一個想要除掉的,就是把陸千野那雜種拉出地獄的小東西——


    蘇澄。


    才三四歲,路都走不穩。或許車禍是個不錯的死法。


    可惜貨車衝過來的時候,小東西被陸千野及時推開了。


    雖然沒把蘇澄那小東西撞死,卻意外撞殘了陸千野的腿。


    醫生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站起來了。


    繼母:很好,真的很好!這樣就沒有人和我兒子爭陸氏家主的位置了。


    陸千原:陸千野那個雜種成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的廢物。嗬嗬,父親以後就隻能看到我一個人了!


    陸千野還記得車禍那天,小小橙子撲在倒在血泊裏的他身上嚎啕大哭,可憐巴巴的小模樣。


    也記得殘廢後的他嚐試從輪椅上站起來,卻狠狠摔在地上,小小橙子拚命想扶他起來,倔強含淚的小模樣。


    那一刻,陸千野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沒用的人。


    雙腿殘疾的他被父親視為家族恥辱,關在陸氏別院自生自滅。


    他是晦氣的,不祥的雜種。


    他配不上天使一樣的小橙子,就這樣一輩子墮入深淵也好。


    橙子見了,不僅每天陪在陸千野身邊,還特意求爸爸媽媽帶小小的她去找霧靈寺的方丈。


    因為橙子無意間聽爸爸說,如果能親自登上霧靈峰用誠心打動方丈,拿到方丈賜予的轉運珠,她就能為千野哥哥逢凶化吉,一生護他平安健康。


    霧靈峰很高,橙子又太小,隻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大人三天能爬上去,五歲的橙子卻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


    渴了喝了就吃點東西墊一墊,累了就在山裏搭帳篷睡一睡。


    下山時,白白軟軟的小小橙子變得黑乎乎的,臉也瘦了一大圈。


    可看到手裏拿著的轉運佛珠後,一切辛苦都被小姑娘拋到腦後了。


    雖然黑沉香上麵的“野”字被她刻得歪歪扭扭的,僧人教她打的平安結也被她打的不盡人意。


    可是如果佛珠能為千野哥哥帶來福氣和健康的話,一切都值了的呀!


    ?(?ˊ?ˋ)??


    橙子捧著手裏千辛萬苦求來的沉香烏木佛珠。


    精疲力盡的她開心過頭,下山時不小心摔下台階。


    拚命護著手裏的佛珠,卻還是不見了。


    小小橙子急得嚎啕大哭,腿和胳膊全部被磕破,鮮血直流,卻忍著痛爬起來,堅持尋找佛珠。


    費力勞神,終於將滑落到半山腰的佛珠找回。


    哭到小臉通紅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將佛珠用帕子包好護在懷裏,再也不肯撒手了。


    “嗚。這是橙橙好不容易幫千野哥哥求來的佛珠,不能弄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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