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按進懷中,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方才刻意壓下的委屈才終於傾瀉出來。


    秦桑整個人都在抖,死死抱著他的腰,仿佛在暗夜中找到了歸路。


    顧望安用力將她攬在懷中,手臂上青筋凸起,可他並未鬆懈,而是死死盯著不遠處傳來壓抑抽氣聲的地方。


    黑暗中,兩人沉默地對峙著,終是顧望安先開了口:“你現在從原路離開,我可以不追究你擅闖公主府之罪。”


    誰知陸昭悶聲笑了:“我可從未說過要走,你怕什麽?怕被外麵的人發現新房裏有別的男人?”


    屋內再度陷入沉默,陸昭將這當做是他的畏懼,黑暗中,火折子突然亮起,照出他那張因為疼痛、嫉妒而扭曲的臉。


    然後他捂著傷口慢慢站起,神情狂傲地道:“就算你多了個世子的名號又如何?在我眼裏你仍是不文一名,你有什麽資格娶她?我既然敢燒了後院,也敢燒了你們的新房,反正我不怕把事情鬧大,最好能鬧得路人皆知,讓他們眼裏的喜事變成一樁醜事。”


    秦桑氣得想衝過去扇他,這人隻怕已經瘋了,寧願玉石俱焚,也要毀了他們的洞房之夜。


    但是顧望安按在她腰上的手收緊一下,似是在安撫她的情緒,可他的神情始終淡然,看不出任何憤怒,隻是朝陸昭伸出手道:“你想怎麽燒?我可以幫你。”


    陸昭微微皺眉,一時竟拿不準他到底什麽意思。


    顧望安歪了歪頭,指著床頭垂下的紅帳道:“就從這裏開始燒好了,很快就能燒毀整間屋子,雖然有些可惜,不過用外麵那些錦衣衛的性命來賠,也不算太虧。”


    他見陸昭神情微變,繼續道:“你仗著陛下寵信,隻需隨便找個借口,篤定自己絕不會被治罪,但是你的下屬卻不行。公主府的大喜日子被攪亂,長公主這口氣怎麽也得找人來出,陛下為了安撫他,不管外麵那群人再怎麽以公職為借口,都是非死不可。”


    他說這話時神情始終淡漠,眸中卻隱有光亮閃動,似是很期盼看到這一幕,陸昭聽得倒抽口涼氣,感覺這人好像比自己還瘋。


    此時外麵的喧囂聲已經變小,似是後院的火已經撲滅,然後就是紛雜的腳步聲,但也許是因為世子的吩咐,始終沒人往這邊靠近。


    顧望安把懷中的人摟緊了些,淡漠的臉上總算添了絲柔情:“還有你大概不明白,隻要能同她在一起,就算跟在她身邊當一輩子護衛我也不介意。更何況現在我們已經是明媒正娶的夫妻,無論你做再多事,也沒法改變這一點,至於其他人會怎麽看、怎麽說,我根本不會在乎。”


    他低頭看向秦桑,問道:“你會在乎嗎?”


    秦桑仰頭看他,笑得甜美:“自然不會。”


    兩人站在一處,實在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難怪京城百姓人人稱頌這樁婚事,陸昭隻覺得傷口更疼了,扯動五髒六腑都跟著發痛。


    他突然覺得一刻也沒法待下去了,自己是來給他們添堵的,可不是來看人家秀恩愛的。


    而顧望安似是勝券在握,朝他抬了抬下巴道:“隻要你現在離開,你和你的下屬都能全身而退。該怎麽選,陸大人應該明白吧?”


    陸昭身子搖晃一下,這時才發現自己因為他的容貌,一直低估了這個男人。


    肩上的傷口滲出太多血,幾乎將整塊前襟染濕,最後陸昭終是冷哼一聲道:“好,我現在可以離開,但你也別高興的太早。”


    他盯著秦桑一字一句地道:“我是不會放棄她的,咱們走著瞧。”


    而顧望安撿起他拋下的火折子,彎腰點燃了龍鳳紅燭,輕輕勾起唇角道:“那今晚就當陸大人專程來賀我和桑兒大喜之日了。”


    陸昭被他氣得差點吐血,但也隻能冷著臉離開。他剛才是從房頂跳下來,現在被刺得肩上多了個血洞,自然沒法再跳回去,隻能忍著痛翻窗離開,還得提防被人發現,簡直是他畢生最為狼狽時刻。


    等到人終於離開,秦桑才徹底鬆了口氣,連忙問道:“張嬤嬤她們呢?”


    顧望安拉著她坐下,柔聲安撫道:“她們沒事,隻是被打暈了,我剛才進來之前,已經讓人將她們安頓好了。”


    秦桑想到方才的事,仍覺得有些憤怒。她沒想到陸昭竟會如此偏執,原本以為成了親,他自然就不會再惦記自己,可聽他剛才那番話,往後還得對他多加提防。


    顧望安見她緊緊皺眉,臉頰微微鼓起,似是很不安的模樣,於是伸出手將她耷拉的嘴角往上提了提道:“今天是好日子,你不要不開心了。”


    秦桑仍是氣鼓鼓地道:“他就這麽闖進來,若不是你反應快,咱們的婚事可全被他毀了。”


    顧望安道:“他沒占到什麽好處,你還捅了他一刀。”


    秦桑想想也對,又往頭頂一指:“還有,咱們的屋頂都被他弄了個洞。”


    顧望安抬起頭,笑了笑道:“可是今天的月亮很圓。”


    秦桑跟著他一同抬頭,隻見瓦片缺失的方寸間,正好現出一輪圓月,皎皎清輝自空隙內灑落下來,讓龍鳳對杯中映出月影。


    秦桑終於笑了出來:花好月圓、兩心相依,雖有些波折,但此刻已經是最好的時刻。


    於是她站起身,將桌案上擺了許久的龍鳳對杯拿起道:“今晚是咱們的洞房之夜,總得先把合衾酒喝了。”


    盈盈燭火下,將她的臉照的格外嬌豔,顧望安看了會兒才站起來,微微彎腰,同她雙臂交纏,如同鴛鴦交頸,共飲杯中美酒。


    這是他這輩子喝過最甜的一杯酒,喝完後他還遲遲未將手抽回,隻垂著眸子靜靜看著她的臉。秦桑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道:“喝完交杯酒該做什麽?”


    她好似規矩的學子,一板一眼要將洞房所有流程都做足,顧望安與她交纏的那隻胳膊滑下來,慢慢攬住她的腰,另一手摸上她通紅的臉頰,聲音有些啞:“下麵的事不能在這裏做。”


    秦桑的心跳得快蹦出來,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麽,突然被他攔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哐當一聲,兩隻酒杯被她的裙擺撞落在地,可惜再也沒人想要理會,紅燭半明半暗,照著鎏金銅杯上的鸞鳳和鳴圖案剛好契合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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