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句話,表情已近癲狂,旁邊的尹五和書生麵容慘白,眼神直勾勾不知在想些什麽,竟沒有出聲反駁她。


    短暫的沉默中,秦桑突然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楊遇朝窗外看了眼,道:“大約在寅時和卯時之間。”


    他行軍時經常會迷失在叢林裏,因此觀看天色推測時辰,能推測得八九不離十。


    秦桑點了點頭,將燭台舉在自己麵前,沉聲道:“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能照明的蠟燭還剩兩根,現在任何人落單都可能會碰上危險。所以,咱們幾個不能再分開,現在必須一起去找熊亮。”


    她的目光柔和,聲音沉穩而堅定,奇跡般撫慰了其他幾人恐懼到躁亂的心。


    譚秋蓮將她當了救命稻草,擠到她身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大人啊,你可以一定要保護我,我不想死。”


    秦桑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舉起燭台道:“咱們現在一起去找熊亮,隻要我們幾個不分開,就一定不會再有危險。”


    然後,他們先在大堂裏找了一遍,並未發現熊亮的身影,於是一同走上二樓,沿著門前的連廊慢慢走向左邊最後一間房。


    那間房還留著剛才憑空而生出的煙霧,而熊亮就趴在門前,麵容僵硬,似是看到了很可怕的東西,身體保持著掙紮著向外跑的姿勢。


    幾人同時被嚇了一跳,秦桑連忙走過去,碰了碰他的鼻息,然後抬眸搖了搖頭道:“他死了。”


    其他三人瞪著眼,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本能地想往下麵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秦桑卻立即站起喝斥道:“都給我站住!”


    燭火下,她麵容格外冷峻:“我剛才說了,誰也不許離開,咱們幾個必須待在一處。”


    楊遇臉色也很難看,抱著胸對那三人道:“不想成為下一個死者,就好好待在這兒。”


    他頓了下,聲音添了幾分寒意道:“不想被當作凶手,也最好待在這兒。”


    那三人聽到凶手二字已經嚇得魂不守舍,隻得苦著臉擠在一處,根本不敢再看熊亮的屍體,譚秋蓮垂著頭狂念佛號,尹五和書生則互看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連廊裏,楊遇自覺幫秦桑舉起燭台,讓她能專心驗屍。


    秦桑蹲在地上,認真檢查完熊亮的屍體,皺起眉頭道:“奇怪,他全身並無傷口,頭部也沒有外傷,不像被人襲擊過。脖頸處並無勒痕,也不是因為窒息而死。身邊沒有嘔吐物,喉部銀針刺入也無毒性,不是中毒而死。”


    她又舉起熊亮的手掌細看道:“手掌上有灼傷的痕跡,好像是被什麽燒過。”


    她這番話說完,譚秋蓮腿都軟了,站立不住直接癱軟下來,顫著聲道:“他力氣那麽大,以前還練過功夫,怎麽會連聲都沒出就被殺了,身上還有沒有傷口,這不是鬼做的是什麽?”


    尹五也瞪著眼道:“他手上的燒傷是怎麽來的?這房間也沒有火啊,還有剛才的爆炸是怎麽回事,那時我們根本沒人在二樓,這到底怎麽回事!難道真的有鬼……”


    書生用力咬著指甲讓自己鎮定下來,不停地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有鬼,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三人方寸大亂,而秦桑檢查完了屍體站起,似是自言似是詢問道:“熊亮為什麽會走上二樓?”


    書生咽了咽口水,問道:“你怎麽知道是他自己走上來的?”


    秦桑看了他一眼道:“熊亮的身材十分壯碩,身高足足有八尺,尋常人根本無法做到將他殺害再移屍到二樓,更不可能在不驚動我們的情況下做到這點。”


    所以熊亮隻可能是自己跑上二樓,不知被什麽吸引到這間房門口,突然被凶手殺害。


    可剛才她和楊遇在駱心慈的房間裏,唯一的光源也在他們手上,其餘四人在黑暗裏根本難以辨別方向,在已經死了一個人,到處都是未知風險的情況下,為何熊亮會冒險跑上二樓?


    再看另外三人麵麵相覷,都是一副嚇傻了模樣,於是秦桑直接走到熊亮的房裏查看,又順帶著把尹五的房間也查看了一番。


    就在她進去搜索時,楊遇一直盯著其餘三人,默默記下三人的神態動作。


    等到幾人往樓下走時,楊遇同秦桑走在前麵,靠近她小聲說了句:“剛才你在搜尋房間時,尹五看起來很緊張。”


    秦桑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幾人回到了大堂,想到入夜前這裏坐著的還是七個人,轉眼就隻剩了五個,頓時覺得心頭悲慟,更多的是恐懼而生的涼意。


    秦桑將燭台放下,沉了口氣,看向譚秋蓮問道:“你之前同熊亮吵架時,說你受他引誘犯了錯,到底是什麽意思?”


    譚秋蓮捂住臉嗚咽,整個人抖如篩糠,然後啞著聲道:“還有水嗎?我想喝口水。”


    於是秦桑去水缸舀了水遞到她麵前,譚秋蓮仰著脖子一口喝下,閉上眼終於坦白道:“十年前,我已經和相公成婚,我在涵香客棧做廚娘,他則在外麵做鏢師。可是客棧裏的馬夫熊亮那時總是撩撥我,因為相公經常要跑鏢,一走就是大半個月,我終於未經得起他的引誘,同他做了苟且之事。”


    秦桑並不關心這些風月之事,立即問道:“所以起火那時,你並不在後廚,而是在同熊亮偷情?”


    她當時聽到兩人的供詞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駱心慈說她是看到譚秋蓮往後廚跑,才迷迷糊糊跟著她跑過去,可譚秋蓮卻說自己在後廚看到了凶手犯案,還被凶手打昏。


    熊亮的供詞更是奇怪,他說自己發現有一匹馬病了,所以離開馬廄來找東家商議這件事,誰知正好撞到大堂內起火。可明明在書生的供述裏,大門早被凶手給鎖上了。


    譚秋蓮捂著臉難堪地點頭:“後來官爺找我們詢問,問我既然在後廚,就應該看到是誰犯的案。我那時心裏很亂,很怕被人發現我不在後廚,和人偷情的事被揭穿,會讓我相公知道。剛好他們都說是那個被燒傷的書生縱火,我就編造了個故事,說看到他偷偷拿走了桐油,我想阻止他卻被他打倒在地,後來才辛苦逃出來。”


    楊遇聽得冷笑一聲:“你怕自己的私情被戳穿,竟在這種大事上說謊,可知道會害了個無辜的人!”


    譚秋蓮雙手抓著頭發,滿臉悔恨地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這些年我經常會夢到那場火災,夢到那書生向我索命。因為那天他躺在我身邊,無力反駁我的話,卻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我一直都記得,記了十年。所以一定是他,是他回來找我們了……”


    她似是精神失常般,渾身不住地發抖,最後竟眼皮一翻暈倒在桌上。


    秦桑歎了口氣,又轉向其他兩人道:“你們呢?都到了這時,也該坦白承認了吧,火災之後被官兵審問時,你們都說謊了吧。”


    這時書生突然站起,指著尹五道:“是他!我看到熊亮進過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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