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襲紅衣,腰間掛著寶石吊墜,大約十七八歲的模樣。臉蛋生的極美,尤其是一雙杏仁似的大眼,輕輕轉動時,似有波光流轉,顯得俏皮而靈動。


    秦桑連忙道:“怎敢讓永嘉郡主為屍骨作畫。”


    永嘉郡主歪頭看她,笑著問:“你知道我是誰?”


    秦桑含笑不語,隻朝旁邊轉了轉眼眸示意。


    永嘉郡主立即心領神會,隻見周圍那圈護衛們全部垂頭躬身,滿臉的恭敬表情,她不是郡主還能有誰。


    於是郡主負著手走到那具被拚好的屍骨旁,道:“放心,我畫技很好,是畫院的待詔肖勉大師親自來教的。”


    秦桑見她對著那副模樣駭人的屍骨,眼裏竟毫無懼怕之色,沒想到這位傳說中被千嬌百寵的永嘉郡主,竟對驗屍一事這麽感興趣。


    而那位肖勉大師是大姚最知名的畫師之一,最愛山水寫意,畫風突出一個雅字,若他知道自己教授的畫技被拿去畫一具屍骨,不知心裏作何感想。


    可郡主既然這般要求,秦桑也不再扭捏,退後一步道:“那便勞煩郡主了。”


    然後她便去樹幹那裏,檢查是否有自己遺漏的東西。


    果然她在樹根的一處凹陷裏找到一樣奇怪的東西,是由粉末軋成的小球,大約是因為屍體被拋進來時,這樣東西從屍體上掉了出來,沒有泡在血水裏,所以才保留了下來。


    但奇怪的是,這樣東西也沒被蟲子啃咬,看起來十分完整。


    於是秦桑將它同其他東西一並收起,回頭時發現永嘉郡主畫的很快,轉眼已經將人形給勾勒出來。


    她雖然無法還原人臉,但是依據頭骨、手骨和腿骨的長度,將屍體比例全畫了出來。


    畫中看起來是個年輕女子,個子並不太高,膝蓋處有舊傷,四肢骨架較為纖細,不像是做粗活的樣子。


    秦桑看了會兒,真誠地感慨道:“郡主能通過骨骼將體型畫的如此清晰,就算是大理寺的畫師也不及你觀察的這般細微。”


    郡主笑得得意:“因為我經常會收集一些動物的骸骨,試著還原它們生前的模樣,久而久之,就畫的熟了。”


    她見秦桑露出驚訝神色,挑眉問道:“你不信嗎?現在我房裏還留著一些呢,待會兒帶你去看看。”


    秦桑以前跟著師父驗屍,經常會幫他在旁邊畫下案發現場,所以對畫藝也有些涉獵,因此聽公主這麽說,竟也有些心動,想要去看看她究竟是如何通過屍骨還原生前的模樣。


    可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具複原的骸骨運回大理寺,還有她方才收集的所有證物。


    於是秦桑讓兩名護衛幫她把這些東西運回大理寺,然後同郡主一起去見長公主,她還有些事需要問一問長公主,才能推測這具屍骨的身份。


    一路上郡主毫不避諱,用目光上下打量著她,讓秦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問道:“郡主有話要同我說嗎?”


    郡主笑得眯起眼道:“沒有,就是聽了許多你的事,今日終於能見著了,自然要好好端詳,”


    秦桑看了她一眼問:“郡主還聽過我的事?”


    郡主點頭道:“說你身為女子去當仵作,在大理寺連破兩樁奇案,還說你在元德寺戳破了夷人的詭計,救了皇帝的性命。還有,說你如此膽大,明明是吏部侍郎家的貴女,竟喬裝改扮入大理寺,如今又能恢複身份,實在是本朝難得的傳奇。”


    秦桑被她說得更不好意思了,索性笑著道:“我以前也曾聽過許多郡主的事,隻是今日一見,郡主和我想的很不一樣。”


    郡主瞪大了眼:“是我說那些動物屍骨的事,嚇著你嗎?”


    秦桑連忙搖頭:“不是,我很佩服郡主,竟能想到這樣的法子精進畫技。”


    郡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道:“你可知道我娘親在二十歲前,就已經帶兵出征,成為統領千軍、萬人臣服的女將領。小時候我就很羨慕她,盼望著我也能同她一樣做一番大事。可她說我的體質不適合練武,讓我選一樣自己感興趣的事來做。我從小喜愛畫畫,娘親找了許多厲害的畫師來教我。可那些山水、人物,都是前人畫盡了的,其中也不乏開宗立派的大師,我不想和他們一樣,所以我決定學著畫白骨,還原死屍和現場。等到後人談起,會說大姚有一位厲害的女畫師,能精準還原每一處罪案現場,讓凶手無處可逃。”


    秦桑有些羨慕地望著她,郡主性格灑脫隨性,必定是因為受盡長公主的寵愛,能讓她自由地去做任何事。


    這時郡主又望向秦桑,笑著道:“還有一位很厲害的女仵作,和我這個畫師珠聯璧合,屢破奇案,載入史冊。”


    秦桑被她誇張的模樣逗笑了,故意道:“那我需得好好查案,不能有負郡主重托。”


    兩人相談甚歡,讓身後跟著的護衛麵麵相覷。


    遠遠看去,兩位女郎美得各有千秋,舉手投足別有一番風情,誰能想到,她們此時聊的津津有味的話題,竟是屍體和白骨呢。


    到了主院的花廳裏,公主已經坐在貴妃榻上等著兩人,旁邊貼身伺候的真是在元德寺中見過的柳瑤。


    這時,柳瑤正在撥動花廳的香爐,給公主換了一味加了中藥的香粉。


    她聽見門外有走動聲,立即警覺地轉頭,看見是郡主才鬆懈下來,又望見郡主身後的秦桑,對她露出個友好的笑容。


    秦桑鬆了口氣,她記得當初陸昭曾懷疑過柳瑤,當時在長公主房裏鬧得很不愉快,幸好她不是記仇的人,也不會因此為難自己。


    再望向歪靠在貴妃榻上,冷冷將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長公主,秦桑連忙行禮道:“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從鼻子裏輕哼一聲,也不讓她坐,也沒提驗屍之事,隻是問了句:“聽說你如今已經恢複本來的身份了?”


    秦桑被她提醒,小心地抬眸,問出在心裏盤桓許久的話:“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臣女的身份了?”


    長公主輕勾了下唇角,姿態仍是高傲地點了點頭。


    秦桑更奇怪了,忍不住問道:“請問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長公主眼皮一抬,緩緩道:“因為我認識你的母親。”


    她語氣平淡,卻讓秦桑大吃一驚。


    娘親已經去世十幾年,去世之前也不過是一名商戶女,而杜世元在那年才剛進翰林院,怎麽也不可能認識長公主這般的大人物。


    而且長公主說的是認識她的母親,並沒有說認識她的父親,這就更加奇怪了。


    可讓她更加震驚的,還是長公主下句話。


    隻見她手托在腮邊,眼神裏藏了些怨恨道:“不止如此,我還同你母親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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