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玥文旭正陪著皇帝下棋。


    皇帝隨口道:“這宋家小女兒,脾氣不小,跟她祖父一個脾氣,吃不得一點虧。跟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炸。”


    玥文旭放下一子,“父皇,準備什麽時候見她。”


    皇帝反問道:“你想我什麽時候見?”


    說完,眯著眼觀察對方,試圖看清對方內心所想。


    以前覺得太子無所事事,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勁兒。


    如今,卻覺得太子太深沉了,讓他也琢磨不透。


    玥文旭皺眉道:“再等等吧,我還沒有想好。”


    皇帝狀似無意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有自己的子嗣了。你看看人家,孩子都六七歲了。”


    玥文旭眼皮也沒抬一下的道:“蔣太傅,又找您哭訴了。”


    “太傅等著抱外孫,朕等著抱孫兒,你就體諒一下,我們兩個老人的心情。”


    皇帝語重心長的勸道,年紀大了,對子嗣這些格外的看重。


    玥文旭放下最後一子,說道:“父皇,你又輸了。”


    起身,離去,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皇帝無奈地道:“你不留下來,陪朕用午膳,難得今日清閑。”


    玥文旭腳步不停,“沒空,太子妃還在等我。”


    皇帝捶著僵硬的雙腿,感歎道:“老了,老了,這江山,這天下,該交給年輕人嘍。”


    柳恬恬幾人,正在悠閑的度下午時光,聽宋威和宋夫人,講曾經的往事。


    宮裏突然賜下大量的東西,傳旨太監,領著宮人,一樣一樣的將禦賜之物,搬進將軍府。


    有名貴的滋補藥材,有金銀首飾,有華麗的衣裙,還有上好的珍珠,磨成的珍珠粉。


    據說能夠美容養顏,是宮裏的女人們,最愛的美容佳品。


    市麵上很難買到。


    傳旨太監一臉諂媚地道,是太子殿下求的恩典。


    一來,慶賀宋將軍,收柳恬恬為義女。


    二來,賠罪。


    說到賠罪,小太監捧出一個長木盒子,笑眯眯地道:“陛下得知小姐受了委屈,特差老奴,送來這個。”


    小太監打開木盒子,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麵而來。


    柳恬恬嚇得一個激靈,撲在冷青霖懷裏,不敢在看。


    木盒子裏裝的,是秋月和碧玉的人頭。


    媽呀!太恐怖了。


    幾個時辰前,還在跟自己叫罵的,活生生的,像花兒一樣的少女。


    變成了血淋淋的人頭。


    這一幕的衝擊力太大了。


    她低估了那些上位者的手段,如果這其中,有文旭的手筆。


    她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僅僅吵個架而已,有必要做這麽絕嗎?


    宋威陪著笑臉,恭恭敬敬地將傳旨太監送走。


    又分派人,將禦賜的東西,都收起來。


    柳恬恬喝了一碗涼茶,這才緩過神來。對今後的處境,更加擔憂起來。


    跟隨賞賜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嬤嬤,據說是曾經教過太子妃規矩的嬤嬤。


    姓劉,大家稱她劉嬤嬤。


    劉嬤嬤派頭很大,身後跟著兩個伺候的丫鬟,還有四個小廝,幫著抬行李。


    劉嬤嬤此行的任務是,教授柳恬恬規矩。


    不僅是大家閨秀的規矩,還有進宮麵聖的禮節等等。


    柳恬恬做夢也沒有想到,電視劇裏的劇情,有一天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劉嬤嬤橫眉怒目,麵無表情,不怒而威。


    堪比容嬤嬤,看著就不好惹。


    柳恬恬緊張兮兮地道:“劉嬤嬤,你,你不會拿針紮我吧?”


    劉嬤嬤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姐千金之軀,老奴哪敢傷你。”


    柳恬恬隻覺得她笑容瘮得慌,連頭皮都開始發麻。


    媽呀!她的噩夢來了。


    隻要一看見劉嬤嬤,柳恬恬就在心裏罵文旭,將他的祖宗十八代,統統問候了一遍。


    要不是他,自己哪裏會受這個苦。


    柳恬恬正式開啟了學規矩的日子,每日卯時三刻,天還未大亮。


    小丫鬟賣力的拍房門,直到把柳恬恬給拍醒。


    等柳恬恬徹底清醒時,蓮香苑裏的所有人,都被吵醒了,無法再入睡。


    柳恬恬推開房門,迎接她的是滿臉黑氣的劉嬤嬤。


    每每這個時候,柳恬恬都會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再拍拍胸脯。


    抱怨道:“劉嬤嬤,大清早的,嚇我做甚。”


    劉嬤嬤冷冷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麵無表情地道:“一刻鍾。”


    說完轉身離去,十分幹脆利落。


    柳恬恬渾身一個激靈,簡直比教導主任還要可怕。


    立刻洗漱,裝扮,上茅房,等再見到劉嬤嬤時,已經超了時。


    劉嬤嬤不會用針紮她,也不會用板子打手心。


    但她會念緊箍咒啊,會打擊人,會貶低人。


    能在耳邊,說上幾個時辰不帶停頓的。


    還會拉虎皮做大旗,張口閉口,都是陛下恩寵,殿下仁義。


    話裏話外,說柳恬恬不知好歹,宋家不知好歹,辜負聖恩之類的。


    幾個回合下來,柳恬恬開始懷疑人生,懷疑自我了。


    劉嬤嬤口中,柳恬恬成了一無是處的人。


    千金小姐該有的姿態,不合。世家夫人該有的規矩,不會。


    閨閣女子該學的琴棋書畫,一樣不會。


    柳恬恬一身的力氣,健康飽滿的氣血,也成了被否定的弊病。


    女子以嬌弱為美,尤其是那些未出閣的大家閨秀。


    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起路來,弱柳如風,才會被男人憐愛。


    柳恬恬聽得直皺眉,這不是把女子,給拴在家裏,哪兒去不了,啥也幹不了。


    就這身體素質,生娃的時候,一屍兩命,常有的事。


    柳恬恬就當聽話本一樣,聽劉嬤嬤教學,主打一個,左耳進右耳出。


    柳恬恬那一手雞爪子似的毛筆字,氣得劉嬤嬤當場背氣,躺了兩個時辰才緩過來。


    劉嬤嬤頭疼,柳恬恬痛苦。


    勞什子規矩,不學還不行,誰知道皇帝什麽時候召見她。


    萬一殿前失儀,那是要人命的事。


    那兩個人頭,每每想起來,都會心悸不已。


    柳恬恬日日哀嚎,日日抱怨,蓮香苑的其他人,大氣不敢出,生怕觸了黴頭。


    就連柳平康也不敢大聲說話,遠遠的看見劉嬤嬤一行人,下意識的就躲。


    劉嬤嬤試探了幾天,不得不宣告,她職業生涯中的最大敗筆。


    鎮南將軍新收的義女,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無法將柳恬恬,打造成真正的千金小姐,世家夫人。


    劉嬤嬤退而求其次,專心教柳恬恬麵聖的禮儀,以及注意事項。


    饒是如此,柳恬恬仍然覺得頭大。


    進了宮,每走一步路,每說一句話,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有諸多的講究。


    就連衣裙,被風吹亂,都可能帶來災禍。


    柳恬恬苦悶至極,見個皇帝這麽麻煩,她想逃之夭夭了。


    可現在,不是她任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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