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筠安歎了口氣。


    心裏想的通透,但這嘴,就像被膠水黏住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普慈一雙精明的眼掃過,一眼便看透了紀筠安所想,“阿彌陀佛。”


    “老朋友啊,世間講求一個緣法,兩個孩子冥冥之中牽著連理線,就算你再不樂意,也擋不住一句命定。”


    “再說,就昭昭這強脾氣,能找到個知心人著實不容易,你也別挑了,鬆口吧。”


    薑昭:“?”


    這是好話?


    紀筠安:“......”


    就你實在。


    他瞪了普慈一眼。


    普慈一臉淡定:“阿彌陀佛。”


    “.........”


    沈靜檀笑著在一旁搭話,“昭昭很好,能得昭昭喜歡,是阿淮那小子高攀了。”


    “我其實......”


    幾個長輩攀談間,容玄手捧著一疊文件進來,恭敬立於容景淮身後。


    聲音壓低:“爺,都疏理好了。”


    容景淮點點頭,慢條斯理將佛珠拂至冷白腕骨,眼皮鬆懶掀起,接過容玄手中賬契。


    “幾位長輩。”


    一直倚靠在沙發上的男人忽地出聲,周身疏冷不見,青白掌骨脈絡分明,漫不經心壓在文件最上方,從容俯身,不緩不慢地將其推到了薑昭麵前。


    散漫的眸光不知何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從所未有的認真與赤忱:“我不知如何才能讓你們放心將昭昭交給我。”


    “口說無憑太敷衍。”


    他望了眼處於狀況之外的薑昭。


    唇瓣挽勾起抹寵溺的笑,“這是這些年來我名下所有產業,早在領證前就已經在著手辦理相關手續,如今核算完,我已經全部將其轉到昭昭名下。”


    “也請你們相信。”


    “我愛她,勝過一切。”


    幾個人不由得一震。


    視線不由得一致落向那厚厚一摞文件上。


    這是容景淮全部身家。


    他這是傾出所有,隻為求得他們一個安心。


    紀筠安等人無不為之動容。


    薑昭蹙眉看了兩眼,而後徑直推了回去,搖了搖頭,眸光漆黑如墨,“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維持我的婚姻。”


    容景淮大掌轉著佛珠,似乎早就料到薑昭會如此,一點也不驚訝。


    他頷了頷首,溫淡的麵容染上了幾分笑意:“那也留你這,昭昭,這本就是我給你聘禮中的一部分,如今隻是提早交給你罷了。”


    聘禮?


    還......一部分?


    薑昭輕嘖。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紀筠安先發了話,隻不過不是對容景淮,而是對薑昭。


    “昭昭,你真的想清楚了?認定他了,不後悔?”


    薑昭似鴉羽般濃密的長睫輕顫,清色的眸似被濃墨覆蓋,神情莫辨,隻是距離她最近的鳴祁卻清楚的感知到,那如風雪過境般刹那間的溫柔。


    他歎了口氣,沒等薑昭說話,便先摸了摸她打著旋兒的發頂,話裏含著感慨:“受欺負了回來找師兄,娘家人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薑昭有些感動,“謝謝師兄。”


    鳴祁挑挑眉,不想把氣氛烘到太傷感,便戲謔著調侃了一句,“行了,領了證了,都懂得尊師重道了,平日裏是誰一口一個鳴祁掛嘴邊的?”


    薑昭笑著打下他的手,卻沒用什麽勁道,“找罵是吧你。”


    鳴祁淡笑不語。


    薑昭抬手輕輕拉住紀筠安的拇指,像小時候那般,那雙如黑曜石般剔透的眸澄澈又堅定,“師父,其實我不太懂什麽是喜歡。”


    她緩緩道,“但是我為了他,破了很多第一次,會因為他高興而開心,也會因為他傷心而難過,這麽多年能讓我做到如此的,也隻他一人罷了。”


    “我現在很幸福。”


    紀筠安老態的眸不自禁閃過幾許淚光,他反握住薑昭的手,“好,你喜歡就好,師父不阻止你了。”


    薑昭頓了兩秒,而後輕歪了歪頭,笑道:“您若實在不放心,不妨從檀園出來,定居京城可好?你徒弟雖然不成器,幾套房產還是有的。”


    容景淮也在一旁隨之點頭,嗓音不疾不徐,“對,幾位長輩可以隨時入住,我早已吩咐下去,地點距京湖灣很近,您幾位若想她,可以隨時來看她。”


    薑昭眸光略過抹驚訝,“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她怎麽不知道?


    容景淮眸光深了些許,瞳眸深處溢出點揶揄,盯著那雙求知的水眸,嗓音越發輕徐,“昨天。”


    昨天?


    一抹紅暈忽地竄上耳垂。


    她乖乖閉上嘴。


    心裏卻把容景淮罵了個遍。


    狗男人。


    把她在房裏折騰了一天,居然還有體力做別的事。


    可惡。


    經過這一遭,雙方家長也算見過麵了,彼此聊了幾句家常之後,氣氛越發融洽,一場嚴肅的儼然成了飯後閑聊的茶話會。


    薑昭終於擺脫了長風衣的桎梏,曲著一條腿,悠悠靠在容景淮懷中,昏昏欲睡。


    容景淮單臂攬著她,另一隻手扯過一床薄毯,將她泛涼的小腿悉數掩住,這才將目光淡淡落在茶桌。


    見一幫人越談越來勁,不鹹不淡插一句:“不然我們商量一下婚期?”


    眾人:“!”


    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忘了?!


    容景淮見目的達到了,饜足的眸微眯,掌骨纏繞著佛珠,一顆一顆不緊不慢撥弄著。


    倒是一旁的白發老者,神秘兮兮地湊到容景淮麵前,不由分說抓住他冷白腕骨。


    探了一陣後從懷裏悉悉索索掏出一個藥瓶。


    “這瓶藥,每日飯後半小時,溫水服用,我可不想小瘋子年紀輕輕就喪父。”


    薑昭耳朵動了動:“......”


    “哦對了。”


    老者涼白的眼瞳警告似的掃了容景淮一眼,格外咬重幾個字:“服藥期間,少房事。”


    薑昭這覺是徹底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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