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要不你來我家跟狗剩湊合一晚?”


    陳安聽出來這是李嬸兒的聲音,她丈夫也被抓壯丁的給帶走了,隻剩下一個比陳安小三歲的兒子跟她相依為命。


    “李嬸兒,我之前聽到屋裏邊傳來翠花的叫聲,我怕她出什麽事兒”


    此話一出,圍上來的三四個鄰居也開始著急了起來。


    七嘴八舌的說怎麽辦,最後還是梁婉的父親先開口:


    “找個腿腳麻利點兒的小夥翻進去吧,把門打開,咱們一起進去看看”


    “老梁,你說的輕巧,咱這幾家哪裏還有腿腳麻利的年輕人”


    老梁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叫上狗剩,踩著我的肩膀上去”


    “那,那行吧,我去叫他,這孩兒早早就睡了”


    “娘,我來了,聽到你們說話聲,我就醒了”


    在陳安的感知中,一個比著他挨了一頭的一個半大孩子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很快,藥鋪的大門被從內打開,幾個鄰居圍著陳安往屋內走去。


    “安子哥,你們家堂屋是黑的啊”


    “狗剩,你聲音就不能小點兒,嚇你娘我一跳,黑的點燈不就行了”


    隨著吹火折子的聲音響起,“啊~”,一聲尖叫聲在屋內回蕩開來。


    “這是?”“這是咋回事兒啊”


    疑問聲,驚訝聲從陳安四周響起。


    陳安感受著手臂傳來的巨大抓力,他知道這是李嬸兒看到景象被嚇著了。


    “李嬸兒,怎麽了?你看到什麽了?”


    陳安焦急的問著,雙手不斷的向四周摸著。


    “你還看”


    “視線”裏,緩過神兒來的李嬸兒拽著狗剩的耳朵就往屋外走。


    “娘,我都沒看清,安子哥還在屋裏呢”


    不知道是狗剩瞎膽大還是年少無知,直到此時都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


    忽然,一個巴掌輕輕的落在陳安肩膀上。


    “安子,走,跟叔先出去”


    “對,安子,咱先出去,出去後再說”


    院子裏,梁叔歎了口氣,才繼續對著旁人說道:


    “王家嫂子,把大夥都叫起來吧,去把村正也請來”


    “誒,行,那你看好安子啊,跟他慢慢說”


    聞言,陳安帶著哭腔焦急的說道:


    “叔,到底咋了?是不是翠花出事兒了?我為啥沒聽到翠花的聲音?”


    陳安感受到一雙略顯粗糙的大手握在了他的手上:


    “安子,聽叔一句,人都有一死,無非是早晚的問題,在這亂世道,早死早超生”


    聞言,陳安立馬哭了起來:


    “叔,是不是翠花沒了?”


    “唉!節哀順便,以後你就來叔家吃飯,有叔一口熱的,絕對不會給你一口冷的”


    聞言,陳安哭的更加悲痛了。


    “翠花啊,你怎麽就死了啊,咱倆還沒成親呢”


    “翠花啊,我可憐的翠花啊......”


    此刻的陳安嚎啕大哭,聲音震天,怕是整個村子都能聽到。


    他極盡的模仿著原主記憶裏聽到的別人辦喪事的那種痛苦的聲音,來向村子裏的人表達著自己的痛苦。


    一旁的梁叔見狀,也不好開口勸說,總不能說,你別哭了,翠花是光著身子跟別人死在一塊的吧?


    他隻是輕輕的拍著陳安的背,等待著村正的到來。


    村子裏出了命案,肯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村正,然後村正再差人去縣裏請衙役來確認,該走的流程一趟都不能少。


    不然,哪個環節出問題,就要讓那個環節的人負責。


    這些都是陳安結合了前世和這世的記憶總結出來的。


    不過,他遺漏掉了重要一點,那便是,這是亂世,秩序正在逐漸崩壞。


    很快在陳安的感知中,越來越多的人通過藥鋪走進了院子,但是大部分都隻是遠遠的看著,上來勸慰隻有零散幾個。


    “快讓讓,村正來了”


    一陣嘈雜聲中,一留著山羊胡的老者握著拐杖慢慢的走進了院子。


    這老者走到陳安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子,節哀順變”


    隨後又對著左右說道:


    “走,跟我進屋看下”


    不一會兒,走進屋子的人都又走了出來,村正邊走邊說道:


    “有辱門風,實在不像話,快去縣裏請衙役來,別忘了帶上仵作”


    村正說完,周圍卻是沒人肯動。


    從這裏到縣城,一個來回,少說也得兩個時辰,怕是人到了都後半夜了,若是沒點兒好處,沒人願意在這大冷天的走一趟。


    村正看著四周一動不動的人群,歎了口氣:


    “去的人一人二十個銅板,但是一定要請衙役回來,不然這銅板我可不出”


    一個銅板就是一文,雖然原主是個瞎子,但是基本的常識還是懂得,二十個銅板能買一斤多的豬肉,或者是兩斤多的米。


    前一陣子原主還聽他父親說一鬥米都漲價到一百文了,這個社會一鬥米是十二斤,


    這已經比平常一個壯漢一天的工錢都要多了。


    瞬間便是有幾個年輕喊著要去。


    陳安知道,這些都是家裏孩子多的或者是在縣裏多少帶點關係的。


    即使是在這製度即將崩壞的時代,抓壯丁也不是一窩蜂的都抓走。


    勞動力充裕的時候,塞點銀子一般都能免於被抓,畢竟有的是窮人。


    勞動力不充裕的時候,基本上塞銀子就沒用了,是按照一家出一個人來算的。


    陳安他爹之前就用銀子擺平過一次抓壯丁,上一次是就未能幸免於難。


    看著幾個年輕人離開院子,村正又拍了拍陳安的肩膀:


    “好了,小安子,別哭了,有辱門風的事兒,有什麽值得哭的”


    聞言,陳安慢慢停止了哭泣,略帶不解的問道:


    “村正爺爺,您說的是什麽意思?翠花怎麽有辱門風”


    此時,院子裏的議論聲響了起來,沒進屋看過的都好奇發生了什麽,進屋看過的都是羞於說出口。


    村正看著一臉天真的陳安,歎了口氣:


    “屋子裏有兩個屍體,一個是翠花的,一個是黃牛的,兩個人都沒有穿衣服,不是有辱門風是什麽?”


    此話一出,院子裏的人像是炸開了鍋,議論聲更大了。


    而陳安則是立馬嘶吼了起來:


    “不可能,村正爺爺,不可能,翠花來我家後,都沒讓我碰過一個手指頭,怎麽可能跟別人好”


    隨著陳安的話語落下,院子裏大部分人都是在歎著氣,似乎是知道了大概情況。


    無非是這翠花嫌棄陳安是個瞎子,人家爹被抓走了就耐不住寂寞想找個靠山,誰知道卻是遭了賊,直接把偷腥的兩人給弄死了。


    村正聞言,先是愣了下,隨後重重的歎了口氣:


    “你爹行醫一輩子,沒人說過他不好,想不到卻是在給子找兒媳婦這方麵給看走了眼”


    “不對,你倆還沒成親,那女人還不算你媳婦,死了也好,省的成親之後再作妖,到時候把咱們村的風氣帶壞就不好了”


    村正蓋棺定論,已經把事情給出了結論。


    現在就差縣裏來人,把流程一走,把這兩人草草埋了就是。


    聽到村正這樣說,院子裏的人也都紛紛小聲議論著,大部分都是認同村正的話語,隻有極個別的有懷疑,不過也不是懷疑陳安,隻是毫無理由的那種懷疑。


    陳安聽著這些人的議論聲,同時不斷觀察著他們頭頂的數字。


    他發現,大部分人對他的好感度都是60-70之間。


    這也就意味著,60就像是一個及格線一樣,低於這個數值的,對他不僅沒有好感,還會有不滿甚至憎惡。


    “好了,女人都回去看孩子去,男人留下守夜,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等縣衙的人來了,就趕緊處理了就是”


    村正的話語一出,院子裏本來還在看熱鬧的人不一會兒便是消失了一大半。


    “安哥,我娘讓我給你送個披風,你別凍壞了”


    一件披風遞到了陳安手上,從這丫頭出門,他便是知道是她過來了,畢竟那95的好感度在整個村子裏可就這個獨一個。


    “謝了”


    “安哥,你別傷心了,我先回去了”


    一旁的梁叔看著自家女兒這個樣子,忍不住鼻子裏哼哼著。


    自己老子都不管,卻先管這小子。


    不過,想到陳安父親剛被抓走,買來的媳婦又成了這樣,梁叔也沒說什麽。


    “梁叔,要不還是你披上吧,我年輕,耐凍”


    陳安用手拿著披風晃著,假裝不知道梁叔在哪個方位。


    “婉兒拿給你的,你就披上,我冷了會回家再拿”


    陳安點了點頭,旋即又問道:


    “村正爺爺,要不你披上吧,天冷”


    一旁的村正聞聲,笑著按住了陳安不斷晃來晃去的手:


    “人家拿給你的,你就披上,老頭子我穿的厚,用不上這個”


    旋即,村正又對著院子裏的男人們喊著:


    “一群懶貨,半天了連個火堆都不知道點著,都準備凍死在這呢?”


    畢竟是村裏的村正,也沒人敢反駁,很快有人從灶房和院子角落裏拉出來了一堆柴火,不一會兒,木柴燃燒的“劈啪”聲便是響了起來。


    後半夜,當院子裏圍著火堆的人都開始有些困意,不斷打著哈欠時,陳安看到一串數字正在快速的接近著院子。


    而那串數字中,卻是有一個數字讓陳安心裏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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