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寒風吹過卷起積雪表層的雪粒,打在皮膚上生疼。


    但是白式雪已經感覺不到了,因為她又變成了靈體。


    她先穿到手術室去查看了一眼沈奶奶的手術情況,監測儀上顯示的心率、血壓、血氧飽和度都很不平穩。


    沈奶奶緊閉著雙眼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原本花白的頭發被剃得一幹二淨。


    她不敢再湊過去細看,鮮紅的血液和閃著銀光的手術刀讓她的內心難以平靜。


    她飄到了醫院樓下,順著黃圓圓羅盤所指的方向尋找沈奶奶的靈體。


    整座醫院仿佛被一層寒霜籠罩,已經晚上七點了,醫院的急診室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焦慮和不安,聲音裏充滿著擔憂和無奈。


    白式雪眼睛掃了一圈也沒看到沈奶奶的身影,沿著出口的方向繼續向外飄。


    冰冷的空氣肆意侵襲,行色匆匆的路人嘴裏都呼出白色的哈氣。


    白式雪在醫院內飄了兩大圈,凜冽的寒風快要把她的靈體吹散了,她都沒摸到沈奶奶的影子。


    她飄在半空中,目光沉沉地望向醫院的大門口。


    難道沈奶奶已經離開醫院了?


    她飛似地飄出大門口,果真在醫院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看到了沈奶奶佝僂著身子,焦急地在路邊不停地招手。


    白式雪頓時鬆了口氣,她捋順了頭發,緩緩飄到了沈奶奶麵前。


    “奶奶,你在幹什麽?”


    “打車呢,等很久了沒有一輛出租車停下來。”沈奶奶疑惑地掃了白式雪一眼,“你是?”


    白式雪愣了下,又很快鎮定下來。


    她反應極快,很快就猜測到因為沈奶奶腦出血做了開顱手術,肉身的腦神經受損,可能導致靈體的認知也出現了障礙。


    這些都不重要了,她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沈奶奶帶回去。


    “奶奶,您這麽著急打車是要去做什麽?我幫您好嗎?”


    沈奶奶渾濁的褐色瞳孔瞬間亮起了光,“真的可以幫我嗎?太謝謝你了小美女,我著急回家給小策做飯,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跑到這邊來。”


    白式雪張了張嘴,神色微動。


    “奶奶,沈策高三住校了在學校可以去食堂吃,您不用著急回家了,我先帶您進屋暖和暖和。”


    沈奶奶有一瞬間的恍神,隨後搖頭反駁道:“那你說的不是我孫子,我家小策剛上初一,晚上肯定是要回家吃飯的。”


    說完,她仰著脖子望向漆黑無月的天空。


    “你看天都黑了,小策早放學了,我得趕緊回去。”


    現在無論沈奶奶說什麽,白式雪都急速地轉動著腦筋,盡量讓自己跟上對方的腦回路。


    她又找了幾個理由勸說沈奶奶跟自己走,沒想到成為靈體的沈奶奶完全一根筋,心裏隻有回家這一個念頭。


    白式雪也算是看明白了,不把沈奶奶的心結解了,她根本不會跟自己回醫院。


    她抿著唇,拉起沈奶奶如鬆樹皮般滿是皺紋的手,“奶奶,現在下班高峰期,打車有點困難,咱們可以用飛的,節能環保還不堵車。”


    “飛?”沈奶奶像個小孩一樣,眼裏閃動著驚奇的光芒,“我肩周炎,抬胳膊有點費勁。”


    白式雪笑道:“奶奶,不用張開雙臂就能飛,您跟我學。”


    說完,白式雪就站直了緩緩拔地而起,在空中依舊保持著軍訓站姿。


    “奶奶您看,像我這樣雙臂自然垂直也是可以的。”


    沈奶奶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客觀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小美女,你這樣好傻。”


    白式雪一人在空中淩亂,“奶奶,那您就自由發揮吧。”


    霓虹燈的光芒照亮了大街小巷,燈光在車流中躍動,萬縷明光勾勒出城市的繁華。


    一老一小手牽著手,在夜空中飛速穿梭著。


    沈奶奶緊緊地握著白式雪的手,興奮地俯瞰著這座城市的絢爛璀璨。


    “如果小策也在就好了,我想讓他也看看這個世界有多美。”


    白式雪迎著風眯起眼睛,“奶奶,隻有咱倆會飛,沈策不會。”


    沈奶奶遺憾地歎了口氣,“一年了,他都沒怎麽發自內心的笑過,我就想讓他開心一下。”


    白式雪眉頭輕皺,降低了飛行的速度,很快就想到沈奶奶口中的一年指的是什麽。


    在沈奶奶此刻的認知裏沈策在讀初一,按時間線來看,那就是沈父沈母去世的一周年。


    “小策這孩子別看他表麵嘻嘻哈哈什麽事都不往心裏擱,其實我發現好幾次他偷偷躲在房間裏哭。我知道他怕我跟著傷心上火,那麽大點的孩子,裝得比大人還堅強。”


    沈奶奶眼裏含著淚光,白式雪把牽著沈奶奶的手又握緊了一些。


    兩個人到了老房子後,沈奶奶還在兜裏摸鑰匙,白式雪直接朝著門的方向穿了進去。


    沈奶奶都看呆了,“這是什麽民間秘術?”


    白式雪在門裏探出半個身子,神秘地挑眉笑道:“奶奶,這是愛的穿牆術,心中有愛,自然可以穿過所有障礙。”


    沈奶奶試著把手伸進門裏去,隨後又將整個身子穿了進去。


    “真神奇!”沈奶奶自豪地揚起下巴,“我可是小策的奶奶,肯定是可以穿過所有障礙的。”


    白式雪臉上一直帶著笑,心裏卻一陣陣難受。


    靈體無法觸碰第三緯度的物品,沈奶奶打不開冰箱,拿不起炒菜鍋,就連想給沈策打個電話,問問他怎麽還沒到家都做不到。


    沈奶奶沮喪地耷拉著腦袋,“我真是老了,怎麽什麽事做不了了。”


    “奶奶。”白式雪半蹲在沈奶奶的身前,眼神真摯地望著她,“沈策這麽晚了都沒回來應該是和同學在外麵吃了,我們在家裏等他就好。”


    沈奶奶無奈地表示著同意,白式雪想調動她的情緒,便指著立在電視櫃上的相框問道:“這是沈策幾歲的時候啊?”


    看到穿著學士服戴著博士帽,嘴上塗著紅嘴唇的小沈策,沈奶奶頓時打開了話匣子。


    “應該是六歲半的時候。”沈奶奶眯起眼睛陷入了回憶,“他剛會說話的時候就說自己以後長大要當博士,我剛領退休金的第一個月,就帶他去照相館拍了這個寫真。”


    說起沈策小時候的事,沈奶奶笑的臉上皺紋都平了幾分。


    “以前小策舞蹈課下課,他總是第一個換好衣服衝出教室的。一邊跑下樓梯一邊喊奶奶,有一次他著急下樓沒看腳下的路,直接把本來就鬆動的門牙磕掉了,那段時間他說話都滋滋漏風。”


    白式雪既驚訝又覺得好笑,“他居然還學過舞蹈?”


    “他媽媽逼他學的,小時候他總是彎腰駝背。不過他對那個不感興趣,學了小半年就死活不肯去了。”


    沈奶奶抿著嘴樂,眼裏的愛都要盛不住溢出來。


    “每次騎著自行車接他放學,他都自己主動把書包掛在車把上,抱著我的腰撒嬌,今天要吃這個明天要吃那個。小賢不讓他吃垃圾食品,我都偷摸給他買,等他在樓道吃完再回家。”


    白式雪輕笑出聲,“這事我也幹過。”


    “你們這些臭小孩都愛吃地溝油。”沈奶奶笑眯眯地眼神放遠,“有一次就露餡了,小賢提前下班走進樓道裏直接把我倆抓了個正著,哎喲,給我嚇得呦。”


    沈奶奶說起沈策根本停不下來,白式雪安靜地聽著,手指在沈奶奶鬆弛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


    說了不知道多久,沈奶奶終於說累了。


    她似乎忘記了回家是為了給沈策做飯,也忘了麵前陌生的小姑娘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家中。


    沈奶奶靠在沙發上,眼皮漸漸變沉向下耷拉著。


    白式雪頓時大驚失色,立刻握緊了沈奶奶的手。


    “奶奶,您先別睡。”


    沈奶奶笑著搖搖頭,“我沒睡,就是有點累了。小美女,你說人怎麽老的這麽快呢,我想活得久一些,還想親眼看到小策上大學。”


    白式雪難受得哽咽道:“奶奶,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真的嗎?”沈奶奶歪著頭,苦笑道:“從他還是個一百天的小嬰兒的時候,我就一直帶著他了。他在我懷裏那麽小,像隻小貓崽子。現在小策長得比我還高,我比他矮半頭,變成小老太太咯。你說,我這麽老了,還怎麽保護他呢?”


    白式雪嘴唇緊抿,極力控製著那股即將湧出的淚水。


    “奶奶,沈策長大了,該換他來保護你了。”


    沈奶奶撐不住了緩緩閉上了眼,“昨晚還買了湯圓,黑芝麻餡兒的,小策最愛吃。我又忘記煮給他吃了,我總是不記得,老了什麽都不記得。”


    “自從他爸媽走了時候,家裏總是冷冰冰的,小策白天上學,我也不敢自己在家待著。家裏太安靜了,一滴聲音都沒有,我總是走到他爸他媽那個房間看看,總是沒人。”


    “小策是我這輩子最放不下的,我害怕自己生病會拖累他,他那麽小,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能絆住他的腳步。”


    白式雪不敢哭出聲,任由淚水肆意地在臉上流淌。


    沈奶奶的聲音越來越虛弱,語氣裏都是深深的憂慮和牽扯。


    “我這個遮雨棚開始漏雨了,再也不能替小策遮風擋雨了,我絕不能讓自己把他壓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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