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照片,爸爸媽媽比起三年前衰老憔悴了許多。


    現在看到本人後,白式雪還是受到了視覺的衝擊。


    爸爸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意氣風發的模樣,此時的他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窗外吹進走廊的微風吹動著爸爸花白的頭發。


    明明三年前,爸爸的頭發烏黑鋥亮,她還總和爸爸開玩笑,讓他去拍防脫洗發水的廣告。


    媽媽富態華貴的圓臉也異常憔悴,熱衷於保養的媽媽此時的眼下頂著兩圈烏青,眼袋微垂,眉間有一條淡淡的川字紋,看起來沒有任何活力,就像被抽空了一樣。


    哥哥手裏舉著電話,心神不寧地在走廊裏踱來踱去。


    還有周塵旭,頹然地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時而抬手看腕表,時而抬頭望向303病房。


    白式雪飄到周塵旭旁邊盯著他,這個陪伴她整個青春時期的少年,此刻已經蛻變得成熟冷峻。


    她從來沒見過周塵旭留胡子的模樣,從前白皙光滑的下巴上此刻冒著青色的胡茬。


    白式雪盯著他滿腹疑惑,這人沒去y國就算了,也沒去上大學嗎?


    “你......你這邊是出了什麽事嗎?”


    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自己用了兩個月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白式雪驀然回頭,看到了另一個腳尖離地的靈體。


    看到那張蒼白的小臉,白式雪失神般地愣在半空中。


    她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但她相信自己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因為她無法描述當下的心情。


    此刻,溫月就是真正的溫月,白式雪也是真正的白式雪。


    溫月被白式雪盯得發毛,她攥緊了手指,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幾個字:“你......我......”


    白式雪定定地看著她,“先別客套寒暄,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如實回答我。”


    溫月咬緊下唇,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頭,她不敢抬頭和白式雪對視,隻敢偶爾抬起眼皮透過睫毛把視線投到對方的身上。


    “你穿到我的身體裏多久了?”


    “兩......兩個月左右。”


    白式雪掐指一算,正好和自己穿到溫月身上的時間線吻合。


    她半眯著眼睛,略帶質問的語氣冷冷問道:“穿到我身上後,你失憶了嗎?”


    溫月不敢撒謊,如實相告:“沒有。”


    “那為什麽不回家?”她明明還用溫月自己的手機號給她打過電話,卻被對麵掛斷了。


    溫月緊閉著嘴唇沒回答她,頭越埋越低。


    溫月越沉默,白式雪心中越了然。


    她扯著溫月飄到窗邊,“那天我救了你,就在那個公園的湖邊,你還記得嗎?”


    溫月輕輕地皺眉很努力地回憶,最後搖頭道:“我不知道,那天我心情很不好,再加上前一天晚上一夜沒睡,放學後我想來湖邊散心,沒想到眼前一黑暈倒了,再醒來後就到你身上了。”


    說完溫月指了指303病房,“當時我就是在這裏醒來的。”


    白式雪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明明是春城人,卻無緣無故穿到了身為海市人的溫月身上。


    世間的一切都是因緣和合形成,就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發生。


    有緣有故,有緣分,就有故事。


    這樣看來三年前她出事後,就被家裏安排在這家腦科醫院治療,怪不得自己的靈體一直停留在這個區域跑不了多遠。


    她迷路太久了,今天終於可以回家了。


    因為白式雪的入住,明明已經是深更半夜,走廊裏依舊人來人往。


    溫月和白式雪麵麵相對,白式雪問,溫月答。


    眾人從她們身上穿過時,都不由自主地打著寒顫。


    “大夏天的這裏怎麽陰冷陰冷的?”


    “醫院啊,肯定有不幹淨的東西,很正常。”


    “腦科醫院也有?”


    “咋了?腦科醫院就不死人了?”


    溫月突然開口對白式雪說道:“你......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看到對方滿臉通紅,小心翼翼的眼神,白式雪知道她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句話。


    白式雪心領神會地勾起嘴角,她明白溫月說的是什麽,但還是故意開口問道:“辛苦什麽?”


    溫月苦笑道:“你很幸福,但我不是。”


    在那樣的家庭裏校園生活裏找幸福,無疑就是在滿地碎玻璃碴子中找糖。


    白式雪覺得其實也還好,這段經曆讓她感受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遇到了可惡的人,也遇到了可愛的人。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向來喜歡在黑暗中作戰,你的不幸我替你擺平一半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


    溫月不知道白式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鞠躬道謝,“謝謝你。”


    白式雪指了指302病房,“你媽這幾天眼淚都快為你流幹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溫月立刻穿牆而入,過了兩分鍾,滿臉帶血地穿牆而出。


    靈體流淚就是流血,白式雪看到溫月順著眼角流下的兩行血,痛苦地閉上眼睛別過頭去。


    “行了,你別哭了,大半夜的太嚇人了。”


    溫月小聲抽泣著,伸手擦幹臉上的血淚。


    路過的小護士縮頭縮腦地一路小跑經過,手裏握著手機哆嗦著聲音說:“我跟你說,我剛才好像聽到醫院二樓這層有女鬼哭啊嚇死我了......”


    白式雪:......


    溫月吸了吸鼻子,“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有什麽怎麽辦的,當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還沒等溫月張嘴勸阻,白式雪沒猶豫直接朝著303病房衝了過去,沒想到被一道金光打回。


    白式雪被巨大的衝力撞倒在地,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怎麽回事?”


    溫月擔心地飄過去,“不知道,我發燒後就昏迷不醒了,總感覺自己馬上要從你的身體裏彈出來。有一天媽媽......你媽進到了房間裏,我迷迷糊糊地也沒看見她弄了什麽東西,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就一下子從你的身體裏彈出來了,而且完全靠近不了。”


    白式雪皺著眉,為什麽會有金光護體?


    不過她有了重大發現,原來兩個人再次互換身體的條件是兩個人都發高燒,身體和精神狀況都不穩定。


    她指了指溫月的病房,“你還不回去?”


    溫月眼圈又紅了,眼角緩緩流下一滴血。


    白式雪真是沒眼看,“你別哭了行不行,真的很不美觀。”


    溫月趕忙抹幹眼角,“我回去了那你怎麽辦?”


    白式雪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兩個靈體也不能一直在外麵飄著。


    她推了溫月一把,“不用管我了,你先回去吧。”


    溫月被白式雪推到了牆裏麵,她就卡在牆裏麵一動不動,沒進去也不出來。


    白式雪狐疑地挑眉問道:“怎麽?你不想回去?”


    溫月淡笑著搖搖頭,眼神複雜地凝視著白式雪,眼底有不舍,也有決絕。


    半分鍾後,溫母突然把門撞開,拖鞋隻穿了一隻。


    她聲音顫抖地激動大喊道:“護士!醫生!我......我女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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