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月芮安去到水潭邊找池影。


    “你近來一直勤奮修煉,為師甚感欣慰!你且出招,讓我看看你可有進益。”


    池影知道師父有意考驗,不敢懈怠。她借著周圍水潭之氣,掌心凝出一團水霧,向林中打去。霎時,水潭周圍水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


    月芮安淺笑,這丫頭倒是學會了霧氣障眼之法。她站立不動,等著池影來攻。


    前方陡然升起六道冰淩霜刀,齊刷刷向月芮安飛過來。月芮安不慌不忙,左袖一揚,將冰刀盡數打散。衣訣剛落下,池影也直逼到了眼前。隻見她以掌做刃,疾疾砍下。月芮安側身躲過池影的冰掌,雙手快速結印,一個巨大的火球從嘴裏噴出,熊熊烈火如一條火龍向著池影飛去。


    沒想到池影早已借水霧之氣,遁入潭中。她剛剛隻是佯攻,早在霜刀發動之前,就已經在月芮安周圍布下了水陣。此刻,陣法已成,她雙手結印,啟動陣式。


    無數個冰淩霜刀從月芮安四麵升起,將她團團圍住,不等她做出反應,刀雨驟然落下。


    月芮安召出火球護盾,將冰淩霜刀擋在外麵。霜刀遇火全部化作水汽,空氣也變得十分悶熱。


    池影還想再出招,身後忽感一冷,月芮安不知何時站在了後麵,用法指在她脖子後麵點了一下,


    “抓到你了!”


    池影有點泄氣,回過頭撅起嘴巴委屈起來,“師父……”


    “確實比以前進步不少!看來岑茗配的丹藥,還有某人的仙芝仙草起了很大的作用!”


    “師父,怎麽連你也取笑我!”


    月芮安寵溺地摸了摸池影的頭,“怎麽,為師還說不得了?”


    “明明人家也有很努力修煉的呀!”


    “是!我的小影兒最乖,最努力了!”月芮安笑道,“凡事有個度,欲速則不達,先休息一下吧!”


    月芮安拉著池影到水潭邊上的一棵欒樹下坐下,用仙力把她的衣服烘幹,“你看你,光顧著修煉,也不好好吃飯,身子都瘦了一圈!告訴我,為什麽要這樣苦修,這可不像你!”


    池影說:“我想變強,起碼有能力自保,不會再拖累你們!”


    “傻瓜!”月芮安說:“你想要變強,我可以理解。但你怎麽會覺得自己拖累我們了?你就是什麽都不做,隻要你留在鎖靈島,我可以保你一世無憂!”


    池影沉默不語。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月芮安搖搖頭,“女生外向!”


    池影見月芮安神情有些失落,忙走上前撒起嬌來,“我不會的!我最聽師父的話了!師父叫我去東,我絕不敢朝西邁一步!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鎖靈島陪著您!”


    “你這張小嘴!”


    “對了,”池影好像想起了什麽,“那個抓走我的魔族,一直說什麽噬魂珠。噬魂珠是什麽,師父?”


    月芮安知道瞞不住池影,她也一直在找機會想要說清楚,畢竟這個噬魂珠,關乎著輝夜天,甚至六界的安穩。


    月芮安朝四周看了一下,在她們二人之間設下結界禁製。


    “噬魂珠是上古遺留下來的邪物,但凡接觸到它的人,無一不受到它的影響!它的力量雖強但邪氣也大。六界盛傳,凡人若得到它,便可長生不死,尊人皇,稱霸一方!妖族若得到它,妖心可萬年不滅!魔族若得到它,魔力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人人都以為它有無上的力量,殊不知,它最能侵蝕心魂,將寄主變為一具隻聽它差遣的行屍走肉。”


    “那仙族呢?仙族的人也會想得到噬魂珠的力量嗎?”


    “仙族修煉以吐納天地靈氣為正源,噬魂珠的力量太霸道,根本不適合我們。隻有那些想要走捷徑、甘願墮魔的人,才會覬覦噬魂珠的魔力!”


    池影聽得直發愣,信息量有點大,她要好好消化一下。


    “那個噬魂珠現在在哪裏?為什麽那個魔族人要威脅您?”


    月芮安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那個蠢貨,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傷害你!他已經被青林了結了。”


    聽到小鹿仙官的名字,池影心中暖暖的,思念又不禁湧上心頭。


    “焱清帝尊創世以來,將噬魂珠交給我們月族守護並淨化。”月芮安的話將池影的思緒拉回來,“千年前,百妖作亂,魔族來犯,我們的聖女失蹤了,噬魂珠也自此下落不明!”


    “聖女?”


    “對!聖女。”月芮安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是師父的女兒,是我們輝夜天至純至善之人。”


    “千頤帝君的女兒……”


    月芮安有些淚目,她側過身子用袖角擦去,不想被池影看到。


    池影察覺到月芮安情緒有些不對,“師父?”


    月芮安轉身,“沒事,隻是憶起故人,不免感傷!”


    池影心想,師父向來是嚴肅要強之人,從沒見過她如此難過,想來那位聖女,一定是和師父的感情很要好的。可能就像自己和蔚霞、晴媛那樣從小一起長大。如果有一天,她們兩個遇到什麽不測,自己肯定也會很非常難受的。


    “後來,不知從哪裏傳出的消息,說聖女不是失蹤,是監守自盜、畏罪潛逃!”月芮安喉嚨發緊,聲線又輕又細,說出的每個字好像尖刀插到她的心裏,


    “還有人說她是被噬魂珠反噬,墮為妖魔,背叛仙門!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伴著流言一件件扣在她身上!事態發展地太快,根本不給我們時間應對!當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懲戒天雷落下……魂飛魄散!”


    指甲深深嵌入肉裏,事情過去了那麽久,月芮安還是覺得怨恨。這種恨如熊熊烈火,燃得她五髒俱焚;這種恨又如洶湧潮水,將她所有的快樂衝散。千百年來,月芮安在這一場場火燒水淹中痛苦地掙紮,苟延殘喘。


    眼眶中淚水再也忍不住,決堤而出,月芮安緊閉雙眼,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中。池影的眼睛也起了霧,仿佛自己也身處其中。


    “師父,您別太難過!我想聖女她不會怪您的!”


    月芮安睜開眼定定地看著池影,這張嬌美的麵容,和小師妹是那樣的相似,就連她勸慰人時候的表情,也幾乎一模一樣。


    月芮安閉上眼不敢再細看,她把手放到池影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接著說:“她告訴我,珠子不見了!她不知道它在哪裏。這一千年以來,它就好像徹底銷聲匿跡了一樣。直到前段時間,我才追查到了些線索,勉強尋回了幾枚碎片。現在仙魔兩族又起紛爭,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剩下的碎片,不能讓它們落入妖魔之手,否則,不但天下大亂,就連六界秩序也將蕩然無存!”


    池影說:“師父,那些碎片要怎麽尋?我也想幫忙!”


    月芮安說:“等下次有線索,我會考慮是否派你去。不過在此之前,你還需要多加修煉才行,不然我不放心!”


    池影站起來,充滿鬥誌地說:“師父,您現在就教我傳送術吧!”


    “好!”月芮安將兩人的結界解開,帶她來到水潭的另一邊。


    “說到傳送術,通常指的是傳音或者傳物,隻有極少數擁有特殊天賦或者修煉到一定階段的人才能做到傳身。以你現在的法力,百米內瞬移應該沒有問題。為師現在就教你方法和心決。”


    月芮安抬起手,指向剛剛兩人站的位置,高大筆直的欒樹上麵,結滿了一串串火紅火紅的燈籠果實。“把它們摘下來。”


    池影伸出右手,在空中虛握了一下,對麵的一串紅色鈴鐺掉了下來。


    “很好!現在,不要禦氣,試著用你的手把它們摘下來。”


    池影試了一下,可是她舉到手臂發酸都沒能成功。


    “師父,這個有點難!”


    “放鬆些!你太緊張了!”月芮安拍拍她的手臂,“用你的神識去感知,在你的手和它們中間,有一條連接著的線,凝神靜氣,然後快速地把線拉回來!”


    池影按照月芮安的方法又練習了幾遍,果然,很快就習得了要領。


    “不錯!”月芮安說:“以身傳位,就是用同樣的方法,找到你要傳送的那個點的連接線,然後讓自己快速地過去!”


    池影重新聚元,她眼睛直直地盯住水潭另一邊的欒樹,嚐試讓自己的身體移動到對麵。


    “咚!”


    半空中出現一團虛影,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失真。池影落了下來,重重地摔到水潭裏。


    “啊!”


    她在水裏轉了個身,快速地浮出水麵,深吸了一口氣。烏黑的頭發被水打濕了,濕漉漉地貼著頭皮,顯得有些狼狽。


    月芮安低頭淺笑,彎下腰把池影扶起來。


    “沒關係,一開始總會有些小失誤,多練幾次,你可以做到的!”


    池影仰起頭不說話,一副不服輸的樣子,跑回到原處,凝神繼續練習。


    月芮安轉身往山下走,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望著摔倒在水中又重新遊回岸邊的池影出神。


    相似的臉上寫滿了認真和倔強,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


    她終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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