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來吧!”許衡將朱莉收回戒指中,看著兀地“咳嗽”了兩聲的尤利安,向周圍喊道。


    這下,你的紅藥就當我還了,老頭子。


    “唰”


    由透明到凝實,恍如一個鬼魂現了形,哈倫在許衡側麵跪著出現了,重重磕下一個頭道:“此恩無以為報!敢問恩人家大人是誰,我日後必定登門道謝!以後凡遇事,您需要我出手,請用此戒調令!”


    摸出來一個散發著棕色光暈的戒指,哈倫跪著,恭恭敬敬地呈給許衡。


    隻是哈倫可能沒看到,他的充滿激情的大嗓門和突兀的出場方式,把許衡嚇了一跳,差點摔倒。


    為了逼格,許衡的領域還發動了,將本傾斜向摔的身體天平扭轉了——不管怎麽說,要是摔倒了,真地有點滑稽了吧!我現在的人設可是神醫啊!


    穩住身形和心情後,看著剛才還牛哄哄,打生打死的拳宗對自己跪地獻禮,嘴角差點就要彎上去了。


    好爽啊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我的“底褲”可以變得好大了!


    許衡心裏狂喜,但臉色用力地保持著凝重,上前去,正想要接過戒指,收入其他戒指中,朱莉的聲音便闖入了腦海:“空間戒指不能容納其他空間戒指,你拿回去,這麽強的波動,要怎麽跟薇薇安解釋?”


    “啊?為什麽不能容納?解釋的話,就說拳宗賞識我啊。”


    “空間戒指是切割並鎖定了一片空間的魔具,別看它隻是一個戒指,其實相當於是一片空間打開的錨點,你如果把戒指收進另一個戒指,相當於用空間放置另一片空間,那就會把放置的戒指擠滿。”


    “那薇薇安的戒指不是有很大空間嗎?鏈接著她的空間倉庫。”


    “所以你是想把這個戒指傳送到薇薇安的法師塔裏?還解釋說拳宗賞識你,嗬嗬,半神的戒指可是帶有重大的象征意義,薇薇安看到你帶了除安陵晴之外的其他半神的戒指,難道不會覺得你有找了第二家做保的嫌疑嗎?


    不然為什麽拳宗會說‘登門道謝’?就是為了防止你背後的那位有意見,要親自去磋商感謝家大人,不然你就有喧賓奪主之嫌了,但……”


    “但是判斷不了拳宗見到名聲惡劣的薇薇安後會有什麽反應是嗎?哇靠,原來我才是反派!”


    “沒錯,而且薇薇安和各方結仇搶奪寶物的時候,可沒少領著虹島禍害天門,要是知道你是薇薇安的人……嗯……,不好講,反正事情會很麻煩。”


    “可是……如果我想從薇薇安身邊離開的話,可能得需要他的幫助啊……”許衡語鋒一頓,糾結起來,語氣中帶著某種不確定。


    “這不有安陵晴嗎?她能與哈倫取得聯係啊,雖然她應該是薇薇安的友方,可你不是也服侍了她挺長時間嗎?還用瘋言瘋語讓她振作了,隻要你不是嚴重背叛薇薇安,到時候她大概率會出麵保下你,隻是按照我和目前的薇薇安廝殺的經驗,哪怕是哈倫和安陵晴一起保你,你想不死,估計也很難。”朱莉卻大大咧咧地分析了起來。


    “等等,朱莉,你怎麽好像很清楚我其實想離開?我之前提到過嗎?”


    “你是傻子嗎?還是把我當傻子?你身上根本就沒有靈魂烙印,你從一開始就欺騙了薇薇安,而且誰真地想當一輩子仆人?受他人所製?”朱莉義正言辭地嚷道,顯得很不耐煩。


    在她的視角看來,修煉變強,獨立於世,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許衡不過是被迫要在薇薇安身邊,為了靈魂的秘密不暴露和對他兄弟的感情。


    那麽就必然不能理解,許衡身為一個轉生者的真正想法。


    是哈倫對荷米斯的欺騙和操控,以及最終導致的後果,把許衡這個深陷其中之局的人,真真正正地給嚇到。


    他突然感到一陣對自己的厭惡感,因為,許衡正如朱莉所言,一開始,就欺騙了薇薇安。


    他為了保命和恩情,願意留在強大的“天降”半神身邊,並更進一步,為了保護還在深淵受苦的其他人,利用了這位半神,雖然說過程是以價值交換了幫助。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許衡明白,都是因為薇薇安認為他身上有靈魂烙印,可以信任,那為什麽之前,薇薇安給過解除他契約的機會,他不接受?因為根本就沒有契約可以解除!


    解除的過程,就會暴露欺騙的事實,薇薇安知道後,會有一個什麽樣的態度,難以想象,但必然是許衡不能承受的——更別談,他還包庇下了朱莉。


    麵對哈倫與荷米斯的糾葛,讓許衡深刻地明白,裝,總不可能裝一輩子,謊言破碎後,對一方的傷害是不可估量。


    況且,他早已不能把薇薇安當作一個“魔女”,她的本質並不壞,可是他又真地沒做什麽錯事,並沒有想去傷害薇薇安。


    負罪感,他自認,不想也不能待在謊言的安全區,眼睜睜等著“爆裂無聲”的未來的到來。


    隻能是怪巧合,從他被薇薇安召喚之初,謊言就注定了,從不信任到信任,一連串連鎖反應的發酵,任誰又可以說的清楚?看的明白?


    最糟糕的是,他明知是一個謊言,也不得不繼續下去——兄弟們的退路他得給找到,他不可能一個人就跑了,薇薇安肯定要對他帶來的人動手。


    身已入局,此局難解。但許衡於自己,於薇薇安,於兄弟們,都必須要解。


    首先,至少要找一個哪怕是最壞的結果,也能兜底的方案——在天門這裏,給了他一些希望。


    而最理想的情況,就是隻剩下他自己,沒有拘束地去麵對薇薇安和謊言,到時候,才有更多破局的可能。


    如果是被朱莉這樣的不可抗力給被迫解除契約呢?朱莉還是他的契約對象,那麽你不知我不知,或許可以把謊都給圓了,但是許衡做不到,這也並不是他想要的一個結局。


    離開?是一種自私的奢望,其實就是不想承擔謊言的後果——代價太大了,可是許衡並不是有意的。


    那麽擺在許衡麵前的,或許隻有一條道路,對於他這個人,是最舒適的道路,那就是“犧牲自己”,對薇薇安的欺騙和利用,他的內心不能視而不見,需要償還。


    隻能暫且先更自私地——許衡所認為的“自私”——把兄弟們安頓好,還要在未來,至少是在不可挽回之前,把真相大白出來。很難,但必須去做。


    對於許衡而言很難,但可能換作別人,這個局麵會更簡單,不想虧欠任何人?做不到,那麽許衡隻能去虧欠自己。


    而且,情況還不隻於此,會更複雜。許衡本想與朱莉討論,但現在看來,隻能暫緩,因為朱莉,他也得騙了,他也得需要考量,那麽先不能告訴朱莉。


    許衡試探了一下——沒錯,是試探,朱莉現實的確受製於許衡,他本不應小心地對待,但許衡是許衡,朱莉對他而言,意義也在變化——得到結果,讓他隻能繼續保持緘默。


    她不會理解的,那麽便無需多說,隻會讓事情更複雜。


    “靠!那算了,老子不要了,裝一下聖人得了……”經曆了一係列思考矛盾的許衡,在腦海裏,隻是如此說道。


    回歸到當下吧。


    猶猶豫豫地,最終,伸出的手停下了,而在這期間,哈倫不急不躁,保持著呈戒的姿勢。


    許衡最終隻能強裝聲勢,並一卷哈倫的手,表示要讓他收起戒指,然後說道:“我家大人是誰,拳宗大人不必多問,隻當我沒來過天門,便好,救下尤利安大師和荷米斯是出於我欠下的人情,大人不必向我道謝,這是我必然會去做的,而現在更重要的,是請您趕快將雪峰上受傷的人帶回去治療,還有想想,如何彌補您過往的過失吧。”


    聽著許衡的話,拳宗身子不停地顫抖,眼淚滴在身下的雪上,帶著感動的哭腔,握緊拳頭,扯著嗓子將額頭埋入雪中更深,大喊道:“大人之恩,重如天門山!所言所思,感化我心,再造我身!請再受小人一拜!您真乃我生之貴人!日後有所需要,務必務必要想起小人!此恩不報!我難以心安!”


    不等許衡反應,“哐”的一下,哈倫一直身一彎身,猛地在地上磕出一個大坑——看來是為表感謝,特意磕實了,頭都插進去,搞得跟鴕鳥一樣。


    而積雪飛揚起來,還灑了許衡一臉。


    喜劇演員是吧,md,你就不在意一下你恩人的站位嗎?


    抹了抹臉上的雪,他等的就是哈倫這個態度,於是趕緊借坡下驢,把盤算好的事情說了出來:“拳宗大人,既然您如此說,我的確有一個不情之請,我很快就要離開此地,隻是臨行前,總有一些擔憂,還千萬拜托您能照顧一下那位克拉拉小姐,等下抓住了那個叫奇諾的,也請不要殺他,給點懲罰就好了,您答應就權當還我恩情了。”


    “當然!您的朋友我定全力照拂!那個賊人我會處理,這是小人一定會做的,您品德之高尚,不願論恩談情,那小人隻得日後自己另尋機會了!”


    說完,許衡點點頭,兀地,陷入一片尷尬的死寂,哈倫還跪著,許衡還站著,氛圍逐漸隨時間詭異詭異起來。


    不是,你不趕快去救人嗎?還跪著幹嘛?我要不要提醒啊?


    許衡正疑惑著。


    朱莉提醒了:“你道貌岸然的,這恩那情的,卻一直沒叫人起來,是不懂說‘快快請起’嗎?該不會,你丫忘了吧。”


    “額……這你要理解,不是我樂意他跪,隻是我之前一直都是跪別人的……”許衡尷尬地辯解道。


    然後趕緊對哈倫說道:“您快快起來吧,去做您應該做的事情,我就去找無情劍聖大人了。”


    “好的,大人,您珍重!”哈倫立刻起身,腳步一動,尤利安跟他都消失在了原地。


    許衡歎息一聲,正要抬腳走,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頓住,大喊一聲:“拳宗大人!還在嗎!有沒有衣服給我穿!”


    “人走了已經,半神的速度沒你想的那麽慢,而且看哈倫的樣子,你不讓他起來,真是把他弄急了,那個老頭的狀況離生死也就一線而已,你讓他就這麽在旁邊看著幹著急,你也真是會折磨人。”朱莉調侃道。


    “啊!不是,我沒有啊……現在的重點是,我沒衣服褲子的,就身上這一坨和裏麵的性感‘布靈布靈’汗衫,我怎麽跟安陵晴解釋我去幹嘛了?她這老板挺不錯的,她要追問起來,我總不能說打個排位賽,把龍鱗甲弄掉了幾塊鱗吧。”


    “那你就祈禱她還在練劍吧,魔動生物有可能可以用那口泉水恢複。”


    ……


    劍,隻有劍,不大喜,無大悲,抽劍揮動,心胸暢然,忘乎所以,隨心而動。


    沒有雜念,沒有我思,沒有疑慮,順從身體與劍的自然平衡,所有過往練習的招式,不再回憶,完全消解。


    無想,忘我,過往皆於劍中去,未來亦自入劍中來,生命無需多想,何須我是誰,不用要何去,不問何從歸,隻是當下之劍,可讓我傾盡一切的投入,便足以。


    這就是意義,一生一件事,一世一鍾情,結我時如此,我落此依然。


    唯有練劍時,呼吸才不是呼吸,我才不是我,隨自然而行,怦然心而動,無所情化之枷鎖,沒有世俗之拘束,在大道之中,運行而已,便是慰然。


    夕死可矣,朝生無妨。


    平衡,安然,立於天地而已,操劍不求所謂,隻是讓自己貼合世界的鑰匙,隻屬於安陵晴自己的鑰匙。


    停下,感受重歸身心,安陵晴望著明明在身邊多時,今日卻全然不同的星辰與月亮。


    是如此的和諧,如此讓人覺得歡愉,美麗,為什麽我之前一直忽視?


    還有粉色,多麽可愛的劍啊。


    世界,在安陵晴眼中煥然一新,情緒起伏錯落,但她安然享之,覺得無比新奇,她不再懼怕這些似乎能左右她的東西,隻要劍還存於世間,自然的大道還在運行,那麽她就能輕鬆駕馭之。


    她之喜怒哀樂,已托於感道之中,而道無所情,故而她無所狂瀾,隻是體悟著這些自然之所演化的生命感受,由衷地感到趣味。


    對了,這把劍是他給我的,那個他。


    那個將她帶入當前世界的人。


    那個現在唯一能牽動她情緒……不,是感受,是感知,讓她同樣感到有所寄托的人。


    他去哪裏了?


    安陵晴投入太久,一時之間沒發現許衡出去了。


    心上空了一塊。


    她一個縱身,來到那道空間裂縫前,想去尋找許衡,即使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先前的某一次,是看看許衡的練劍情況,但這次,她不能判斷自己是出自什麽理由。


    感恩?不,不是。


    安陵晴有些疑惑,所有的情緒變化,對她而言,都太新了。


    頓住,在空間裂縫前,陷入小小的思考。


    ……


    “應該不在吧?朱莉……”


    “你先進去啊,隔著空間,你問我我也不曉得。”


    “那好,我進去了!”


    “哦,在啊。”


    “用你說?都看到我了!怎麽她……額……”


    許衡正要對跟前看著自己的安陵晴狡辯什麽,結果,她就突然抱了上來,就是單純的,沒有一絲猶豫的擁抱。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是我想這麽做……衡,謝謝你。”安陵晴的聲音在許衡的耳旁響起。


    “大人,這應該是‘感激的擁抱’,沒關係,這是我作為仆人,應該做的。”許衡身體僵著,但還好,身上的史萊姆還癱著,有一定的肉體隔離,不會那麽難受,憑意誌地催動著手,去輕輕回抱住安陵晴,說道。


    終於,有情緒波動了,這才像個真正的“人”嘛,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樣子。


    沒有王座,沒有鎖鏈,隻有一個一隻很像原世某梅熊的粉色大玩偶,而一個穿著粉色睡衣的小女孩,正趴在玩偶毛絨絨的肚子,安然地睡著。


    抱了一下,許衡以為安陵晴應該沒注意到他身上的異常,可剛有這種僥幸的念頭,安陵晴的手突然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身體是熱的,龍鱗甲沒在身上,是破了嗎?魔動生物也受損了,有輕傷,衡,是誰?”安陵晴的語氣很溫柔——聲音有了很明顯的不同,有了生氣——但讓許衡感到很慌。


    “不……我……嗯……沒事,大人,就是……嗯,和荷米斯練了一下而已,對,和他練習了一下。”許衡說著,思維在當前的情況下,並不敏銳。


    “你有點慌張,衡,抱歉了,我知道你害怕我的身體,但隻有這樣,我才能看出你的隱瞞,沒關係,不想說就不用說。”安陵晴說著,將劍收回戒指,在許衡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他熟練地抱起,一挪步,來到泉水邊,將他放了進去。


    等等,等等等等!不是,怎麽變聰明了!我知道我的謊很扯,但是之前小朋友還信的,怎麽現在這麽聰明了。


    而且為什麽你這麽熟練啊!我的身體都沒反應過來……不是,你難道把握好了時間,為了不讓我身體起反應嗎?


    技術這麽細膩?完了……


    “沒有,我……晴大人,其實沒什麽……”許衡靠在岸邊,剛回過神,麵向安陵晴,想解釋什麽,但真地找不到什麽好理由——主要是孩子難騙了!


    “衡,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我好像有點不喜歡你叫我‘晴大人’,可以隻叫我‘晴’嗎?”安陵晴看著他,微笑起來,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氣質,之前死氣沉沉的麵容,現在煥發了寧靜自然的優雅與神秘感。


    不做正麵回答。


    “額……好,晴大人……哦不,晴?”許衡被安陵晴不按套路說的話,給有點驚到了,那種潛藏於表麵下的改變,讓他無所適從。


    “嗯,衡,那我們明天,就去比武吧。”


    “啊?大(人)……晴,您不用調整一下嗎?而且時間上……”


    你都退回八階了啊姐們,怎麽這麽突然?


    安陵晴搖搖頭,蹲下來,仔細地看著許衡,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用手小小地撚了撚許衡的頭發,說道:“時間的話,天心平常沒什麽事的,我通知他一下就行,還是你累了?累了的話,那就晚點再去,我不需要調整,因為現在有比輸贏,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還有,不需要用敬語的,衡。”


    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累,如果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那麽就去比武吧。”碰一下頭發絲,許衡倒是無所謂,隻是想不出來,到底突然有什麽事,讓安陵晴覺得比戰鬥還重要的。


    不惜要以八階的實力,去參加比武。


    “好,那你乖乖在這裏休息,我去靜修一下。”安陵晴點頭,站起來。


    “嗯。”許衡應道,隻是,總覺得哪裏很奇怪,安陵晴不追問了,雖然是好事,但為什麽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呢?


    在許衡稍微放下心去泡泉水的時候,安陵晴背過身,在他不注意時,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回到了往日的淡漠。


    微微望著天空,殺意在眼中壓抑不住地乍現出來。


    這種感覺,是就“憤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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