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次回歸現實,安陵晴渾身已經被汗水打濕,不是因為累,而是精神的超越性集中。


    疲憊感也隨之而來,在短時間內全麵爆發潛力是很有挑戰的事情,但是其沉浸其中帶來的感悟是成正比的。


    胸前的疼痛也在興奮褪去後湧上來,但是相比於劍道上的修煉,安陵晴不在乎痛不痛,反正可以恢複。


    練劍過程她沒有動用鬥氣,傷口就不會被過度拉扯,半神戰士的身體可強悍著。


    精神和肉體上的勞累感是避免不了的,因為在凡俗肉眼不可得見處,安陵晴在招式上其實有許許多多的變化,這種微小的控製,遠比爆發出全部力量,變成無法捕捉的殘影要來的累。


    一般這個時候,她隻想好好睡一覺,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樣,身體上除了對停止損耗的渴望外,還有另一種更原始的欲望——食欲。


    幾十年了,安陵晴都對這種出於本能欲望感到陌生,就好像少年第一次感到心動是一樣的。


    怎麽回事?安陵晴不理解身體是怎麽了。


    是嗅覺。


    原來是有一股大概叫做“肉香”的氣味,進入了她的鼻腔,讓她的大腦在不斷地發射進食的信號。


    安陵晴微微抬頭,不是看月光,而是屋頂後升騰起來的嫋嫋炊煙。


    是他嗎?又是他。


    第二次了,讓我的身體不聽我的使喚。


    但是我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感覺?什麽樣的感覺呢?忘了。


    安陵晴本是不願意想太多的人,幹脆一躍跳上屋頂——悄無聲息又迅捷如雷。


    貓著身子,在觀察起沙坑邊上那個忙碌的身影。


    她本不需要這麽小心,但是出於對許衡總會讓她出乎意料地變化,戰士的本能告訴她,應該要這麽做。


    “雞翅雞翅~香香的雞翅~”不知所謂的歌,許衡扭動的不知涵義的舞蹈,那些看上去,身體就會產生奇怪反應的肉食,一切的一切,好像很平常,安陵晴卻感覺莫名地違和。


    他為什麽這麽做?


    不,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離的近了,香氣和對視覺上,碳烤後的嬌嫩外皮帶來的衝擊,讓安陵晴有著錯覺,就與按摩的末端時候的感受一樣,她感受到一股雜亂感。


    就像很多顏色被混在了一起,它們突然出現,可明明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彩色的,安陵晴再次迷茫。


    問題,應該出在這個人的身上。


    “噠啦噠啦。”許衡扭著屁股,指揮著觸手翻動烤串,突然身體一僵,屁股還翹著呢,斜眼就看到了屋頂上蹲著的安陵晴。


    那種眼神,許衡很難忘懷,也許以後還會在半夜翻出來再拷打自己一遍又一遍——看到新物種的疑惑和不解。


    完了,尬舞和尬歌被人家發現了,她啥時候來的?看了多久?日!


    “朱莉!你為什麽不提醒我!”


    “……”


    “你別裝死!靠!”


    “那我提醒你,你現在這個姿勢很呆。”


    “凎!”


    許衡趕緊時光回溯,站到烤架前,故作正經,表示什麽事都沒發生,然後把烤的差不多的串串裝到邊上的盤子裏。


    假裝烤好了,要走,然後抬下頭,看到還蹲在房頂,歪著頭,眼神依舊的安陵晴,恍然大悟地說道:“安陵晴大人,那個,我簡單做了一下餐食,正想給您送過去,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哈哈。”


    “再提醒你一下,你的演技比你跳的舞更呆。”朱莉殺人不見血。


    “閉嘴!”許衡心裏小崩。


    “好。”安陵晴歪著腦袋,點點頭,然後站起來,一跳,翩然落到許衡的烤架前,就愣愣地要拿起一串。


    其實是為了觀察,為什麽這個玩意明明在記憶裏出現過很多次,偏偏今天反應那麽大。


    許衡一見,想是傻孩子不懂生熟,餓壞了要啃,就連忙出聲阻止,然後把盤子遞到安陵晴的前麵道:“大人,那個還沒熟!這些是熟的,裏麵有一樣的!”


    雖然對於半神來講,熟不熟無所謂,可對許衡來講,沒熟的相對來講不夠好吃,做廚子的怎麽能讓人吃到半生不熟的東西呢?


    看著許衡慌裏慌張的模樣,安陵晴手頓住,眼睛圓滾滾地看了眼盤子裏麵,轉手就拿了一串雞心串。


    這回是因為她沒見過了。


    安陵晴就在用簡單的排除法了——會不會不是烤串的問題,而是材料的問題,這樣的新東西,才引起她的奇怪反應呢?


    “這個是雞心,就是心髒,嗯……可能很少用它來燒烤,我是自己研究出來的,您覺得惡心,這裏還有別的……”安陵晴認真觀察的模樣,讓許衡暗罵自己白癡,社死慌的忘了把內髒之類的東西和“正常”玩意分開了。


    萬一安陵晴嫌這東西髒啊什麽的,那可能以後不喜歡碰自己做的東西了,這是他廚師生涯的滑鐵盧啊!


    哪裏知道,就在許衡不知道找補的時候,安陵晴把串往嘴巴裏一伸,吃了一塊,沒完,很快又吃了第二塊、第三塊。


    可是到第四塊,簽子前端就有點長了,安陵晴停了一下,然後就要這麽直著往嘴裏送的時候,本來再次被安陵晴給整宕機的許衡再次焦急地說話了:“大人,可以換個方向擼出來。”


    “……哦。”安陵晴又停下,應了聲,結果手一抬,似乎是要用手執行“擼”這個動作,給許衡整的心髒都要停了。


    這姐們每一步行動都在常理之外啊!


    誇張的說,安陵晴是打算用拿著劍的那隻手去擼。


    劍鋒一掃,就這麽從許衡麵前劃過,雖然有段距離吧,但速度快的他沒反應過來,而後意識中巨大的恐懼感讓他胸腔隨即一堵。


    幸好他沒有一直舉著盤子啊!收回來了!而且因為安陵晴是將劍身對著許衡的,他下意識為了安全,是側著遞盤的。


    不過安陵晴不可能這麽粗心,也許就是考慮到不會一下攮死許衡,所以才這麽做吧……也許……


    這麽幾秒的硬控,讓安陵晴一把將串上的雞心都拔在手上,然後塞進了嘴巴裏,有多埋汰就有多埋汰。


    “大人大人!是這樣!這樣!”許衡急了,這次真的急了,自己拿起一根串,表演怎麽用牙齒“擼”。


    安陵晴吃完,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麽,把劍變不見了,然後盯著許衡吃了一會,自己很自然地從許衡沒有遞的這麽近的盤子裏拿起另一串雞心,開始模仿許衡的方法。


    “對對對,就是這樣!”許衡好像看到小朋友學會怎麽吃飯一樣,莫名覺得欣慰。


    這姐們太虎啦!我去,跟她待久了怕不是心髒受不了!


    許衡算是明白,安陵晴除了練劍,其餘方麵,很大可能就是一個“白癡”,生活白癡!


    吃完第二串雞心後,安陵晴停了下來,嘴上和手上都有油漬了,但是就在許衡眨眼閉眼的刹那,消失了。


    好吧,半神嘛,你怎麽樣我不奇怪了。不過真的很方便啊!羨慕!


    “許衡,這些魔獸心髒,是什麽位階的?”安陵晴保持著她說話盯人看的習慣,說道。


    “位……位階?不是啊,就是普通的雞……零階?”許衡都不知道安陵晴哪裏能問這樣的問題。


    “為什麽我會對它渴望?”安陵晴問了一句,對著許衡,但是語調好像在自言自語。


    “嗯……那您要不試試其他的?”許衡想了想,遞上烤雞皮。


    安陵晴接過,再次很快吃完,露出了第一個皺眉:“為什麽?”


    因為好吃啊!大姐!好吃啊!


    起先,安陵晴隻是覺得,因為心髒的緣故,可能含有很豐富的生命能力——之前她獵殺過強大的魔獸,會生吃其還含有鬥氣的新鮮心髒來補充體力,所以她覺得自己會有渴望,是這個原因。


    可吃完發現,一點生命都沒有,但是嘴上就是停不下來,一股怪異的味覺在嘴巴裏出現,很猛烈,還有痛覺。


    跟她很多年前每天吃的黑麥麵包,完全不一樣,她甚至分辨不出來什麽味是什麽味,但就是體內有某種呼之欲出的渴望,讓她繼續吃,繼續吃。


    舌頭上不斷傳遞的刺激,一度讓安陵晴覺得頭皮都脹脹的。


    許衡新遞過來的雞皮也是一樣,口感還不一樣,很有趣。


    這讓安陵晴覺得“好”的同時,還錯亂了。


    “好吃嗎?您喜歡嗎?”許衡當安陵晴問的“為什麽”不存在,幹脆以問代答。


    “好吃?喜歡?……嗯,我喜歡。”安陵晴重複了一下,才躊躇地確定下來。


    “這是味覺按摩哈哈,也能幫助您恢複哦!”許衡開了小玩笑,他不希冀安陵晴明白,隻是方便她理解,這是對她好的東西。


    “你,很厲害,按摩大師!”安陵晴點點頭,再次伸了一個樸素的大拇哥。


    看來是做不出表情,隻能用肢體語言了是吧?


    還有,按摩大師是什麽鬼啊!不要我說什麽,你就信啊!


    許衡暗暗吐槽,因為他現在不想跟朱莉說話——居然敢坑老子!要冷暴力你辣!


    “那您多吃點!還有一道硬菜呢!”許衡笑嗬嗬地呈上盤子,安陵晴接過後,他就跑去挖自己的叫花雞去了。


    惡魔比人類更耐熱,開水潑身上頂多感覺刺撓一下,被火持續烤,再放置一段時間的沙土可能有兩三百度,他可不帶怕的——正常來講應該等久一點,或者拿木棍扒拉。


    刨刨土,就把還裹著被燒過的泥巴,正梆硬的叫花雞弄了出來,還有幾個地瓜土豆。


    許衡知道了安陵晴是不介意自己這麽弄土的,畢竟都蹲屋頂上看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他就放心地刨了。


    他本來是叫朱莉虛空放風的,結果她不給警報,給他氣的。


    自己力氣也大,掐一下,硬泥就掉了,拍了拍,盡量顯得幹淨一點,不過都做土法叫花雞了,不用管那麽多——他敢給安陵晴做這道菜,就是看到她的屋子那麽髒,大概率也不會嫌棄這樣的做法,直接上手撥雞心,更驗證了他的揣測。


    不是說安陵晴很那個啥啊,隻是說大大咧咧的嘛,大大咧咧的,大大咧咧到除了劍,別無其他。


    這也是許衡自己確認下的判斷。


    劍癡。


    拿著還沒解開葉子的雞,許衡找了個盤子放,然後解開,葉子不丟,因為能增香。


    而安陵晴早已經在烤架前等了,盤子被她清個幹淨,本來是盯著烤架上的,許衡拎著雞過來後,鼻子動了動,才轉移了目光。


    許衡則被她的速度震驚了——這麽快的?孩子是真餓了!


    可你是半神啊孩子!


    倒也可愛,一個半神,卻方方麵麵地和小朋友沒區別,讓許衡覺得相處起來不會很困難。


    “大人,這是特意為您準備的,嚐嚐看。”許衡說了聲,就接著翻剩下的烤串去了,“哎呦,這些有點焦了,我給對付了,您如果還想吃,我再烤。”


    許衡隻能這麽說,當然事實也確實是焦了,他有點怕安陵晴太耿直,把所有的都吃了,那些烤地瓜還是他留給自己的,這種食物普通點,怎麽吃都一樣。


    總不能讓廚子做飯,再讓廚子餓死嗎?


    但又不得不說“我再烤”這種客氣話,他擔心安陵晴不知道什麽是客氣啊!


    “咻——”


    電光火石間,銀芒一閃。


    許衡腦子反應之前隻有一個念頭:別殺我!您要吃就全吃吧!我還可以烤就給您烤一輩子!


    然後安陵晴就端著被劈成半圓的另一半盤子,伸到了僵住了的許衡麵前,道:“辛苦,我很滿意你的服侍。”


    差點給許衡整哭出來。


    姐們!你是個好的小朋友,但是能不能不要這麽突然來一下!我真的會死的!被嚇死!


    “好,謝謝,不過您吃就好,沒關係的,這個我吃的多了,膩了。”許衡擺手推脫,安陵晴喜歡就讓她吃吧。


    安陵晴也信,就收回來了。


    猛地又是一道銀芒。


    腿一軟,許衡沒有控製地跪了下來,如果是麵對其他人,他的反應可能是拔腿就跑,但是他自知安陵晴是半神,所以身體不爭氣地自動幫他抉擇了。


    於是,安陵晴就這麽“居高臨下”地隔著烤架看著他,拿出一套散發著彩色光暈的銀色軟鱗甲,說道:“我想了一下,你肯定不會用劍,所以我給你這套附魔龍鱗甲當報酬吧,大概能扛我三劍。”


    今日之丟臉,不說許衡會不會半夜突然回想起來,然後拷打自己,就是朱莉,也會每天貼臉嘲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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