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番外-生活
520撿垃圾後嫁入豪門 作者：檸檬皮汽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限製級的if線——
“哈……好渴啊……”
白日裏，剛剛同陳愛芳大吵一架，把數落著她的一桌親戚們，全部都掀桌，還罵了遍的項翛年，頂著風雪，從村子裏，跑出來很久，才想到要叫車回到住著顧淩晏顧少虞和林允初的那個家。
冷暖交替，驟熱驟寒，再加上在年夜飯的飯桌上，項翛年把那些個，沒臉沒皮的親戚們，通通罵了一遍。
比如，那些明明有錢還錢，卻依舊賴著欠錢不還，還打算理所應當的，上來獅子大張口借錢的親戚；
比如，那些明明隻有打工的本錢，卻奢望著做老板，在煙酒的聲色場合中，左擁右抱，還對家裏的妻、子道“隻是捧場做戲”，然後還欠了滿屁股債，這輩子還都還不完還勞累親人的親戚；
再比如，那些斤斤計較滿腹心眼，對別人家裏的好東西總是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動點嘴皮子就想連吃帶拿的，永遠都不知滿足，還給別人付了錢的“歪瓜裂棗”，尋找正常好人家“拉皮條”的親戚……
從小忍到大的項翛年，在麵對自己的父母，把自己當做買賣一樣的介紹姻親，項翛年那口氣，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無視了所謂的規訓教導，所謂的懂事聽話，聽著桌麵上所有虛情假意的親戚們，妄圖把他們身上的陋習，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當即，將桌席掀翻了。
一陣乒鈴乓啷之後，場麵一時混亂了起來。
尖叫怒罵，層出不跌，而後，是對著項翛年的聲討。
但是，有一個算一個，項翛年掙脫陳愛芳的禁錮和怒罵，狠狠的，盯著這些親戚們的眼睛，如同一個凶狠的想要從他們身上撕咬下一塊肉的狼崽子，操著平靜卻蘊藏著瘋狂，並讓圍觀親戚都為之膽寒的腔調，將這些親戚的臉皮，一個個的，全部都撕開，展露在所有人的麵前。
最初，還有人紅著一張老臉，厚著臉皮，同項翛年叫囂，但後麵，旁的親戚，發現項翛年說的全部都是真的，有利益相關的親戚，直接上前揪著人領子，麵目猙獰的，讓那親戚還錢。
再後來，沒有人敢回應著項翛年的聲討。
因為，項翛年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人人自危。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得安寧。
爭得麵紅耳赤，隻為了互相找著彼此的麻煩，想把自己的“公道”、“欠款”……全都都從彼此的身上，討回來。
人類的醜陋麵目，在一張翻倒的桌子前，盡顯展露。
然後，趁亂，項翛年從慌亂的場麵中，那個人人都自顧不暇，也讓她無比厭惡的場麵當中，溜了出來。
項翛年奔跑著，感受著自己在那一刻，無比輕盈的四肢，仿佛就要飛起來……
但跑出一段路之後，氧氣不足，瀕臨缺氧的大腦，也逐漸的，恢複了理智。
“哈，哈，哈……”
體能耗盡的項翛年，摸著馬路邊上的反光欄杆，顧不得幹淨還是髒，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真是傻了，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出去，幾十公裏，走到初二都走不出去，還是叫個順風車……”
哆哆嗦嗦的，用不太聽使喚的手指，掏出兜裏的手機，打開了新上線的，無人自動駕駛、不會主動偏離導航、不會用言語眼神騷擾乘客的安全係數滿分的打車軟件，給自己叫了一輛。
斥巨資，買安全，這世道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最近的過來也要二十分鍾啊，算了，我走不動了，就在這裏等吧……”
然後，項翛年找了附近的一個隻有頂，邊上哪哪都漏風的車站，坐下了。
眾所周知，在大出汗之後，毛孔全部張開的時候，就是人最應該注重保暖的時候，不然，一個不小心，就能喜提“感冒發燒流鼻涕”三件套。
所以，在寒風中等了將近二十分鍾的項翛年，在回到顧家時，就光榮的，感冒了。
“頭有點暈，嗓子也有點痛，多喝點水，抱個熱水袋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不對，家裏怎麽沒人……”
項翛年不以為意，按照以前發燒的習慣，給自己泡了一個滾燙的熱水袋，就要往自己的房間裏走去，但看著空空蕩蕩的漆黑的屋子，項翛年覺得有點奇怪。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允初姐好像說有什麽公司酒會，姐夫和顧先生都要去參加的，安安樂樂也送去寵物店寄養了……現在家裏就我一個人，怪不得，我還是趕緊洗洗睡吧……”
感冒，人的精神，相較於平常，總是會不可避免的，脆弱一些。
在這空曠的大房子裏，項翛年隻能通過自言自語的碎碎念，來緩解心頭沒來由的孤寂荒誕。
“咕嚕嚕……”
項翛年費勁的，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的房間，但項翛年今天隻吃了一餐早飯的肚子，在這夜幕沉沉的時間裏，還是發出了抗議。
“嗯？我肚子餓了嗎……好累，也沒胃口，就餓著吧，嗯……”
把熱水袋放進被窩裏，項翛年慢吞吞的，把身上的行囊全部卸下，試圖緩解一點身上的沉重感。
但是，沒什麽用。
“身體好重……”
即便是脫去了身上厚重的行囊和外套，項翛年依舊沒有感受到半分的輕鬆。
“誒呦，不行，得趁身體徹底不行之前，趕緊洗了……”
無論何時，都要掙紮著，讓自己幹幹淨淨上床睡覺的項翛年，撲騰著，跑進浴室裏，洗臉刷牙，開暖氣，放熱水，洗澡……
無故酸軟的四肢，仿佛不聽大腦的指揮，項翛年愣是左手撐著右手，才勉強站著，把牙刷完了。
“吸，鼻子都塞了啊……我這破身子……”
站在暖氣的出風口下，項翛年感到一陣冷一陣熱，但還是狠心的，把髒衣服全部換下，踏進了熱氣仿若雲霧繚繞一般的浴室裏。
微燙的熱水，在衝擊到項翛年的皮膚的那一刻，項翛年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嘶！”
項翛年說不清自己是被冷到了，還是被燙到了，但不適的身體，在接觸到熱水的第一時間，還是對項翛年的大腦，傳遞了不舒服的感覺。
“今天這水怎麽回事，怎麽又冷又熱的……”
在花灑落下的如同驟雨急切的水流當中，項翛年眯著眼，抵擋著，水流打在自己身上濺起來的看不見的小水花，彎下腰，一手扶住水龍頭，一手去調整水溫。
“阿嚏！好冷……”
往常靈巧的開關，這會兒不知道怎麽了，項翛年稍稍一動，就是大角度的轉變，剛才還微微燙的洗澡水，瞬間，就轉到了冷水檔。
被冷水打了一個哆嗦的項翛年，立馬把手一抬，但，項翛年軟綿綿昏昏沉沉的四肢，現在控製不了的精準度，一不小心，水又變燙了。
“嗷呼呼……”
項翛年一個彈射起跳，跳出了花灑的覆蓋濺射圈。
“我嘞個去，不會燙的脫皮了吧……”
遲鈍的大腦，不聽話的四肢，後知後覺的痛意，不斷從背上鑽入骨髓的燙和痛，項翛年側過身，齜牙咧嘴的，繃緊著一張臉，喘著厚重的呼吸，把水溫調好。
這一通折騰下來，項翛年覺得自己的腦袋，更是發脹，太陽穴附近的神經，也在不斷的加速跳動，好像在彰顯著自己的存在一樣，讓項翛年睜眼閉眼，抬頭低頭，不論是什麽姿勢，都逃脫不得。
洗完澡，吹完頭，項翛年熱氣騰騰卻還是鼻涕直流，頭痛欲裂的，走出浴室，已經是四十五分鍾之後了。
冬天，在不習慣開暖空調的房間裏，走出暖烘烘的浴室，就是一場豪賭。
暖空調固然能讓冰涼的房間溫暖起來，但每一次，項翛年在暖空調的房間裏，總是會覺得頭暈缺氧。
所以，項翛年打開門之後，就如離弦之箭，趔趄著，往自己床的方向跑去。
但超前的意誌，並不能讓有限的肉身，百分百的，隨著意誌驅動起來。
項翛年自認，她已經用了全身的氣力，奔向自己的床鋪了，但實際上，她才走出一米遠。
“這密碼的，為什麽這個房間這麽大……頭好重……”
感覺鼻子都開始不通氣了，項翛年憋著一口氣，一把抓過桌麵上拆開的一包紙巾，帶著垃圾桶，東倒西歪的，一路“長途跋涉”，終於，走到了她的目的地。
“嘭！”
項翛年踢著垃圾桶，一路走一路踢，踢到床頭櫃的位置後，項翛年把紙巾隨手甩到床頭櫃上，然後，把自己一把扔在了床上。
“啊……”
全身心都得到放鬆的這一刻，項翛年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感慨的喟歎。
柔軟的被褥，充滿彈性卻又有著很好支撐性的床墊，每一處，都在讓項翛年不斷發出口申口令的骨頭，得到慰藉。
但，洗澡的熱氣，在身上留不長久，項翛年蠕動著自己酸澀的身軀，把自己像個蠶蛹一樣，埋進了被子裏。
帶著熱水袋的暖意，軟乎又暖和，還帶著輕微的覆蓋、包裹住全身的重量安全感……
在全身都裹進被窩裏的這一刻，項翛年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往常一件簡單的事情，在人的身體生病的時候，這件簡單的事情，完成起來，難如上青天。
徹徹底底耗盡了體力的項翛年，在後脖頸貼上完美契合她脖子線條，並能支撐起她脖子的枕頭的時候，極度的疲憊感，在一點一點的，蠶食著她的意識。
硬撐著，把鼻子裏堵塞的鼻涕擤掉，重新躺回去的項翛年，在三個呼吸之後，就響起了平穩的輕輕的鼾聲。
幾個小時後。
“咦？年年的鞋子怎麽在啊？她不是回去過年了麽？”
林允初架著幫自己頂酒，結果現在走路都亂七八糟的顧少虞，看著玄關處，被踢得有些散亂的項翛年的鞋子，奇怪道。
“麻煩你照顧一下少虞，我把安安樂樂帶回去就去看看。”
後麵一步進來的顧淩晏，手上挽著自己脫下來的大衣，一手解開安安樂樂的牽引繩，掃了眼項翛年歪倒的鞋子，如是道。
“嗯？你說，什麽？小妹回來了？嗯？！不對啊，小妹的鞋子不是一貫都放得板板正正的嗎，奇怪了……”
即便是喝醉了，意識還算有幾分清明的顧少虞，迅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事，這麽遲了，你們先去休息，我去看看。”
顧淩晏順手，將項翛年的鞋子扶正，放到一邊，而後，大跨步上前，抱著安安和樂樂，往它們的房間裏走去。
“嘿，我哥這人啊，就是嘴硬，腳步都快成什麽樣子了，還‘沒事’……”
“你可別貧了，回你自己的房間，趕緊洗洗睡吧，瞧你一身的酒味。”
聽了顧少虞的話，林允初皺起的眉頭也安定了下來，開始和顧少虞拌嘴。
“啊~你就讓我自己睡啊，允初初，大過年的，你忍心讓我一個人睡嗎！我會孤獨寂寞冷的……”
醉了，也不妨礙顧少虞裝可憐，並為自己謀福利。
林允初：“……真是……都什麽時候了，腦子裏還想著這樣的事情……”
雖然但是，林允初嘴角的笑，始終都沒有降下來過。
這邊氣氛正好，另一邊——
“咚咚。”
適當的音量。
這個深更半夜，沒有過響，是顧淩晏怕自己驚擾到了項翛年的酣睡。
但也沒有過輕，鞋子的細微變動，足見其主人內心的動蕩。
不然，平常再累都記得回頭，帶著輕微強迫症的，要把鞋子擺正的人，卻在不知道經曆了什麽匆忙回來之後……顧淩晏對項翛年很是擔憂。
“年年？”
沒來得及換衣服的顧淩晏，就這麽西裝革履，一身酒氣和風雪的，站到了項翛年的房間門前。
但是，這個時間段還沉浸在熟睡當中的項翛年，完全沒有聽到顧淩晏長在門外的動靜。
人的生命，真的很有意思。
在高溫、高壓、高危的工作環境中，一瓶藿香正氣水，就能讓這些苦命的、拿生命上限賺錢的工人，吊著一口氣，支撐著度過一年中最熱的三個月，然後，再堅持往後數十年。
非常之頑強。
這份堪稱艱辛的職業背後，也養活了無數個家庭。
但。
或是一場意外，又或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打生樁，人的生命也能輕易消逝。
草草被無良的公司，用幾萬塊就買下了他們造成的人命損失，受害者其背後的家庭，大抵也會受到不小的衝擊，但還是能頑強活著，隻為一個，不知道何時才能來的公道。
甚至有人活著，都不能從這些地頭蛇的公司裏，討要到屬於自己勞動應得的一份報酬。
他們隻能在人世間，痛苦地苟延殘喘，繼續被迫的，享受不到自己被無良公司剝削的權益，隻能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被當成韭菜，被剝削方，榨幹骨子裏的最後一滴精血。
而有些人呢……家纏萬貫，或是兒孫滿堂，站在黑心錢堆疊成的小山上，卻偏偏，被icu的管子，插滿了全身的器官，每分每秒，花費數以萬計的醫藥費，卻還是抵擋不住生命的流逝。
至於，夾在在其中的更多的，中等上下的普通人……即便是知道自己生病了，也不會主動投身醫院這個無底洞，就像是，現在的項翛年。
半夜。
整個房子因為回歸的顧淩晏他們熱鬧起來後再度安靜下來的深夜，捂出了一身汗的項翛年，感受到喉嚨深處的燒灼感後，掙紮著醒來。
“咳咳，咳，幾點了……”
沙啞的嗓子，項翛年每說一句話，都仿佛有粗糙的沙子，黏在嗓子眼，磨礪著她本就不算康健的小舌頭。
項翛年從有些濕熱悶沉的被窩當中，費勁的，鑽了出來，然後，拽緊被角，讓厚重的棉被，跟著自己一起，蠕動到床頭櫃的邊上，拿起手機，點亮屏幕。
“2點18……咳咳，好渴……”
項翛年感覺自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翻騰著，不斷轉動著自己的腦袋，企圖在自己床的周圍，找點一點給自己續命的生命之水。
但是。
因為之前，項翛年在準備回去過年的時候，想著兩三天不回來，然後，就把自己的房間裏，收拾了一遍。
所有積灰的，都收進了衣櫥櫃子裏。
所有可能引起火災的插線板開關，全部都被她關上了。
還有所有的，可能會被風打翻的水，也被項翛年處理得一幹二淨。
換言之，這個房間裏，沒有一滴，可以讓項翛年解渴的水。
“呃……想喝水……”
拖著愈發酸軟澀疼的四肢，宛若一個生鏽的老物件的項翛年，掙紮著翻身坐起，摸索著羽絨外套，給自己披上，然後，打開手電筒，扶著床，扶著桌子，扶著牆，往廚房走去。
“咳咳咳……”
內裏隻穿了一身秋季的睡裙，後背上全是汗的項翛年，即便是有暖和的、質量好的、充絨厚實的羽絨外套，在出門的這一瞬，還是不可避免的，吸進了一口寒氣，被嗆到，開始控製不住的咳嗽。
咳嗽中，胸腔也跟著牽扯起一抹絲絲拉拉的悶痛，仿佛身體裏的五髒六腑都跟著一起移了位，讓人恨不得蜷縮起來，讓內髒糅雜著，擠在一起，把彼此的傷口都堵上，指不定就沒有這麽難受了。
但項翛年出來，距離廚房的路，都走到一半了，這會兒也不可能無功而返……那她費勁千辛萬苦走出來的這段路，可算是白走了。
“哈，咳咳，哈呃……”
呼吸道被堵塞，稍微一動，項翛年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呼吸不暢，腦子也一陣陣犯渾，視線也有些模糊不清，冬天的寒冷，還從項翛年的腳底，逐漸翻湧上來。
項翛年隻能憑借自己平時的記憶，丈量著自己的步子，和周圍環境的變化，去判斷。
“真是，這個家也太大了吧，咳咳咳咳咳……”
張口說話的間隙，項翛年又不小心吸進了一口冷氣，現在根本受不了一點寒涼的肺部，在項翛年的軀體裏，又開始發出了強烈的抗議。
碩大的，又寂靜的空間，將項翛年的咳嗽聲，蕩出了悶沉的回聲。
聲波在觸及到牆壁的時候，又隨著空氣，震蕩回來，響在項翛年的耳邊，刺進渾濁悶痛的大腦，讓本該浸在安靜無波的環境中的腦子，一陣陣發暈，心中也騰升起一股無名的火氣出來，整個人都變得暴躁。
咳嗽，是抑製不住的。
項翛年感覺自己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了，喉嚨裏，也漸漸彌漫上一絲細微的血腥味。
有些時候，努力，是沒有用的。
在項翛年走到廚房之前，終於是體力不支的，被沉屙的身體拖累，跌落了下去。
“年年！”
但就在這時，身後突然伸來了一隻手，穩穩的，拖住了項翛年。
一股熟悉的冷香，裹挾著他身上自帶的微微潮濕的暖熱，一股腦的，也不管不顧的，衝進了項翛年堵塞的鼻子裏。
項翛年抬起頭，從模糊的視野當中，借著手機電筒的餘光，分辨出了顧淩晏臉部的輪廓。
“顧，先生……”
顧不得分寸，顧淩晏一把攬住項翛年柔軟的腰肢，讓她無力的身體，倚靠在自己的身上。
堅實的胸膛，寬厚的肩膀，充滿安全感的懷抱，一隻手就能穩穩支撐住項翛年的鍛煉有素的肌肉……無一不讓項翛年從中感受到，難以言述的踏實感。
觀察到項翛年蒼白的臉色，還有額角的汗水，顧淩晏伸手，撫上了項翛年的額頭。
“好燙！年年你發燒了！？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顧淩晏神色嚴肅，彎下腰，一把將項翛年公主抱起，就要趕著往外麵趕去開車。
“不，不用，咳咳咳……”
項翛年抬手按住了顧淩晏的肩膀，製止了他的腳步。
“先去廚房喝點水吧。”
顧淩晏記得剛才他好像聽到項翛年有說渴，腳下趕緊加快，往廚房趕去。
“咕嚕咕嚕……”
家裏的淨水器裝載了隨時出熱水的功能，還可以選擇想要的水溫。
“65度的，應該剛剛好，喏。”
顧淩晏把微燙的水，送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那個，顧先生，我自己能喝的，而且，你要不要，先把我放下來……”
照舊在顧淩晏的懷裏，被當成小孩抱的項翛年，雙腳騰空，屁股下麵被穩穩托住，瘦弱的肩膀被動著，倚在顧淩晏充滿溫暖，又充滿著荷爾蒙的胸膛裏，酸軟無力的雙手，被顧淩晏帶著，抱著溫熱的水杯。
“你不重，我抱得起，而且你自己都站不穩了，嗓子也啞成這個樣子，別管這些，你先喝水。”
顧淩晏稍許強硬的，把水杯又送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咕咚咕咚……”
拗不過顧淩晏的項翛年，也抵不過渴意，還是雙手抱住了麵前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廚房的白熾燈照耀下來，從上往下。
項翛年長長的眼睫毛，在眼瞼上灑下陰影，化作俏麗的下睫毛，顯得項翛年那雙濕潤而烏黑的眼眸，更是楚楚可憐。
鼻子肉乎乎的，有些粉粉的，幹澀起皮的嘴唇，也被溫水浸潤著，恢複了紅豔的濕潤。
【像個小倉鼠一樣，真可愛……】
雖然不合時宜，但顧淩晏還是覺得，待在自己懷裏，乖乖喝水的項翛年，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最萌的生物。
“謝謝，我喝好了。”
喉嚨裏的冒煙感，被這一杯溫水，澆了下去。
身體內部因為高溫而升起的燥熱煩悶，也被這一杯水，澆了下去。
如同幹枯了許久的沙漠，終於迎來了新春的第一滴甘露。
但始終注視著項翛年的顧淩晏，盯著懷裏小姑娘的櫻唇，黝黑的瞳孔當中，彌漫上了一層幽深泛著猩紅的暗光，諱莫如深，仿佛一頭凶狠的暗獸，緊緊的，充滿侵略性的，盯著專屬於自己的獵物。
“顧，先生？”
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些不一樣，項翛年抬頭，向顧淩晏看去。
但她逆著光，高燒的頭腦，連帶著視野也不甚清晰，而顧淩晏低著頭，頂頭的燈光，照在顧淩晏的後頸上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是，模糊中，感知到，對方的腦袋，在朝著自己靠近……
什，什麽？！
顧先生為什麽要把頭低下來……%￥@&@%！……
腦細胞都被高溫殺死還沒來得及重生的項翛年，大腦宕機，完全思考不過來，感覺腦細胞全部都死掉了，理解不了自己當前的處境，也組織不了現在自己應該要怎麽應對……
“汪嗚？”
“喵嗚？”
這時，和門把奮鬥了很久的安安和樂樂，終於蹦出來了。
其實，早在項翛年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安安和樂樂就醒了，它們警覺的，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而後，在聽到項翛年“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時，就開始著急著，想要跑出來。
但因為房間門是關著的，兩小隻合力，費了老大勁，才把門上的把手扳下，從房間裏麵躥了出來。
不過，它們出場的時機……對項翛年來說應該是剛剛好吧，但對顧淩晏來說……真是糟糕透頂了。
“……我送你回房間。”
空氣沉默了良久，顧淩晏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而後，直接抱著項翛年轉身，無視在地上蹲坐著歪著腦袋望向這邊的安安和樂樂，往項翛年的房間走去。
“等一下，顧先生，我，咳咳，我要接壺水到房間裏去……”
怕自己待會兒睡醒了又渴了要出來找水喝，項翛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顧淩晏道。
“嗯，也是，你等一會兒。”
顧淩晏覺得項翛年說的對，就從上方的櫥櫃裏，翻找出了一個大容量的暖水瓶，單手扭開，然後，送到了直飲淨水器的下方，扭轉到最燙的溫度，開始接水。
項翛年：“……”其實，可以把我放下來的……
大容量的暖水瓶接滿，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裏，思維發散著，發著呆，視線也會忍不住的，無意識的，飄移到自己潛意識裏，更青睞的，某一處上。
就比如，項翛年的視線，悄咪咪的，挪到了顧淩晏的胸膛上，這個不斷向自己傳遞熱量的地方……！！！
他他他他，他穿的是浴袍！！？
內裏好像還什麽都沒有穿……！！！
嗷啊啊！！！
怪不得剛才她感覺空氣有點濕濕的……
在意識到顧淩晏隻穿了一件浴袍後，視線猶如被燙到了的項翛年，立馬規規矩矩的，把自己的視線，定在了暖水瓶上。
吸，呼，吸，呼……保，保持冷靜啊項翛年！！！
密碼的，這水怎麽還沒有接好！！！
項翛年嚐試讓自己躁動的心跳，緩和下來，但她的羽絨外套，在被顧淩晏抱起來的那一刻，腰部以下的羽絨外套，就不小心的，隔了開來。
換言之，項翛年現在，同顧淩晏之間的距離，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裙，還有對方身上的一層浴袍……
難怪從剛才開始，項翛年就覺得自己好像泡進了一個暖呼呼的溫泉裏，原來是有顧淩晏這個人形恒溫取暖器在發揮作用。
起伏的胸膛，堅實的觸感，溫燙的觸溫……
項翛年不敢再往下深想了，她隻能祈禱的，水壺快點接滿，快點接滿，她好快點回去，埋到被窩裏……真是，什麽叫做羞愧到無地自容，項翛年是深切、並切身的，體會到了。
“怎麽感覺你的溫度還在升高，你頭暈嗎，身體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不對，你藥吃了嗎？”
沒想那麽多的顧淩晏，感覺到懷裏的小姑娘越來越燙，皺著眉，抬手摸上了項翛年的額頭。
“不暈，還好，沒……”
下意識的在乎和緊張，是最撩人的。
因為，身體，會被無意識的意識，帶動著，做出不自知的，跨越禮儀分寸的界限，進入到對方的安全距離之內。
然後，項翛年徹底陷入了不帶腦子的掛機模式。
“……這藥是飯後吃的，我先送你回房間，然後給你煮個麵，喝了藥再睡。”
“不，不用……”
“咕嚕咕嚕……”
還沒等項翛年拒絕，她的肚子，就率先一步響了起來。
“嗬，煮個麵而已，不費什麽功夫的。”
顧淩晏先是錯愕，而後是心疼，最後隻是無奈一笑，腳下走得平穩的，把項翛年送回了房間裏，送回了床上。
但是，在顧淩晏把項翛年放下的時候，觸摸到了被項翛年汗水打濕的床褥。
“不行，你的床都這麽濕了，不能再睡了……”
顧淩晏不願意讓項翛年將就，把準備平躺下的項翛年，又一把拎了起來。
項翛年：“！！？”
順著顧淩晏的視線，項翛年低頭看了眼自己淩亂的床鋪，抬手摸了摸……嗯，的確是有點濕，但也不是不能睡，她以前高燒發汗的時候，都是這麽過來的……
“不用麻煩了啊！”
項翛年就要從顧淩晏的懷裏掙脫出來，卻被顧淩晏直接又像個小孩子一樣，抱了起來。
“不行，你現在是病人，必須吃好睡好休息好，你先去我房間裏睡。”
顧淩晏說的雲淡風輕，稀疏平常，也不以為意，但項翛年卻被顧淩晏這話給嚇到了。
什麽叫做，“你睡我房”？！
大概是項翛年臉上的驚悚和震驚，太過明顯，顧淩晏瞥了一眼項翛年的表情後，迅速移開，有些生硬地道：
“我的房間裏暖和，床鋪什麽的都布置好了，我待會兒會找個客房睡的，你不用擔心。”
模糊的視野，在這一刻，驟然清晰了起來，項翛年注意到，顧淩晏的耳尖，乃至脖子，都紅了個透。
人這種生物，真的是，很奇怪。
在意識到別人比自己還要害羞的時候，自己內心的那些無所適從，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項翛年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揶揄，好整以暇的，觀察著顧淩晏的羞澀神情。
“……你別看我。”
人的視線，在特定的情況下，在敏感人的感知當中，是無比熾熱，又燒灼，也讓被注視的人無比焦灼，感到無處可躲。
在選擇被項翛年注視，而後全身滾燙，和逼到項翛年嬌羞之間，顧淩晏選擇了第三種，他空著的那雙手，抬起，遮住了項翛年的眼睛。
一刹那，項翛年的視界，就暗了下來。
但，為了不讓項翛年感到難受或是不適，顧淩晏的手指，也隻是虛虛的，輕輕覆蓋在項翛年的眼睛上。
透過不算明顯的指縫，項翛年依稀可見對方泛紅的眼尾、輪廓分明的下顎線、不斷滾動的喉結，就好像其主人不斷起伏的心，充滿著蠱誘。
啊……
項翛年覺得自己好像又開始暈了，可這次，不是因為感冒，而是，為了別的什麽，她現在不敢觸碰的感情……
但她的內心深處，卻又在隱隱期待著，某種病態的征服欲，也在油然升起。
可能，是她燒糊塗了吧。
而對於顧淩晏……掌下的眼睫毛，似在不安地顫動著。
項翛年的臉很小，他一個巴掌就能完全蓋住，甚至還有餘，但他的掌心，是橫著蓋的。
蓋住了項翛年那雙如同黑珍珠的精致眉眼，剩下的不算驚為天人的五官，本該平淡無奇。
但憔悴著，近來因為沒日沒夜地碼字，三餐也不算規律的項翛年，原本還有些肉肉的臉頰，瘦削了下來。
隱約的骨感，搭配著圓潤的鼻子，還有下方因為不安而緊咬的濕潤櫻唇，尖尖的下巴……無處不讓顧淩晏動蕩著側影，動蕩著內心的憐惜。
往日裏，逞強，常常把自己的心，搞到滿是傷的小姑娘，在自己的懷裏，如此纖弱，仿佛一陣風就會被吹倒的脆弱姿態……
雖然不應該，但心愛姑娘的羸弱姿態，總是格外的，催生顧淩晏心中，那些惡劣的、不能為外人道的、也不可向外人展露的，堪稱執拗的暗黑念頭……
怦咚，怦咚，怦咚……
似是顧淩晏上台階的腳步聲，卻也是彼此的心跳鼓動。
寂靜的黎明前，兩顆不規律跳動的心髒，仿佛也在奇妙的，不可告人的，畸形而扭曲的，逐漸靠近。
“我年前剛剛洗過曬過，你放心，是幹淨的。”
顧淩晏把項翛年小心的，放進了自己的床鋪裏，左顧右盼的，給項翛年這裏掖被角，那裏調整枕頭，就是不敢直視她。
他本以為，他有充足的定力，然而，項翛年乖巧躺在自己的床上……這個場麵，實在是，太過激了。
顧淩晏強大的心髒，都快要撐不住了。
“嗯……”
不小心的，顧淩晏溫度稍低一些的手，擦過了項翛年敏感的、帶著高燒燙意的脖子。
不知是酥麻感，還是舒適的清涼感……項翛年不自覺的，發出了一聲輕哼。
“……水給你放在這裏。”
掩飾自己顫抖了一瞬的手指，淺淺交代了一聲後，逃也似的，顧淩晏就要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成熟男人的純情，真是撩人心弦。
宛若一記強而有力的興奮劑，讓項翛年昏沉的精神，也徐徐亢奮了起來。
項翛年看得一陣好笑的同時，卻也沒有忘記掉她該提醒的——
“等一下！顧先生！”
顧淩晏的裝扮，在這個季節，就算是他身體素質再好，也太清涼了。
怕顧淩晏也著涼的項翛年，揚聲叫住了腳步有些匆忙的顧淩晏。
“怎，怎麽了？”
顧淩晏不敢回頭，好像一回頭，就會被床上的項翛年，用宛如萊茵河的羅蕾萊的美妙歌聲，被誘惑著，自願沉溺，直至溺水而亡，再也生不出一點反抗的心思。
“顧先生你換套暖和一點的衣服，免得感冒了，咳咳咳……”
提著嗓子，大聲說了兩句話，已經讓項翛年的嗓子，不堪重負，緩和一些的咳嗽，又卷土重來。
“……你說的對，我這就換。”
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顧淩晏正直的，目視前方，目光不敢往邊上偏移，徑直走向衣櫃。
顧淩晏的房間很大，衣櫃也做了滿牆，但好巧不巧，他需要換的保暖睡衣，被他掛在了床腳的位置。
衣櫃雖然和床，保持了三米以上的距離，但……
當初為了視野的開闊，顧淩晏交代設計師的時候，特意的，讓對方，把房間裏的牆，和可能擋住光線的隔斷，全部拆除了。
所以，顧淩晏的房間，采光，非常好。
換言之，隻要站在房間裏，轉個頭，就能將房間的景象，一覽無餘。
一覽無餘……除了，裝載了磨砂玻璃的浴室。
拿出那套和項翛年林允初顧少虞一套的保暖睡衣，輪到換衣服的環節時，顧淩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正在猶豫、思考著，到底要怎麽樣行動，才會顯得，自己去衛生間換衣服的行為，不會過分的，突兀和扭捏。
“顧先生，你不換嗎？”
身後，項翛年的催促聲，複又響起，不知道是不是顧淩晏的錯覺，他總感覺，項翛年說話的聲調中，蘊藏著快要憋不住的笑，可他又不敢回頭看。
“嗯，這就換。”
正所謂，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臉”的。
顧淩晏隻有猶豫了一瞬，而後，再不遲疑，果斷的，解開了自己腰間的繩結，無比坦然的，脫下了自己的浴袍。
似乎，是完全不在意，項翛年會看到自己的，果體。
一放進，就會有一方退。
意識到顧淩晏真的要在自己麵前換衣服，而且還毫不避諱，項翛年幾乎是驚慌失措的，鑽回了被窩。
把完全包裹住她的，甚至還大上很大一圈的被子，拉過了頭頂，把自己悶進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裏，眼不見、耳不聞……
也不對。
在五官中，如果有一處被剝奪，那麽，剩下的感官，就會發揮比正常狀態下，更為敏銳的感觸。
所以。
即便是項翛年不想聽，不遠處，顧淩晏換衣服，那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是不斷的，罔顧項翛年的意願，鑽進她的耳朵裏。
讓人不由自主的，浮想聯翩。
然後。
被“魯莽無畏”的好奇心驅使，項翛年悄悄的，掀開了一條縫隙，偷偷看向床腳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項翛年的錯覺，她總覺得，一向動作迅速、絕不拖泥帶水的顧淩晏，這次換衣服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慢條斯理。
但每一寸姣好線條的美麗肌肉塊，一寸寸展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項翛年感覺自己的精神，卻有種，道德被一寸寸淩遲的割裂感。
她的理智和衝動，不斷在腦子裏打架。
但饒是顧淩晏的動作再慢，一套衣服，穿上的時間，終究不會花費太長。
紐扣嚴絲合縫的，扣到最頂端的一顆，顧淩晏對著衣櫥內的鏡子，稍稍整理了一下領口。
是的，衣櫥內有鏡子，項翛年剛才光顧著看顧淩晏的果體，沒發覺，自己的反應，也都被鏡子，忠實的，映照在了顧淩晏的眼裏。
他眉眼輕彎，悠悠揚起了嘴角，清淺的笑意，淡若清風，而後，腳步輕快的，轉身往屋外走去。
“哢噠。”
房門被關上了。
在顧淩晏轉身時又躲進被子的項翛年，悄咪咪的，又探出頭來，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
“呼……”
項翛年抬手，撫上自己怦怦跳的胸口，緩緩的，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過，好香啊……”
項翛年吸了一口棉被的香味，除了顧淩晏慣有的雨息外，還有太陽公公的味道，充滿安全感的氣味，把項翛年全身上下乃至疲憊的五髒六腑都一並包裹了進去，讓她隱隱頭疼的腦袋，開始犯困。
“吸……蟎蟲死掉的味道真好聞呐……”
廚房。
“生病了應該吃什麽……要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切記，口味要清淡，但不可以喝白粥，要吃麵……那就做個清湯麵吧……”
顧淩晏穿著個圍裙，一臉嚴肅認真的，對照著手機上查到的注意點，然後從冰箱裏，翻找出需要的材料。
熱鍋倒油，煎蛋加滾水，而後加麵加鹽。
盡管是第一次動手，但條理清晰的顧淩晏，動作之間連貫自然，很快，就做好了一碗熱騰騰也香噴噴的清湯麵。
然而，顧淩晏望著碗裏的麵，還是一臉苦大仇深。
“先試試味道吧……”
在不確定的領域，要把自己親手做出來的成果，端到在乎的人的麵前，人總是會下意識的，不自信。
沒用托盤裏給項翛年用的幹淨的湯勺和筷子，顧淩晏拿了新的筷子勺子，夾了幾根麵條，混著湯，嚐了一口。
“……還行吧。”
隨手把自己用過的筷子勺子往洗碗機裏一丟，顧淩晏端著自己做的清湯麵，還有感冒藥，腳步稍顯急切的，往自己的房間裏走去。
然而。
“呼，呼，呼……”
在顧淩晏回到房間的時候，項翛年已經睡著了，床上還不知道為什麽長了安安和樂樂。
“出來的時候，我記得我關門了啊……”
顧淩晏小聲呢喃著，滿臉不解的，把房門輕輕帶上。
而分別躺在項翛年的兩側，把被子壓得緊緊的安安和樂樂，在顧淩晏進來的時候，抬頭掃了他一眼之後，就沒有再管，重又把視線，凝聚到了項翛年的身上。
“嗯，哼……”
床上的人突然傳來了難受的輕哼聲，顧淩晏連忙上前。
這麽一會兒功夫，項翛年又是滿頭大汗，神色痛苦，說著囈語，好似在夢中，見到了不愉快的東西。
但陷入噩夢中的人，也不好就這樣突然叫醒，顧淩晏隻能趴在項翛年的耳邊，輕輕呼喚著項翛年的名字：
“年年？年年，夢裏都是假的，你快醒來……”
“哼，咳咳……”
項翛年的身軀一震，而後，咳嗽著，從噩夢當中，醒了過來。
“顧，先生？”
意識恢複清明的第一瞬，項翛年從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顧淩晏這張英俊卻充滿了擔憂的臉。
“還好你醒了，快來吃麵，不用勉強自己吃完，吃幾口，然後我們把藥喝了。”
極盡溫柔的語調，顧淩晏把樂樂挪開，送到安安的邊上，搬了一張小圓桌過來，然後，他打算把項翛年扶著坐穩後，披上她的外套，讓項翛年自己吃。
但是。
現實很骨感。
剛剛一場噩夢之後，項翛年全身都是軟的，明明隻是在睡覺，卻像是經曆了一場浩劫，哪怕被顧淩晏從床上拎了起來，項翛年自己也坐不住。
在顧淩晏鬆手準備去端麵的時候，項翛年刺溜一下，像沒有筋骨一樣，歘的一下，直愣愣的，又跌了下去。
顧淩晏：“！”
項翛年：“……我不吃了，顧先生，我沒力氣。”
默默撐著床鋪，嚐試著坐起來但立馬失敗的項翛年，放棄的，對顧淩晏道。
“……沒事，是我考慮不周了，我扶著你喂。”
沒有猶豫，顧淩晏坐上了床，調整項翛年的姿勢，攬著她的背，讓她躺在自己的胸膛，然後，他把麵端到項翛年的麵前，夾了麵，送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項翛年：“……”
“快吃啊，沒胃口也吃一點，墊墊肚子就吃藥，吃完了藥再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肯定會好的。”
輕柔的嗓調，溫和又溫暖，仿佛是世界上最優雅溫情的鋼琴曲，讓這個狀態下，有些泄氣的項翛年，撐起了一分力氣，湊上前去，慢慢吃起了顧淩晏遞來的麵條。
“怎麽樣，能吃嗎？”
顧淩晏看著項翛年吃了一口又一口，腮幫子努力動著，像個進食的小倉鼠一樣，沒忍住，還是詢問了出來。
“……不好意思，顧先生，我現在其實嚐不太出來味道，但是，我吃下去感覺暖呼呼的，謝謝你。”
把嘴巴裏的食物咽下去後，項翛年認真的，回答了顧淩晏的問題。
“那就好，再吃點吧……”
顧淩晏這才回過神來想到，項翛年現在感冒，味覺短暫失靈，的確是嚐不出來味道……剛才太著急，也不知道是被什麽蒙蔽了腦子。
一想到自己剛才在廚房像個二傻子一樣的，一邊煮著，一邊嚐試著鹹淡酌情加鹽，還一會兒一會兒的，嚐著麵條的軟硬……
“不用了，我吃不下了……”
項翛年別開了腦袋，一臉歉意，並一臉難色的，對著顧淩晏道。
“沒事，吃得也差不多了，那我們吃藥。”
碗裏剩下的麵條雖然很多，但顧淩晏也不會勉強項翛年一個病人。
把碗放下，把藥端起，把杯子裏的冷水兌了暖水瓶的燙水，調到適口的溫水後，又遞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不用，我不想喝水了。”
萬幸，顧淩晏帶來的感冒藥，是藥丸。
推開顧淩晏送過來的水，項翛年伸長脖子，腦袋湊到顧淩晏放著藥丸的手心，憑借模糊的意識，像小動物飲水一般，嘴唇張合，咬走了顧淩晏掌心的藥丸。
顧淩晏：“！！！”
濕熱柔軟，高於常溫的吐息，帶著輕柔如羽毛般的重量，從自己感知神經遍布的掌心淺淺擦過，似有若無，卻讓顧淩晏的心尖，狠狠的，被牽動了一瞬。
“咕咚。”
曾幾何時，有一段時間，因為先天不足，要調理身體，項翛年吃了無數的藥丸和苦澀的中藥，然後，練就了一項，不用水，就能吞咽下一大把藥。
“我吃好啦~”
不知道自己在某人的心中，掀起了多麽洶湧滔天的巨浪，還無知無覺的項翛年，抬起頭，眼光瀲灩而朦朧的，毫無防備的，眼神不聚焦的，驕傲地笑著，對此刻心神動蕩，自製力和理智都在崩盤邊緣的顧淩晏，求誇誇。
顧淩晏咬緊牙關，繃緊理性，勉強笑著，對項翛年誇道：
“嗯，你很棒，年年。”
但心神動蕩之後，隨之而生的，是顧淩晏對項翛年無盡的疼惜。
到底是吃了多少藥，才會對吃藥這麽熟練。
“那我就睡了……咳咳，好熱……”
從顧淩晏的懷裏稍稍退開了一些，就要躺下重新睡覺，讓藥效發揮，但在那之前，渾身燥熱，就好像中了某種藥一樣的項翛年，還是沒忍住，呢喃著，扯著自己的領子，讓外部的冷空氣進入。
纖細的脖頸之下，是如被月光親吻過的花瓣邊緣般的鎖骨，噙著光影，仿佛在誘人深入，好好舔舐一番。
無意識下的舉動，從中透露出來的春色，在一點一點的，蠶食吞沒著顧淩晏的道德線。
人非聖賢。
項翛年現在又是一副喪失抵抗力的扶風弱柳樣。
顧淩晏隻要稍微的，拋卻一點良心，就能和那些借著酒意，或是仗著“o成年”的保護殼，恃“惡”行凶的同類一樣，“得償所願”了……
但。
顧淩晏是顧淩晏。
他尊重，而自製，和沒有開化的禽獸是不一樣的。
“你睡吧。”
溫和的語調，搭配著藥效，全身心都被顧淩晏那充滿安全感的氣息包裹的項翛年，安心的，閉上了眼，在柔和的雨息當中，陷入了沉眠。
——暗黑if線——
“不行，你身上的汗要擦一下，衣服也要換，不然，這麽濕的睡下去，你能好的病都要被拖累了，我去打熱水給你擦擦……”
顧淩晏拽起了想要平躺下的項翛年，在她腰下墊了一個枕頭，讓項翛年依靠著床背，等著自己。
“嗯……”
意識迷離的項翛年，已然感知不到周遭氣氛的變化，也感知不到自己即將麵臨的“危險”，隻是，下意識的，順應著顧淩晏的話，吃力的，從喉嚨裏，擠出了一聲言語不詳的應聲。
“嘩啦啦……”
浴室裏接水的聲音，很快傳來。
項翛年追著聲音望過去，從洗手台的鏡子裏，遙遙地望著顧淩晏的臉，但浴室裏沒開燈，整個空間裏，隻有項翛年邊上昏暗的床頭燈，給予一片依稀可見的光亮。
光影交錯的明滅之間，項翛年看不清顧淩晏的臉上，是何等的，晦暗。
熱水接好後，拎著毛巾，腳步堅定地走回來的顧淩晏，在看到歪著頭，有氣無力地靠在床背的項翛年時，腳下一頓，把水和毛巾放下後，又走向了衣櫃的方向。
“嗯？”
“……你身上的衣服肯定要換，我從我衣櫃裏找件純棉的睡衣給你，還有，我會找個領帶，把自己的眼睛綁上的，你不用擔心……”
手上翻找的動作，稍顯慌亂，顧淩晏嘴上解釋的，也不知道是在說給項翛年聽，還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嗯，真是麻煩你了，顧先生……”
根本沒有多餘的心神，去思考話語中她可能麵臨的某些處境，隻是回應著。
如此我見優良的姿態……
顧淩晏：“……”很好，他的良心在剛才的那一刻，遭受到了千倍萬倍的自我譴責和自我厭棄。
回到項翛年身邊的時候，顧淩晏再沒有一點猶豫，他把那不透光的綁帶，死死的，綁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的視線，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我現在要開始了。”
喉結滾動，吞咽了一口唾沫，顧淩晏按照失去光明之前的印象，朝著項翛年的裙擺，前進。
感謝項翛年的睡裙，充滿了彈性，顧淩晏在沒有觸及到任何一寸不應該的肌膚的情況下，成功換下了被汗水浸潤打濕的睡裙。
而後，顧淩晏無聲的，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浸到微燙的水中，擰幹毛巾，屏住呼吸沉住氣，朝著項翛年的方向，伸了過去。
“嘶……”
柔軟的毛巾，在觸及到項翛年皮膚的那一刻，項翛年發出了一聲驚呼。
觸電一般，顧淩晏以音速收回了手，顫抖著聲線，不安地詢問道：
“怎，怎麽了，是我太用力了嗎？”
“……好燙。”
被燙了一激靈的項翛年，這會兒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雖然做不到完全清醒，但也感知到，現在的狀況，很不對勁……
讓人覺得荒唐、荒誕、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感動滿足，還有一絲羞澀。
“嗯，是有點燙，但燙了才好，那我繼續了……”
說不出自己是慶幸還是遺憾，繃緊下顎線，緊緊地抿著唇，顧淩晏帶著毛巾，繼續給項翛年擦汗。
空氣中，無比安靜。
除了被顧淩晏塞到被子裏，已經睡著不會出來的安安樂樂的呼吸聲以外，碩大的空間裏，竟然再聽不到，除了毛巾擰水並擦拭的以外的任何聲音。
依稀從手下毛巾，不可抗力的，隔著感受到底下的滑膩和起伏，內心始終煎熬著的顧淩晏，還好說，他繃緊理智已然是不易，呼吸也隻會跟著高度緊張的精神，下意識緊縮。
明明是顧淩晏在給項翛年擦汗，項翛年身上的確是越來越幹爽，但顧淩晏自己，卻已經熱出了滿頭的大汗。
而項翛年……
沒有拒絕對方的靠近，從剛才起，就任由對方，將自己汗濕的衣服，除去。
任由對方，拿著溫毛巾，一點點的，擦拭著自己的病體，後背、腰肢、肩膀、脖頸、鎖骨，腋下……每一處，都被細致入微的，照顧到了。
沒有被褻瀆的惡心感，隻有微燙的柔軟毛巾帶來的慰藉，還有，自己被小心珍視著照顧著的，自尊和憐愛。
就算是，自己燒壞了腦子吧……
請讓這一刻，再多一點，再久一點……
請再讓我，永遠的，享有這份嗬護，享受這份愛吧……
神啊……
從不信財神爺以外的神的項翛年，在內心深處，開始向虛無的神明請願……
——————
（全本完！
感謝大家的閱讀。
我們，有緣再會咯！）
“哈……好渴啊……”
白日裏，剛剛同陳愛芳大吵一架，把數落著她的一桌親戚們，全部都掀桌，還罵了遍的項翛年，頂著風雪，從村子裏，跑出來很久，才想到要叫車回到住著顧淩晏顧少虞和林允初的那個家。
冷暖交替，驟熱驟寒，再加上在年夜飯的飯桌上，項翛年把那些個，沒臉沒皮的親戚們，通通罵了一遍。
比如，那些明明有錢還錢，卻依舊賴著欠錢不還，還打算理所應當的，上來獅子大張口借錢的親戚；
比如，那些明明隻有打工的本錢，卻奢望著做老板，在煙酒的聲色場合中，左擁右抱，還對家裏的妻、子道“隻是捧場做戲”，然後還欠了滿屁股債，這輩子還都還不完還勞累親人的親戚；
再比如，那些斤斤計較滿腹心眼，對別人家裏的好東西總是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動點嘴皮子就想連吃帶拿的，永遠都不知滿足，還給別人付了錢的“歪瓜裂棗”，尋找正常好人家“拉皮條”的親戚……
從小忍到大的項翛年，在麵對自己的父母，把自己當做買賣一樣的介紹姻親，項翛年那口氣，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無視了所謂的規訓教導，所謂的懂事聽話，聽著桌麵上所有虛情假意的親戚們，妄圖把他們身上的陋習，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當即，將桌席掀翻了。
一陣乒鈴乓啷之後，場麵一時混亂了起來。
尖叫怒罵，層出不跌，而後，是對著項翛年的聲討。
但是，有一個算一個，項翛年掙脫陳愛芳的禁錮和怒罵，狠狠的，盯著這些親戚們的眼睛，如同一個凶狠的想要從他們身上撕咬下一塊肉的狼崽子，操著平靜卻蘊藏著瘋狂，並讓圍觀親戚都為之膽寒的腔調，將這些親戚的臉皮，一個個的，全部都撕開，展露在所有人的麵前。
最初，還有人紅著一張老臉，厚著臉皮，同項翛年叫囂，但後麵，旁的親戚，發現項翛年說的全部都是真的，有利益相關的親戚，直接上前揪著人領子，麵目猙獰的，讓那親戚還錢。
再後來，沒有人敢回應著項翛年的聲討。
因為，項翛年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人人自危。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得安寧。
爭得麵紅耳赤，隻為了互相找著彼此的麻煩，想把自己的“公道”、“欠款”……全都都從彼此的身上，討回來。
人類的醜陋麵目，在一張翻倒的桌子前，盡顯展露。
然後，趁亂，項翛年從慌亂的場麵中，那個人人都自顧不暇，也讓她無比厭惡的場麵當中，溜了出來。
項翛年奔跑著，感受著自己在那一刻，無比輕盈的四肢，仿佛就要飛起來……
但跑出一段路之後，氧氣不足，瀕臨缺氧的大腦，也逐漸的，恢複了理智。
“哈，哈，哈……”
體能耗盡的項翛年，摸著馬路邊上的反光欄杆，顧不得幹淨還是髒，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真是傻了，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出去，幾十公裏，走到初二都走不出去，還是叫個順風車……”
哆哆嗦嗦的，用不太聽使喚的手指，掏出兜裏的手機，打開了新上線的，無人自動駕駛、不會主動偏離導航、不會用言語眼神騷擾乘客的安全係數滿分的打車軟件，給自己叫了一輛。
斥巨資，買安全，這世道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最近的過來也要二十分鍾啊，算了，我走不動了，就在這裏等吧……”
然後，項翛年找了附近的一個隻有頂，邊上哪哪都漏風的車站，坐下了。
眾所周知，在大出汗之後，毛孔全部張開的時候，就是人最應該注重保暖的時候，不然，一個不小心，就能喜提“感冒發燒流鼻涕”三件套。
所以，在寒風中等了將近二十分鍾的項翛年，在回到顧家時，就光榮的，感冒了。
“頭有點暈，嗓子也有點痛，多喝點水，抱個熱水袋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不對，家裏怎麽沒人……”
項翛年不以為意，按照以前發燒的習慣，給自己泡了一個滾燙的熱水袋，就要往自己的房間裏走去，但看著空空蕩蕩的漆黑的屋子，項翛年覺得有點奇怪。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允初姐好像說有什麽公司酒會，姐夫和顧先生都要去參加的，安安樂樂也送去寵物店寄養了……現在家裏就我一個人，怪不得，我還是趕緊洗洗睡吧……”
感冒，人的精神，相較於平常，總是會不可避免的，脆弱一些。
在這空曠的大房子裏，項翛年隻能通過自言自語的碎碎念，來緩解心頭沒來由的孤寂荒誕。
“咕嚕嚕……”
項翛年費勁的，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的房間，但項翛年今天隻吃了一餐早飯的肚子，在這夜幕沉沉的時間裏，還是發出了抗議。
“嗯？我肚子餓了嗎……好累，也沒胃口，就餓著吧，嗯……”
把熱水袋放進被窩裏，項翛年慢吞吞的，把身上的行囊全部卸下，試圖緩解一點身上的沉重感。
但是，沒什麽用。
“身體好重……”
即便是脫去了身上厚重的行囊和外套，項翛年依舊沒有感受到半分的輕鬆。
“誒呦，不行，得趁身體徹底不行之前，趕緊洗了……”
無論何時，都要掙紮著，讓自己幹幹淨淨上床睡覺的項翛年，撲騰著，跑進浴室裏，洗臉刷牙，開暖氣，放熱水，洗澡……
無故酸軟的四肢，仿佛不聽大腦的指揮，項翛年愣是左手撐著右手，才勉強站著，把牙刷完了。
“吸，鼻子都塞了啊……我這破身子……”
站在暖氣的出風口下，項翛年感到一陣冷一陣熱，但還是狠心的，把髒衣服全部換下，踏進了熱氣仿若雲霧繚繞一般的浴室裏。
微燙的熱水，在衝擊到項翛年的皮膚的那一刻，項翛年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嘶！”
項翛年說不清自己是被冷到了，還是被燙到了，但不適的身體，在接觸到熱水的第一時間，還是對項翛年的大腦，傳遞了不舒服的感覺。
“今天這水怎麽回事，怎麽又冷又熱的……”
在花灑落下的如同驟雨急切的水流當中，項翛年眯著眼，抵擋著，水流打在自己身上濺起來的看不見的小水花，彎下腰，一手扶住水龍頭，一手去調整水溫。
“阿嚏！好冷……”
往常靈巧的開關，這會兒不知道怎麽了，項翛年稍稍一動，就是大角度的轉變，剛才還微微燙的洗澡水，瞬間，就轉到了冷水檔。
被冷水打了一個哆嗦的項翛年，立馬把手一抬，但，項翛年軟綿綿昏昏沉沉的四肢，現在控製不了的精準度，一不小心，水又變燙了。
“嗷呼呼……”
項翛年一個彈射起跳，跳出了花灑的覆蓋濺射圈。
“我嘞個去，不會燙的脫皮了吧……”
遲鈍的大腦，不聽話的四肢，後知後覺的痛意，不斷從背上鑽入骨髓的燙和痛，項翛年側過身，齜牙咧嘴的，繃緊著一張臉，喘著厚重的呼吸，把水溫調好。
這一通折騰下來，項翛年覺得自己的腦袋，更是發脹，太陽穴附近的神經，也在不斷的加速跳動，好像在彰顯著自己的存在一樣，讓項翛年睜眼閉眼，抬頭低頭，不論是什麽姿勢，都逃脫不得。
洗完澡，吹完頭，項翛年熱氣騰騰卻還是鼻涕直流，頭痛欲裂的，走出浴室，已經是四十五分鍾之後了。
冬天，在不習慣開暖空調的房間裏，走出暖烘烘的浴室，就是一場豪賭。
暖空調固然能讓冰涼的房間溫暖起來，但每一次，項翛年在暖空調的房間裏，總是會覺得頭暈缺氧。
所以，項翛年打開門之後，就如離弦之箭，趔趄著，往自己床的方向跑去。
但超前的意誌，並不能讓有限的肉身，百分百的，隨著意誌驅動起來。
項翛年自認，她已經用了全身的氣力，奔向自己的床鋪了，但實際上，她才走出一米遠。
“這密碼的，為什麽這個房間這麽大……頭好重……”
感覺鼻子都開始不通氣了，項翛年憋著一口氣，一把抓過桌麵上拆開的一包紙巾，帶著垃圾桶，東倒西歪的，一路“長途跋涉”，終於，走到了她的目的地。
“嘭！”
項翛年踢著垃圾桶，一路走一路踢，踢到床頭櫃的位置後，項翛年把紙巾隨手甩到床頭櫃上，然後，把自己一把扔在了床上。
“啊……”
全身心都得到放鬆的這一刻，項翛年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感慨的喟歎。
柔軟的被褥，充滿彈性卻又有著很好支撐性的床墊，每一處，都在讓項翛年不斷發出口申口令的骨頭，得到慰藉。
但，洗澡的熱氣，在身上留不長久，項翛年蠕動著自己酸澀的身軀，把自己像個蠶蛹一樣，埋進了被子裏。
帶著熱水袋的暖意，軟乎又暖和，還帶著輕微的覆蓋、包裹住全身的重量安全感……
在全身都裹進被窩裏的這一刻，項翛年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往常一件簡單的事情，在人的身體生病的時候，這件簡單的事情，完成起來，難如上青天。
徹徹底底耗盡了體力的項翛年，在後脖頸貼上完美契合她脖子線條，並能支撐起她脖子的枕頭的時候，極度的疲憊感，在一點一點的，蠶食著她的意識。
硬撐著，把鼻子裏堵塞的鼻涕擤掉，重新躺回去的項翛年，在三個呼吸之後，就響起了平穩的輕輕的鼾聲。
幾個小時後。
“咦？年年的鞋子怎麽在啊？她不是回去過年了麽？”
林允初架著幫自己頂酒，結果現在走路都亂七八糟的顧少虞，看著玄關處，被踢得有些散亂的項翛年的鞋子，奇怪道。
“麻煩你照顧一下少虞，我把安安樂樂帶回去就去看看。”
後麵一步進來的顧淩晏，手上挽著自己脫下來的大衣，一手解開安安樂樂的牽引繩，掃了眼項翛年歪倒的鞋子，如是道。
“嗯？你說，什麽？小妹回來了？嗯？！不對啊，小妹的鞋子不是一貫都放得板板正正的嗎，奇怪了……”
即便是喝醉了，意識還算有幾分清明的顧少虞，迅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事，這麽遲了，你們先去休息，我去看看。”
顧淩晏順手，將項翛年的鞋子扶正，放到一邊，而後，大跨步上前，抱著安安和樂樂，往它們的房間裏走去。
“嘿，我哥這人啊，就是嘴硬，腳步都快成什麽樣子了，還‘沒事’……”
“你可別貧了，回你自己的房間，趕緊洗洗睡吧，瞧你一身的酒味。”
聽了顧少虞的話，林允初皺起的眉頭也安定了下來，開始和顧少虞拌嘴。
“啊~你就讓我自己睡啊，允初初，大過年的，你忍心讓我一個人睡嗎！我會孤獨寂寞冷的……”
醉了，也不妨礙顧少虞裝可憐，並為自己謀福利。
林允初：“……真是……都什麽時候了，腦子裏還想著這樣的事情……”
雖然但是，林允初嘴角的笑，始終都沒有降下來過。
這邊氣氛正好，另一邊——
“咚咚。”
適當的音量。
這個深更半夜，沒有過響，是顧淩晏怕自己驚擾到了項翛年的酣睡。
但也沒有過輕，鞋子的細微變動，足見其主人內心的動蕩。
不然，平常再累都記得回頭，帶著輕微強迫症的，要把鞋子擺正的人，卻在不知道經曆了什麽匆忙回來之後……顧淩晏對項翛年很是擔憂。
“年年？”
沒來得及換衣服的顧淩晏，就這麽西裝革履，一身酒氣和風雪的，站到了項翛年的房間門前。
但是，這個時間段還沉浸在熟睡當中的項翛年，完全沒有聽到顧淩晏長在門外的動靜。
人的生命，真的很有意思。
在高溫、高壓、高危的工作環境中，一瓶藿香正氣水，就能讓這些苦命的、拿生命上限賺錢的工人，吊著一口氣，支撐著度過一年中最熱的三個月，然後，再堅持往後數十年。
非常之頑強。
這份堪稱艱辛的職業背後，也養活了無數個家庭。
但。
或是一場意外，又或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打生樁，人的生命也能輕易消逝。
草草被無良的公司，用幾萬塊就買下了他們造成的人命損失，受害者其背後的家庭，大抵也會受到不小的衝擊，但還是能頑強活著，隻為一個，不知道何時才能來的公道。
甚至有人活著，都不能從這些地頭蛇的公司裏，討要到屬於自己勞動應得的一份報酬。
他們隻能在人世間，痛苦地苟延殘喘，繼續被迫的，享受不到自己被無良公司剝削的權益，隻能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被當成韭菜，被剝削方，榨幹骨子裏的最後一滴精血。
而有些人呢……家纏萬貫，或是兒孫滿堂，站在黑心錢堆疊成的小山上，卻偏偏，被icu的管子，插滿了全身的器官，每分每秒，花費數以萬計的醫藥費，卻還是抵擋不住生命的流逝。
至於，夾在在其中的更多的，中等上下的普通人……即便是知道自己生病了，也不會主動投身醫院這個無底洞，就像是，現在的項翛年。
半夜。
整個房子因為回歸的顧淩晏他們熱鬧起來後再度安靜下來的深夜，捂出了一身汗的項翛年，感受到喉嚨深處的燒灼感後，掙紮著醒來。
“咳咳，咳，幾點了……”
沙啞的嗓子，項翛年每說一句話，都仿佛有粗糙的沙子，黏在嗓子眼，磨礪著她本就不算康健的小舌頭。
項翛年從有些濕熱悶沉的被窩當中，費勁的，鑽了出來，然後，拽緊被角，讓厚重的棉被，跟著自己一起，蠕動到床頭櫃的邊上，拿起手機，點亮屏幕。
“2點18……咳咳，好渴……”
項翛年感覺自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翻騰著，不斷轉動著自己的腦袋，企圖在自己床的周圍，找點一點給自己續命的生命之水。
但是。
因為之前，項翛年在準備回去過年的時候，想著兩三天不回來，然後，就把自己的房間裏，收拾了一遍。
所有積灰的，都收進了衣櫥櫃子裏。
所有可能引起火災的插線板開關，全部都被她關上了。
還有所有的，可能會被風打翻的水，也被項翛年處理得一幹二淨。
換言之，這個房間裏，沒有一滴，可以讓項翛年解渴的水。
“呃……想喝水……”
拖著愈發酸軟澀疼的四肢，宛若一個生鏽的老物件的項翛年，掙紮著翻身坐起，摸索著羽絨外套，給自己披上，然後，打開手電筒，扶著床，扶著桌子，扶著牆，往廚房走去。
“咳咳咳……”
內裏隻穿了一身秋季的睡裙，後背上全是汗的項翛年，即便是有暖和的、質量好的、充絨厚實的羽絨外套，在出門的這一瞬，還是不可避免的，吸進了一口寒氣，被嗆到，開始控製不住的咳嗽。
咳嗽中，胸腔也跟著牽扯起一抹絲絲拉拉的悶痛，仿佛身體裏的五髒六腑都跟著一起移了位，讓人恨不得蜷縮起來，讓內髒糅雜著，擠在一起，把彼此的傷口都堵上，指不定就沒有這麽難受了。
但項翛年出來，距離廚房的路，都走到一半了，這會兒也不可能無功而返……那她費勁千辛萬苦走出來的這段路，可算是白走了。
“哈，咳咳，哈呃……”
呼吸道被堵塞，稍微一動，項翛年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呼吸不暢，腦子也一陣陣犯渾，視線也有些模糊不清，冬天的寒冷，還從項翛年的腳底，逐漸翻湧上來。
項翛年隻能憑借自己平時的記憶，丈量著自己的步子，和周圍環境的變化，去判斷。
“真是，這個家也太大了吧，咳咳咳咳咳……”
張口說話的間隙，項翛年又不小心吸進了一口冷氣，現在根本受不了一點寒涼的肺部，在項翛年的軀體裏，又開始發出了強烈的抗議。
碩大的，又寂靜的空間，將項翛年的咳嗽聲，蕩出了悶沉的回聲。
聲波在觸及到牆壁的時候，又隨著空氣，震蕩回來，響在項翛年的耳邊，刺進渾濁悶痛的大腦，讓本該浸在安靜無波的環境中的腦子，一陣陣發暈，心中也騰升起一股無名的火氣出來，整個人都變得暴躁。
咳嗽，是抑製不住的。
項翛年感覺自己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了，喉嚨裏，也漸漸彌漫上一絲細微的血腥味。
有些時候，努力，是沒有用的。
在項翛年走到廚房之前，終於是體力不支的，被沉屙的身體拖累，跌落了下去。
“年年！”
但就在這時，身後突然伸來了一隻手，穩穩的，拖住了項翛年。
一股熟悉的冷香，裹挾著他身上自帶的微微潮濕的暖熱，一股腦的，也不管不顧的，衝進了項翛年堵塞的鼻子裏。
項翛年抬起頭，從模糊的視野當中，借著手機電筒的餘光，分辨出了顧淩晏臉部的輪廓。
“顧，先生……”
顧不得分寸，顧淩晏一把攬住項翛年柔軟的腰肢，讓她無力的身體，倚靠在自己的身上。
堅實的胸膛，寬厚的肩膀，充滿安全感的懷抱，一隻手就能穩穩支撐住項翛年的鍛煉有素的肌肉……無一不讓項翛年從中感受到，難以言述的踏實感。
觀察到項翛年蒼白的臉色，還有額角的汗水，顧淩晏伸手，撫上了項翛年的額頭。
“好燙！年年你發燒了！？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顧淩晏神色嚴肅，彎下腰，一把將項翛年公主抱起，就要趕著往外麵趕去開車。
“不，不用，咳咳咳……”
項翛年抬手按住了顧淩晏的肩膀，製止了他的腳步。
“先去廚房喝點水吧。”
顧淩晏記得剛才他好像聽到項翛年有說渴，腳下趕緊加快，往廚房趕去。
“咕嚕咕嚕……”
家裏的淨水器裝載了隨時出熱水的功能，還可以選擇想要的水溫。
“65度的，應該剛剛好，喏。”
顧淩晏把微燙的水，送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那個，顧先生，我自己能喝的，而且，你要不要，先把我放下來……”
照舊在顧淩晏的懷裏，被當成小孩抱的項翛年，雙腳騰空，屁股下麵被穩穩托住，瘦弱的肩膀被動著，倚在顧淩晏充滿溫暖，又充滿著荷爾蒙的胸膛裏，酸軟無力的雙手，被顧淩晏帶著，抱著溫熱的水杯。
“你不重，我抱得起，而且你自己都站不穩了，嗓子也啞成這個樣子，別管這些，你先喝水。”
顧淩晏稍許強硬的，把水杯又送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咕咚咕咚……”
拗不過顧淩晏的項翛年，也抵不過渴意，還是雙手抱住了麵前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廚房的白熾燈照耀下來，從上往下。
項翛年長長的眼睫毛，在眼瞼上灑下陰影，化作俏麗的下睫毛，顯得項翛年那雙濕潤而烏黑的眼眸，更是楚楚可憐。
鼻子肉乎乎的，有些粉粉的，幹澀起皮的嘴唇，也被溫水浸潤著，恢複了紅豔的濕潤。
【像個小倉鼠一樣，真可愛……】
雖然不合時宜，但顧淩晏還是覺得，待在自己懷裏，乖乖喝水的項翛年，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最萌的生物。
“謝謝，我喝好了。”
喉嚨裏的冒煙感，被這一杯溫水，澆了下去。
身體內部因為高溫而升起的燥熱煩悶，也被這一杯水，澆了下去。
如同幹枯了許久的沙漠，終於迎來了新春的第一滴甘露。
但始終注視著項翛年的顧淩晏，盯著懷裏小姑娘的櫻唇，黝黑的瞳孔當中，彌漫上了一層幽深泛著猩紅的暗光，諱莫如深，仿佛一頭凶狠的暗獸，緊緊的，充滿侵略性的，盯著專屬於自己的獵物。
“顧，先生？”
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些不一樣，項翛年抬頭，向顧淩晏看去。
但她逆著光，高燒的頭腦，連帶著視野也不甚清晰，而顧淩晏低著頭，頂頭的燈光，照在顧淩晏的後頸上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是，模糊中，感知到，對方的腦袋，在朝著自己靠近……
什，什麽？！
顧先生為什麽要把頭低下來……%￥@&@%！……
腦細胞都被高溫殺死還沒來得及重生的項翛年，大腦宕機，完全思考不過來，感覺腦細胞全部都死掉了，理解不了自己當前的處境，也組織不了現在自己應該要怎麽應對……
“汪嗚？”
“喵嗚？”
這時，和門把奮鬥了很久的安安和樂樂，終於蹦出來了。
其實，早在項翛年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安安和樂樂就醒了，它們警覺的，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而後，在聽到項翛年“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時，就開始著急著，想要跑出來。
但因為房間門是關著的，兩小隻合力，費了老大勁，才把門上的把手扳下，從房間裏麵躥了出來。
不過，它們出場的時機……對項翛年來說應該是剛剛好吧，但對顧淩晏來說……真是糟糕透頂了。
“……我送你回房間。”
空氣沉默了良久，顧淩晏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而後，直接抱著項翛年轉身，無視在地上蹲坐著歪著腦袋望向這邊的安安和樂樂，往項翛年的房間走去。
“等一下，顧先生，我，咳咳，我要接壺水到房間裏去……”
怕自己待會兒睡醒了又渴了要出來找水喝，項翛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顧淩晏道。
“嗯，也是，你等一會兒。”
顧淩晏覺得項翛年說的對，就從上方的櫥櫃裏，翻找出了一個大容量的暖水瓶，單手扭開，然後，送到了直飲淨水器的下方，扭轉到最燙的溫度，開始接水。
項翛年：“……”其實，可以把我放下來的……
大容量的暖水瓶接滿，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裏，思維發散著，發著呆，視線也會忍不住的，無意識的，飄移到自己潛意識裏，更青睞的，某一處上。
就比如，項翛年的視線，悄咪咪的，挪到了顧淩晏的胸膛上，這個不斷向自己傳遞熱量的地方……！！！
他他他他，他穿的是浴袍！！？
內裏好像還什麽都沒有穿……！！！
嗷啊啊！！！
怪不得剛才她感覺空氣有點濕濕的……
在意識到顧淩晏隻穿了一件浴袍後，視線猶如被燙到了的項翛年，立馬規規矩矩的，把自己的視線，定在了暖水瓶上。
吸，呼，吸，呼……保，保持冷靜啊項翛年！！！
密碼的，這水怎麽還沒有接好！！！
項翛年嚐試讓自己躁動的心跳，緩和下來，但她的羽絨外套，在被顧淩晏抱起來的那一刻，腰部以下的羽絨外套，就不小心的，隔了開來。
換言之，項翛年現在，同顧淩晏之間的距離，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裙，還有對方身上的一層浴袍……
難怪從剛才開始，項翛年就覺得自己好像泡進了一個暖呼呼的溫泉裏，原來是有顧淩晏這個人形恒溫取暖器在發揮作用。
起伏的胸膛，堅實的觸感，溫燙的觸溫……
項翛年不敢再往下深想了，她隻能祈禱的，水壺快點接滿，快點接滿，她好快點回去，埋到被窩裏……真是，什麽叫做羞愧到無地自容，項翛年是深切、並切身的，體會到了。
“怎麽感覺你的溫度還在升高，你頭暈嗎，身體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不對，你藥吃了嗎？”
沒想那麽多的顧淩晏，感覺到懷裏的小姑娘越來越燙，皺著眉，抬手摸上了項翛年的額頭。
“不暈，還好，沒……”
下意識的在乎和緊張，是最撩人的。
因為，身體，會被無意識的意識，帶動著，做出不自知的，跨越禮儀分寸的界限，進入到對方的安全距離之內。
然後，項翛年徹底陷入了不帶腦子的掛機模式。
“……這藥是飯後吃的，我先送你回房間，然後給你煮個麵，喝了藥再睡。”
“不，不用……”
“咕嚕咕嚕……”
還沒等項翛年拒絕，她的肚子，就率先一步響了起來。
“嗬，煮個麵而已，不費什麽功夫的。”
顧淩晏先是錯愕，而後是心疼，最後隻是無奈一笑，腳下走得平穩的，把項翛年送回了房間裏，送回了床上。
但是，在顧淩晏把項翛年放下的時候，觸摸到了被項翛年汗水打濕的床褥。
“不行，你的床都這麽濕了，不能再睡了……”
顧淩晏不願意讓項翛年將就，把準備平躺下的項翛年，又一把拎了起來。
項翛年：“！！？”
順著顧淩晏的視線，項翛年低頭看了眼自己淩亂的床鋪，抬手摸了摸……嗯，的確是有點濕，但也不是不能睡，她以前高燒發汗的時候，都是這麽過來的……
“不用麻煩了啊！”
項翛年就要從顧淩晏的懷裏掙脫出來，卻被顧淩晏直接又像個小孩子一樣，抱了起來。
“不行，你現在是病人，必須吃好睡好休息好，你先去我房間裏睡。”
顧淩晏說的雲淡風輕，稀疏平常，也不以為意，但項翛年卻被顧淩晏這話給嚇到了。
什麽叫做，“你睡我房”？！
大概是項翛年臉上的驚悚和震驚，太過明顯，顧淩晏瞥了一眼項翛年的表情後，迅速移開，有些生硬地道：
“我的房間裏暖和，床鋪什麽的都布置好了，我待會兒會找個客房睡的，你不用擔心。”
模糊的視野，在這一刻，驟然清晰了起來，項翛年注意到，顧淩晏的耳尖，乃至脖子，都紅了個透。
人這種生物，真的是，很奇怪。
在意識到別人比自己還要害羞的時候，自己內心的那些無所適從，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項翛年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揶揄，好整以暇的，觀察著顧淩晏的羞澀神情。
“……你別看我。”
人的視線，在特定的情況下，在敏感人的感知當中，是無比熾熱，又燒灼，也讓被注視的人無比焦灼，感到無處可躲。
在選擇被項翛年注視，而後全身滾燙，和逼到項翛年嬌羞之間，顧淩晏選擇了第三種，他空著的那雙手，抬起，遮住了項翛年的眼睛。
一刹那，項翛年的視界，就暗了下來。
但，為了不讓項翛年感到難受或是不適，顧淩晏的手指，也隻是虛虛的，輕輕覆蓋在項翛年的眼睛上。
透過不算明顯的指縫，項翛年依稀可見對方泛紅的眼尾、輪廓分明的下顎線、不斷滾動的喉結，就好像其主人不斷起伏的心，充滿著蠱誘。
啊……
項翛年覺得自己好像又開始暈了，可這次，不是因為感冒，而是，為了別的什麽，她現在不敢觸碰的感情……
但她的內心深處，卻又在隱隱期待著，某種病態的征服欲，也在油然升起。
可能，是她燒糊塗了吧。
而對於顧淩晏……掌下的眼睫毛，似在不安地顫動著。
項翛年的臉很小，他一個巴掌就能完全蓋住，甚至還有餘，但他的掌心，是橫著蓋的。
蓋住了項翛年那雙如同黑珍珠的精致眉眼，剩下的不算驚為天人的五官，本該平淡無奇。
但憔悴著，近來因為沒日沒夜地碼字，三餐也不算規律的項翛年，原本還有些肉肉的臉頰，瘦削了下來。
隱約的骨感，搭配著圓潤的鼻子，還有下方因為不安而緊咬的濕潤櫻唇，尖尖的下巴……無處不讓顧淩晏動蕩著側影，動蕩著內心的憐惜。
往日裏，逞強，常常把自己的心，搞到滿是傷的小姑娘，在自己的懷裏，如此纖弱，仿佛一陣風就會被吹倒的脆弱姿態……
雖然不應該，但心愛姑娘的羸弱姿態，總是格外的，催生顧淩晏心中，那些惡劣的、不能為外人道的、也不可向外人展露的，堪稱執拗的暗黑念頭……
怦咚，怦咚，怦咚……
似是顧淩晏上台階的腳步聲，卻也是彼此的心跳鼓動。
寂靜的黎明前，兩顆不規律跳動的心髒，仿佛也在奇妙的，不可告人的，畸形而扭曲的，逐漸靠近。
“我年前剛剛洗過曬過，你放心，是幹淨的。”
顧淩晏把項翛年小心的，放進了自己的床鋪裏，左顧右盼的，給項翛年這裏掖被角，那裏調整枕頭，就是不敢直視她。
他本以為，他有充足的定力，然而，項翛年乖巧躺在自己的床上……這個場麵，實在是，太過激了。
顧淩晏強大的心髒，都快要撐不住了。
“嗯……”
不小心的，顧淩晏溫度稍低一些的手，擦過了項翛年敏感的、帶著高燒燙意的脖子。
不知是酥麻感，還是舒適的清涼感……項翛年不自覺的，發出了一聲輕哼。
“……水給你放在這裏。”
掩飾自己顫抖了一瞬的手指，淺淺交代了一聲後，逃也似的，顧淩晏就要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成熟男人的純情，真是撩人心弦。
宛若一記強而有力的興奮劑，讓項翛年昏沉的精神，也徐徐亢奮了起來。
項翛年看得一陣好笑的同時，卻也沒有忘記掉她該提醒的——
“等一下！顧先生！”
顧淩晏的裝扮，在這個季節，就算是他身體素質再好，也太清涼了。
怕顧淩晏也著涼的項翛年，揚聲叫住了腳步有些匆忙的顧淩晏。
“怎，怎麽了？”
顧淩晏不敢回頭，好像一回頭，就會被床上的項翛年，用宛如萊茵河的羅蕾萊的美妙歌聲，被誘惑著，自願沉溺，直至溺水而亡，再也生不出一點反抗的心思。
“顧先生你換套暖和一點的衣服，免得感冒了，咳咳咳……”
提著嗓子，大聲說了兩句話，已經讓項翛年的嗓子，不堪重負，緩和一些的咳嗽，又卷土重來。
“……你說的對，我這就換。”
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顧淩晏正直的，目視前方，目光不敢往邊上偏移，徑直走向衣櫃。
顧淩晏的房間很大，衣櫃也做了滿牆，但好巧不巧，他需要換的保暖睡衣，被他掛在了床腳的位置。
衣櫃雖然和床，保持了三米以上的距離，但……
當初為了視野的開闊，顧淩晏交代設計師的時候，特意的，讓對方，把房間裏的牆，和可能擋住光線的隔斷，全部拆除了。
所以，顧淩晏的房間，采光，非常好。
換言之，隻要站在房間裏，轉個頭，就能將房間的景象，一覽無餘。
一覽無餘……除了，裝載了磨砂玻璃的浴室。
拿出那套和項翛年林允初顧少虞一套的保暖睡衣，輪到換衣服的環節時，顧淩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正在猶豫、思考著，到底要怎麽樣行動，才會顯得，自己去衛生間換衣服的行為，不會過分的，突兀和扭捏。
“顧先生，你不換嗎？”
身後，項翛年的催促聲，複又響起，不知道是不是顧淩晏的錯覺，他總感覺，項翛年說話的聲調中，蘊藏著快要憋不住的笑，可他又不敢回頭看。
“嗯，這就換。”
正所謂，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臉”的。
顧淩晏隻有猶豫了一瞬，而後，再不遲疑，果斷的，解開了自己腰間的繩結，無比坦然的，脫下了自己的浴袍。
似乎，是完全不在意，項翛年會看到自己的，果體。
一放進，就會有一方退。
意識到顧淩晏真的要在自己麵前換衣服，而且還毫不避諱，項翛年幾乎是驚慌失措的，鑽回了被窩。
把完全包裹住她的，甚至還大上很大一圈的被子，拉過了頭頂，把自己悶進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裏，眼不見、耳不聞……
也不對。
在五官中，如果有一處被剝奪，那麽，剩下的感官，就會發揮比正常狀態下，更為敏銳的感觸。
所以。
即便是項翛年不想聽，不遠處，顧淩晏換衣服，那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是不斷的，罔顧項翛年的意願，鑽進她的耳朵裏。
讓人不由自主的，浮想聯翩。
然後。
被“魯莽無畏”的好奇心驅使，項翛年悄悄的，掀開了一條縫隙，偷偷看向床腳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項翛年的錯覺，她總覺得，一向動作迅速、絕不拖泥帶水的顧淩晏，這次換衣服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慢條斯理。
但每一寸姣好線條的美麗肌肉塊，一寸寸展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項翛年感覺自己的精神，卻有種，道德被一寸寸淩遲的割裂感。
她的理智和衝動，不斷在腦子裏打架。
但饒是顧淩晏的動作再慢，一套衣服，穿上的時間，終究不會花費太長。
紐扣嚴絲合縫的，扣到最頂端的一顆，顧淩晏對著衣櫥內的鏡子，稍稍整理了一下領口。
是的，衣櫥內有鏡子，項翛年剛才光顧著看顧淩晏的果體，沒發覺，自己的反應，也都被鏡子，忠實的，映照在了顧淩晏的眼裏。
他眉眼輕彎，悠悠揚起了嘴角，清淺的笑意，淡若清風，而後，腳步輕快的，轉身往屋外走去。
“哢噠。”
房門被關上了。
在顧淩晏轉身時又躲進被子的項翛年，悄咪咪的，又探出頭來，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
“呼……”
項翛年抬手，撫上自己怦怦跳的胸口，緩緩的，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過，好香啊……”
項翛年吸了一口棉被的香味，除了顧淩晏慣有的雨息外，還有太陽公公的味道，充滿安全感的氣味，把項翛年全身上下乃至疲憊的五髒六腑都一並包裹了進去，讓她隱隱頭疼的腦袋，開始犯困。
“吸……蟎蟲死掉的味道真好聞呐……”
廚房。
“生病了應該吃什麽……要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切記，口味要清淡，但不可以喝白粥，要吃麵……那就做個清湯麵吧……”
顧淩晏穿著個圍裙，一臉嚴肅認真的，對照著手機上查到的注意點，然後從冰箱裏，翻找出需要的材料。
熱鍋倒油，煎蛋加滾水，而後加麵加鹽。
盡管是第一次動手，但條理清晰的顧淩晏，動作之間連貫自然，很快，就做好了一碗熱騰騰也香噴噴的清湯麵。
然而，顧淩晏望著碗裏的麵，還是一臉苦大仇深。
“先試試味道吧……”
在不確定的領域，要把自己親手做出來的成果，端到在乎的人的麵前，人總是會下意識的，不自信。
沒用托盤裏給項翛年用的幹淨的湯勺和筷子，顧淩晏拿了新的筷子勺子，夾了幾根麵條，混著湯，嚐了一口。
“……還行吧。”
隨手把自己用過的筷子勺子往洗碗機裏一丟，顧淩晏端著自己做的清湯麵，還有感冒藥，腳步稍顯急切的，往自己的房間裏走去。
然而。
“呼，呼，呼……”
在顧淩晏回到房間的時候，項翛年已經睡著了，床上還不知道為什麽長了安安和樂樂。
“出來的時候，我記得我關門了啊……”
顧淩晏小聲呢喃著，滿臉不解的，把房門輕輕帶上。
而分別躺在項翛年的兩側，把被子壓得緊緊的安安和樂樂，在顧淩晏進來的時候，抬頭掃了他一眼之後，就沒有再管，重又把視線，凝聚到了項翛年的身上。
“嗯，哼……”
床上的人突然傳來了難受的輕哼聲，顧淩晏連忙上前。
這麽一會兒功夫，項翛年又是滿頭大汗，神色痛苦，說著囈語，好似在夢中，見到了不愉快的東西。
但陷入噩夢中的人，也不好就這樣突然叫醒，顧淩晏隻能趴在項翛年的耳邊，輕輕呼喚著項翛年的名字：
“年年？年年，夢裏都是假的，你快醒來……”
“哼，咳咳……”
項翛年的身軀一震，而後，咳嗽著，從噩夢當中，醒了過來。
“顧，先生？”
意識恢複清明的第一瞬，項翛年從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顧淩晏這張英俊卻充滿了擔憂的臉。
“還好你醒了，快來吃麵，不用勉強自己吃完，吃幾口，然後我們把藥喝了。”
極盡溫柔的語調，顧淩晏把樂樂挪開，送到安安的邊上，搬了一張小圓桌過來，然後，他打算把項翛年扶著坐穩後，披上她的外套，讓項翛年自己吃。
但是。
現實很骨感。
剛剛一場噩夢之後，項翛年全身都是軟的，明明隻是在睡覺，卻像是經曆了一場浩劫，哪怕被顧淩晏從床上拎了起來，項翛年自己也坐不住。
在顧淩晏鬆手準備去端麵的時候，項翛年刺溜一下，像沒有筋骨一樣，歘的一下，直愣愣的，又跌了下去。
顧淩晏：“！”
項翛年：“……我不吃了，顧先生，我沒力氣。”
默默撐著床鋪，嚐試著坐起來但立馬失敗的項翛年，放棄的，對顧淩晏道。
“……沒事，是我考慮不周了，我扶著你喂。”
沒有猶豫，顧淩晏坐上了床，調整項翛年的姿勢，攬著她的背，讓她躺在自己的胸膛，然後，他把麵端到項翛年的麵前，夾了麵，送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項翛年：“……”
“快吃啊，沒胃口也吃一點，墊墊肚子就吃藥，吃完了藥再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肯定會好的。”
輕柔的嗓調，溫和又溫暖，仿佛是世界上最優雅溫情的鋼琴曲，讓這個狀態下，有些泄氣的項翛年，撐起了一分力氣，湊上前去，慢慢吃起了顧淩晏遞來的麵條。
“怎麽樣，能吃嗎？”
顧淩晏看著項翛年吃了一口又一口，腮幫子努力動著，像個進食的小倉鼠一樣，沒忍住，還是詢問了出來。
“……不好意思，顧先生，我現在其實嚐不太出來味道，但是，我吃下去感覺暖呼呼的，謝謝你。”
把嘴巴裏的食物咽下去後，項翛年認真的，回答了顧淩晏的問題。
“那就好，再吃點吧……”
顧淩晏這才回過神來想到，項翛年現在感冒，味覺短暫失靈，的確是嚐不出來味道……剛才太著急，也不知道是被什麽蒙蔽了腦子。
一想到自己剛才在廚房像個二傻子一樣的，一邊煮著，一邊嚐試著鹹淡酌情加鹽，還一會兒一會兒的，嚐著麵條的軟硬……
“不用了，我吃不下了……”
項翛年別開了腦袋，一臉歉意，並一臉難色的，對著顧淩晏道。
“沒事，吃得也差不多了，那我們吃藥。”
碗裏剩下的麵條雖然很多，但顧淩晏也不會勉強項翛年一個病人。
把碗放下，把藥端起，把杯子裏的冷水兌了暖水瓶的燙水，調到適口的溫水後，又遞到了項翛年的嘴邊。
“不用，我不想喝水了。”
萬幸，顧淩晏帶來的感冒藥，是藥丸。
推開顧淩晏送過來的水，項翛年伸長脖子，腦袋湊到顧淩晏放著藥丸的手心，憑借模糊的意識，像小動物飲水一般，嘴唇張合，咬走了顧淩晏掌心的藥丸。
顧淩晏：“！！！”
濕熱柔軟，高於常溫的吐息，帶著輕柔如羽毛般的重量，從自己感知神經遍布的掌心淺淺擦過，似有若無，卻讓顧淩晏的心尖，狠狠的，被牽動了一瞬。
“咕咚。”
曾幾何時，有一段時間，因為先天不足，要調理身體，項翛年吃了無數的藥丸和苦澀的中藥，然後，練就了一項，不用水，就能吞咽下一大把藥。
“我吃好啦~”
不知道自己在某人的心中，掀起了多麽洶湧滔天的巨浪，還無知無覺的項翛年，抬起頭，眼光瀲灩而朦朧的，毫無防備的，眼神不聚焦的，驕傲地笑著，對此刻心神動蕩，自製力和理智都在崩盤邊緣的顧淩晏，求誇誇。
顧淩晏咬緊牙關，繃緊理性，勉強笑著，對項翛年誇道：
“嗯，你很棒，年年。”
但心神動蕩之後，隨之而生的，是顧淩晏對項翛年無盡的疼惜。
到底是吃了多少藥，才會對吃藥這麽熟練。
“那我就睡了……咳咳，好熱……”
從顧淩晏的懷裏稍稍退開了一些，就要躺下重新睡覺，讓藥效發揮，但在那之前，渾身燥熱，就好像中了某種藥一樣的項翛年，還是沒忍住，呢喃著，扯著自己的領子，讓外部的冷空氣進入。
纖細的脖頸之下，是如被月光親吻過的花瓣邊緣般的鎖骨，噙著光影，仿佛在誘人深入，好好舔舐一番。
無意識下的舉動，從中透露出來的春色，在一點一點的，蠶食吞沒著顧淩晏的道德線。
人非聖賢。
項翛年現在又是一副喪失抵抗力的扶風弱柳樣。
顧淩晏隻要稍微的，拋卻一點良心，就能和那些借著酒意，或是仗著“o成年”的保護殼，恃“惡”行凶的同類一樣，“得償所願”了……
但。
顧淩晏是顧淩晏。
他尊重，而自製，和沒有開化的禽獸是不一樣的。
“你睡吧。”
溫和的語調，搭配著藥效，全身心都被顧淩晏那充滿安全感的氣息包裹的項翛年，安心的，閉上了眼，在柔和的雨息當中，陷入了沉眠。
——暗黑if線——
“不行，你身上的汗要擦一下，衣服也要換，不然，這麽濕的睡下去，你能好的病都要被拖累了，我去打熱水給你擦擦……”
顧淩晏拽起了想要平躺下的項翛年，在她腰下墊了一個枕頭，讓項翛年依靠著床背，等著自己。
“嗯……”
意識迷離的項翛年，已然感知不到周遭氣氛的變化，也感知不到自己即將麵臨的“危險”，隻是，下意識的，順應著顧淩晏的話，吃力的，從喉嚨裏，擠出了一聲言語不詳的應聲。
“嘩啦啦……”
浴室裏接水的聲音，很快傳來。
項翛年追著聲音望過去，從洗手台的鏡子裏，遙遙地望著顧淩晏的臉，但浴室裏沒開燈，整個空間裏，隻有項翛年邊上昏暗的床頭燈，給予一片依稀可見的光亮。
光影交錯的明滅之間，項翛年看不清顧淩晏的臉上，是何等的，晦暗。
熱水接好後，拎著毛巾，腳步堅定地走回來的顧淩晏，在看到歪著頭，有氣無力地靠在床背的項翛年時，腳下一頓，把水和毛巾放下後，又走向了衣櫃的方向。
“嗯？”
“……你身上的衣服肯定要換，我從我衣櫃裏找件純棉的睡衣給你，還有，我會找個領帶，把自己的眼睛綁上的，你不用擔心……”
手上翻找的動作，稍顯慌亂，顧淩晏嘴上解釋的，也不知道是在說給項翛年聽，還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嗯，真是麻煩你了，顧先生……”
根本沒有多餘的心神，去思考話語中她可能麵臨的某些處境，隻是回應著。
如此我見優良的姿態……
顧淩晏：“……”很好，他的良心在剛才的那一刻，遭受到了千倍萬倍的自我譴責和自我厭棄。
回到項翛年身邊的時候，顧淩晏再沒有一點猶豫，他把那不透光的綁帶，死死的，綁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的視線，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我現在要開始了。”
喉結滾動，吞咽了一口唾沫，顧淩晏按照失去光明之前的印象，朝著項翛年的裙擺，前進。
感謝項翛年的睡裙，充滿了彈性，顧淩晏在沒有觸及到任何一寸不應該的肌膚的情況下，成功換下了被汗水浸潤打濕的睡裙。
而後，顧淩晏無聲的，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浸到微燙的水中，擰幹毛巾，屏住呼吸沉住氣，朝著項翛年的方向，伸了過去。
“嘶……”
柔軟的毛巾，在觸及到項翛年皮膚的那一刻，項翛年發出了一聲驚呼。
觸電一般，顧淩晏以音速收回了手，顫抖著聲線，不安地詢問道：
“怎，怎麽了，是我太用力了嗎？”
“……好燙。”
被燙了一激靈的項翛年，這會兒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雖然做不到完全清醒，但也感知到，現在的狀況，很不對勁……
讓人覺得荒唐、荒誕、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感動滿足，還有一絲羞澀。
“嗯，是有點燙，但燙了才好，那我繼續了……”
說不出自己是慶幸還是遺憾，繃緊下顎線，緊緊地抿著唇，顧淩晏帶著毛巾，繼續給項翛年擦汗。
空氣中，無比安靜。
除了被顧淩晏塞到被子裏，已經睡著不會出來的安安樂樂的呼吸聲以外，碩大的空間裏，竟然再聽不到，除了毛巾擰水並擦拭的以外的任何聲音。
依稀從手下毛巾，不可抗力的，隔著感受到底下的滑膩和起伏，內心始終煎熬著的顧淩晏，還好說，他繃緊理智已然是不易，呼吸也隻會跟著高度緊張的精神，下意識緊縮。
明明是顧淩晏在給項翛年擦汗，項翛年身上的確是越來越幹爽，但顧淩晏自己，卻已經熱出了滿頭的大汗。
而項翛年……
沒有拒絕對方的靠近，從剛才起，就任由對方，將自己汗濕的衣服，除去。
任由對方，拿著溫毛巾，一點點的，擦拭著自己的病體，後背、腰肢、肩膀、脖頸、鎖骨，腋下……每一處，都被細致入微的，照顧到了。
沒有被褻瀆的惡心感，隻有微燙的柔軟毛巾帶來的慰藉，還有，自己被小心珍視著照顧著的，自尊和憐愛。
就算是，自己燒壞了腦子吧……
請讓這一刻，再多一點，再久一點……
請再讓我，永遠的，享有這份嗬護，享受這份愛吧……
神啊……
從不信財神爺以外的神的項翛年，在內心深處，開始向虛無的神明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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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完！
感謝大家的閱讀。
我們，有緣再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