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陽路上有一麵土灰色的牆,牆體有五十米那麽長,終日被風和雨水衝刷的牆體斑駁,這堵牆是當年修路遺留下來的不知為何沒有拆除,現如今,全被人貼滿了殘破的小廣告。


    陸離一眼望過去,心裏咯噔一下。大字報密密麻麻地貼了一溜,他一大早匆匆跑來,看到那堵牆前現在還有不少的路人在圍觀,他們全都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


    他一走過去,鬥大的字瞬間奪去了人的眼球。陸氏族人突降,商場變懸窗!


    一張張白紙上全是一模一樣的黑字,形勢逼人!


    撕拉一聲,陸離拽掉其中一頁折好塞進口袋裏,雙手揣住兜就往客棧趕。他繃著嘴角,嚴肅得嚇人。他三步跨作兩步躥上樓梯,見林玄風的屋門正開著,便直接推門進去,他把那張熱乎的紙往桌子上一拍,“我去叫阿暖。”


    林玄風疑惑地從窗戶邊上走過來,他正在居高臨下地觀察懸窗站。阿九在床上趴著玩兒,他反應迅速,先湊了過來。


    “師父!”阿九攤開那張大字報給他看。陸氏族人突降,商場變懸窗!


    “你在哪裏發現的?”林玄風也臉色突變,他飛快地問陸離,陸離和林暖正一同走進屋裏來。


    “北城西北角有一條北陽路,那有一麵牆,牆上貼的都是!”


    “哦,消息牆。”


    “消息牆?”阿九好奇地問。


    “就是專門有一麵牆,人們如果有特殊需要的話就會去貼字報,比如賣房子的和招工的,那裏的訊息流動的很快,一般人沒事的時候都會去看兩眼。”


    “沒錯,這張紙上的內容已經流傳的很廣了。紙還很新,在牆上貼得也依舊工整,恐怕是昨夜挨個貼上的。但今早,確切地說,是兩個小時以前,樓下拐角賣水果的大叔就已經聽過說了。”


    “流言的速度真的太可怕了。”林暖托著下巴,十分擔憂。她還不想明白那些人這樣做的目的。


    “你看,陸氏、懸窗還有沒說出來卻再明顯不過的北城。這些字眼放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北城的老百姓們會怎麽想。”林玄風說著往窗戶投出目光,晴空下的懸窗站此刻還風平浪靜。


    “怕是有什麽人還要推波助瀾,我今晚就去那麵牆守著。”陸離說道。


    “那我去和阿明商量一下對策,看是不是先把懸窗站圍起來。”林玄風說完便撈起那張布滿折痕的紙走下樓去了。


    “阿暖,你先別擔心,先待在客棧裏或者下午人多的時候帶著阿九去街上轉轉。”


    “我明白。”


    “對了,我買的有水果放樓下了。你待會兒記得拎上來。”


    “好。”


    “那我先出去了。”


    “出去?現在嗎?你中午飯不吃了嗎?”


    “不了,我在外麵隨便吃點吧。”


    陸離說完也離開了,轉眼間房子裏就剩下了林暖和阿九。


    “我看見師父過去了。”阿九趴在了窗戶前看,沒盯一會兒就看見他師父小小的背影疾步走進了懸窗站。


    林暖歎一口氣對阿九說:“阿九,走,我們先去吃飯吧。”


    等吃完飯,林暖把水果拎上來,沒一會兒就把葡萄洗好擱在白瓷碗裏了,葡萄一顆擠著一顆,紫色的表皮上還附著圓滾滾的水珠,晶瑩透亮。


    林暖把葡萄遞給阿九,又給他掰開一個香蕉,問他:“吃蘋果嗎?”


    阿九趕緊搖了搖頭,林暖也便安生坐著了。她下手去捏葡萄,把它們一顆一顆吃進嘴裏。阿九吃完香蕉,從書包裏翻出課本。


    林暖探頭瞅了一眼,是講風形成的原理的書本。“這是你上學要學的嗎?”


    “不是,上學會學到但這本書學校是不教的。我跟著師父學,他要我看的。師父跟我說,在力量沒達到之前,比起用能力生成風,不如先學會合理利用大自然的風。”


    “有道理,跟著你師父學沒錯的。”


    “嗯。”阿九攤開書本又翻了幾頁。


    從書本側麵的新舊看,這本書已經翻看一大部分了。林暖抽出紙巾擦擦手,葡萄已經被她消滅一多半了。“阿九,剩下的葡萄你把它吃完,還想吃什麽自己拿,看累了就休息會兒。我先回房間去了,有什麽事兒就叫我知道嗎?”


    “知道了。”


    一個小時後,林暖伸著懶腰從房間裏出來,桌上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阿九把書放起來了,碗也洗幹淨了。這會兒正倚著窗戶發呆。


    “阿九,你不去睡一會兒嗎?”


    “林暖姐,你起來了?還吃葡萄嗎?我去給你洗。”阿九扭過頭來看見林暖,茫然的表情一瞬間化成了笑意。


    “謝謝阿九,你怎麽知道我想吃葡萄呢?”


    “因為陸離哥買回來這麽多東西,你就隻吃了葡萄呀。”


    阿九說完把剩餘的葡萄拿去洗,然後把洗好的一滿碗又大又紫的葡萄拿過來往林暖麵前一放。林暖往前推了推,“我們一起吃啊。阿九,你剛才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都是瞎想。”阿九靦腆地笑了笑。


    “陸離和林玄風沒回來過是嗎?”


    “嗯,一直都沒有人上來。”阿九說完接著又從書包裏翻出一本書來。


    這本書的封皮是黑色的,但一看就知道跟剛才厚重的專業書完全不同,這是本小說。


    “阿九,這本小說是講什麽的?”


    “懸疑和推理。”


    “安言哥推薦我看的,說是能提高邏輯思維能力,確實很有意思。”


    “安言推薦你的?”


    “嗯,說起來我是因為遇見安言哥,才知道原來世界這麽意思的。遇見安言哥之後,我從家鄉裏出來,也才會拜師父為師。”


    “阿九的家鄉是哪裏?”


    “嗯……說實話我不知道哎,我隻知道我的家鄉附近有很大的一片湖,我出來之後有在地圖上找過我的家鄉,可我不僅沒有找到,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家鄉叫什麽名字。”


    好奇怪啊?林暖嚴肅起來,想接著追問。這時,一封信卻突兀地落在了桌麵上打斷了她。趁林暖看信的功夫,阿九又把合上的書打開。


    “阿九,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等我回來,不許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林暖姐也小心點。”想必還是因為早上的事,阿九淡定地點點頭接著重新埋頭看書。


    這一看,阿九便按捺不住地將整本書看完了。他目瞪口呆地合上書,抬頭往窗外看去,屬於傍晚的黛青色正籠罩了上空。


    精妙絕倫的推理排山倒海地衝擊而來,這是阿九從沒有見過的另一個世界。安言哥所說的更大的世界在哪裏呢?等他長大的那一天,他便可以翻山越嶺地走到新世界去嗎?


    阿九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晃晃他的腦袋瓜。都這個點兒了還是沒有人回來,外麵的景象再普通不過,就是他來到北城度過的這三五天的情景。阿九轉過身決定回房間休息,等回新都再問安言哥要幾本書好了。


    “阿九,醒醒?”


    阿九迷糊著醒過來,此時,屋內的燈開著,窗戶外麵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你餓了吧?起來洗把臉我帶你出去吃飯。”林暖對他說道。


    他們一起出去,街道上的人群三三兩兩,店家也都開著,從屋裏散出炒菜的香味。他們在附近找了家麵館吃麵,街上沒有任何異樣,他們吃完又匆匆回到客棧。這晚,林玄風和陸離整整一夜都沒有回去。


    從第二天起,事態變得愈發嚴峻。


    消息牆上空空如也,但北城的大街小巷全都貼滿了新的海報,海報上寫:


    陸氏陸離串通革命軍,要踏平北城,背叛玖國!


    早晨,阿九起來後轉了一圈罕見地沒有見到任何人,他若有所感地朝窗外望去,懸窗牆外連夜豎起了藍色的圍擋。在圍擋前方的街道上,有不少行人駐足張望。阿九當機立斷地跑下了樓朝懸窗站跑去。


    藍色圍擋外雖有好奇的行人張望,但並沒有多少人真的靠近。阿九走過去,抬手撕掉圍擋上粘著的海報,這海報失去了粘性,搖搖欲墜,一碰就掉。


    這肯定是有好事之人從別處撕過來粘在牆上的,阿九反身又往回跑。


    一進門,陸離、林玄風、林暖和白明都在。


    “你在哪裏拿到的?”林玄風大步跨過來拽下阿九手上的海報。


    “就在外頭,懸窗站的藍色圍擋上。”阿九一看,桌子上已經擺有好幾份一模一樣的海報了。


    “圍擋是天快亮時才弄好的,不可能是他們貼的。”白明指出這一點。


    “我去的時候,有許多老百姓在張望,倒是沒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


    “嗯,建立起圍擋好控製群眾,但是建造懸窗站所需的物料也會有些難辦了。”


    “真是太狡猾了,煽動平民百姓。”林玄風咬牙切齒道。


    “沒辦法,咱們最不能對抗的就是這些平民百姓,還是想辦法平複一下事端吧。”陸離接著說。


    “那還得是有你出麵,拿著公文,親自解釋比較好。”白明指著海報上大寫的陸離兩字。


    “不行,不能把百姓聚集起來。陸離就一張嘴絕對說不清楚,畢竟大字報上說的隻是過於偏激,還是有事實的依據。”林暖反駁道。


    “什麽狗屁依據?串通?踏平?還是背叛?新都也是玖國的一部分,他們就那麽不想承認新都嗎?”


    “林玄風,我知道你一向最不齒這些,可是這個辦法確實很好用。你人就在這裏,你所站的這個位置後麵就是即將完工的懸窗站,那又怎麽讓陸離一張嘴去解釋那幾個你剛說出來的動詞?”林暖不禁提高了音量。


    “阿暖說得沒錯,人多嘴雜,百姓聚集起來容易鬧事。這樣吧,咱們也學他們,趁早貼出一張告示,就貼在藍色圍擋上。就說我們是正常的商業活動,擋起來隻是便於管理也怕傷害到無關人員,把謠言澄清一下就行。”


    “可以這麽做,但你想的太簡單了。他們肯定是在有組織有預謀地帶頭煽動百姓,接下來會更難搞。”林玄風說。


    “所以咱們得更快。”林暖說,“這個時候不承認絕對不是明智之舉。但咱們必須得寫明,我們建造的是玖都政府首腦——玖相,同意建造的懸窗站。接下來要寫除了政府同意以外,建造懸窗站也是經濟發展所需,對大家都有利。最後,捎帶一提革命軍是政府承認的新都管理者,不存在叛國一事,不要讓大家聽信謠言。”


    “總之,盡可能模糊掉林玄風以及接下來有可能給北城帶來的混亂。”


    “對,是這樣沒錯,我親自寫。”陸離聽後坐下來就迫不及待地想動筆寫。


    “等等,北中出事了!”這時,剛剛一直沉默的白明突然捏著徐行的信失控地喊。


    林玄風聽到後,一把將其奪過來,其他人立刻擠過來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心髒簡直都要跳出來了!


    蘇子零站在平地上望,今天天朗氣清,視野開闊,天地間白亮亮的一片。他背後機器運轉起來的噪音和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恍惚讓蘇子零又回到了車水馬龍的新世界。但這裏不是,蘇子零深吸一口氣,伸了伸懶腰。


    一群人就是在這樣歲月靜好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的,五六十個人頭排成幾橫排一步步往這裏踏過來,看架勢,來勢洶洶。


    蘇子零一看撒腿就往控製室跑,等他把徐行拉出來的時候,密集的人頭儼然就在百米開外。他們喊著前進著。


    “你們後麵搞的是什麽?是不是在建懸窗站,是不是不想讓我們過好日子?我告訴你們,休想欺瞞我們!”


    一個人喊起來,瞬間就都嗡嗡開了,五六十張嘴同時說著,吵得在屋頂上正辛苦工作的工人們都停下來張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幹活。


    蘇子零哪見過這樣的架勢,他隻是憑借著電視上看來的經驗率先做出反應。“先靜靜,大家先安靜。請問,是出了什麽事嗎?”


    “你說出了什麽事,要是你們建的是懸窗,那我們可不答應!管你這裏是不是陸氏的地盤!”


    “就是!大家趕緊進去看看呐!進去看看,一旦發現懸窗立馬破壞掉!”


    說著人群就要繼續擁著往前走,頓時人們都亂糟糟地擠成一團。


    蘇子零一看,慌忙張開胳膊拿身體去擋。


    徐行站在蘇子零後麵額頭緊皺,眼前的這群人都是三四十歲的大老爺們,連一個婦孺小孩都沒有。他們的神情也出奇地相似,沒有疑惑沒有彷徨更沒有茫然地停下腳步。是的,他們一點害怕的表情也沒有,很顯然,是專門來鬧事的。


    “哎哎哎,怎麽回事?快把我們放下來!”


    “把我們放下來,要不然對你不客氣!”


    “徐行,怎麽回事?”蘇子零奮勇擠出來跑回到徐行身邊。


    徐行正動用能力把在場的所有百姓都高高地舉在了空中,一時間群情激憤。


    “這些人是專門來挑事的,跟他們說不通。你快想想還有沒有什麽辦法,這麽多人,我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在他們身後的,儼然就是在建的懸窗站大門了。


    人群中不乏有相同能力的,他們一反抗,徐行就控製不住了。兩分鍾不到,他們就自行回到地麵上,又其他人也一個個拉回去。


    這邊徐行還在抵抗著,但蘇子零就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混亂。直到,蘇子零看到了一個人,激動的叫喊。


    “安言,安言來了!”


    他歡呼雀躍地看著安言帶著周諶跑過來。可還沒等他們過來,人群中突然爆發出更大的爭執聲。


    “來人呐!來人呐!他們竟然敢用武器傷人!他們不僅擅自綁我們還敢傷害我們!”


    那人一吵鬧,眾人紛紛將那個揚言被弄傷的人團團圍住,他們似乎是在確認傷勢,然後又立刻紛紛對準蘇子零大聲指控。“你們竟然敢傷害我們,我們隻是想討個說法,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


    受傷的那個人捂住血流不止的胳膊被推到人群的最前麵,他氣喘籲籲,青筋暴起,群眾的情緒被徹底激怒。一時之間,群情激起群忿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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