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深夜，客船。
張克奇頭疼欲裂，從昏迷中轉醒，意識恢複後的第一個想法並不是恐慌，而是一種帶有荒誕氣質的慶幸，慶幸他現在還能產生想法，嘴巴鼻子裏呼吸到的是略帶腥鹹的海風，而是真正嗆進海水。
恐懼後知後覺，迫使他睜開眼睛。
然後看見了一個男人滿手是血，拿紙巾越擦越髒，染得全身都是，嚇得張克奇差點腦袋一歪又昏過去。
他不是沒殺過人，身上牽著多少條人命，數都數不清，手段殘忍、扒皮拆骨那也有過，可有一天事落到自己身上，身份調換，他也不可能因為自己做過就不怕，恰好是因為做過，才更畏懼。
行凶者並不比受害人更勇敢。
見他手忙腳亂，在自己身體上下摸索的樣子，那擦血的男人看著犯惡心，翻了個白眼，說道：“血是我自己的，傷是玻璃劃拉的，你手腳都在，就是腦袋磕了一下，死不了。”
張克奇喘著大氣，把目光轉向一邊的魯清，有些憤怒，更多是欲哭無淚地道：“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麽算計我？是誰指使你的？”
“要算計你的人多了去了，”男人嗤之以鼻，說道：“誰都不想讓你活，就說王凱，你跟了他那麽多年，知道他一屁股子爛事，他能放你這麽瀟灑地離開望海？”
張克奇抹了抹臉上馬上要幹涸的血，啐了口唾沫，奇道：“那你們倒成例外了，讓我摔這卻不殺我？”
“不殺，你有用。”男人笑眯眯地道。
隨後張克奇望向周圍，發現自己還算好的，他的手下以及本來就在船上的夥計被五花大綁，像扔垃圾似的丟在一堆水桶的後麵，看上去好幾個人，別連開船的都給人綁了就好。
“這都是你的算計？你敢坑我？”張克奇看向坐在一邊的魯清，心中有了定奪。
結果他還真想錯了，魯清戰戰兢兢，說道：“您算是高看我了，我就是聽命行事的，而且不坑你不行啊，別人拿了把柄，坑了你，才能保證他不把我交給條子。”
張克奇兀然瞪大眼睛，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魯清，又看了看男人，就這麽來回掃視，然後脫力地躺了回去，極盡自嘲地道：“混了一輩子，臨到頭栽在這麽個不長眼睛的白癡手裏，也算是種報應吧。”
魯清被搞得有點莫名其妙，奇怪地道：“什麽意思？你這話裏有話啊。”
“你認識他是誰嗎？”張克奇指著男人問道。
“不認識。”魯清搖了搖頭。
張克奇心如死灰，語速緩慢地闡述道：“他姓秦，叫秦也海，咱們望海市上頭有個大佬也姓秦，叫秦野，他們家最出名的，就是祖孫三代，男人女人都有做警察的，是，警察世家。”
魯清瞪大了眼睛，看著秦也海，像是撞了鬼。
隨後他自己又有點樂了，說道：“也沒事，在裏麵好啊，如果運氣好點，蹲上十幾二十年，總比在外頭走在路上被人一槍打死的好。”
“你就不一樣了，”張克奇掙紮著起身，對魯清說道：“就你賣的那些東西，隨便一樣都是殺頭的罪，等死吧。”
魯清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冒著得罪道上大人物的風險，所圖的不就是讓人饒他一條活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走在絕路上了。
他猛的跳起，剛要發狂，被秦也海瞬間預判，立馬頂到了黑洞洞的槍口，又極為憋屈地蹲了回去。
秦也海笑眯眯地道：“魯清算是戴罪立功，你可就不好說啦。”
張克奇看著他，忽然諷刺地笑著說道：“你想讓我‘立功’？你這才是要我的命，退一萬步說吧，我真立了個把天都補上的功，那你們怎麽能保證，我不會在某一刻於監獄裏‘自殺’？”
“如果我不出現，你會有什麽下場？”秦也海哈哈大笑，說道：“不要心存幻想啦，如果這一船都是我的人，我為什麽要把他們捆起來？老實說吧，這裏麵就兩個魯清帶來的人，剩下的是誰的？王凱嘛，說清楚一點，是你的老部下崔力學的人。”
張克奇重重喘氣起來，氣管仿佛都要被凍結。
他痛苦地閉著眼睛，說道：“給我留條活路吧，我張克奇什麽為人，他們最清楚，我誰都不會出賣，不該說的我一句都不會說。”
“活路當然有，時代不同了，現在不是上個世紀，你們這些道上大哥隻手遮天的時候，想讓誰死誰就得死。”秦也海拍拍他的肩膀，往被捆著的那堆人裏去了。
他拿槍指著一人的腦袋，說道：“醒了吧，你是主事的，現在我要你幫個小忙，願意配合就點點頭，你最好識相一點，這兒是海上，等會我拿下你嘴裏的抹布，你喊是喊不來人的，要是把我嚇得一激靈，把子彈喊出來就不值當了。”
眾人一副難以形容的表情，這種人真是條子嗎？之前用兩三分鍾就放倒他們所有人，後來又出手砸窗奪槍，簡直是渾然不知疼痛的樣子。
現在行事又如此彪悍，大有一言不合把人沉屍海底的架勢。
那人猛猛點頭，口中抹布被取下以後，問道：“你們老大要求你們，完事之後，怎麽匯報？”
“殺完了以後，給屍體拍張照，要拍清楚的特寫，拋進海裏的時候最好拍個視頻。”
“你看看，這樣子像不像他死了？”秦也海在手機上展示出一張，張克奇倒地不動，滿臉鮮血的照片。
對方點頭道：“像，很像啊。”
“行，那您受累，起來搭把手，咱們把這個‘死人’，沉進海裏！”
……
……
視頻裏，一具“屍體”被裝進黑袋子裏，連人帶袋子，一塊被拋進夜晚幽深的海裏，很快被客船的泡沫掩蓋，了無蹤跡。
“看這樣子，他應該是被拋進海裏了吧？”
王衿伶耳畔傳來陳庭漢的聲音，凝視著他舉到麵前手機裏播放的內容，等到進度條走到尾，她才伸手叉掉視頻。
然後看到了秦也海那大嘴巴發來的消息：“哥，我叫你哥，你讓人假死這套操作，太牛逼了，各個細節都交代到了，牛逼！”
王衿伶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還真是不背著我呀。”
“反正都是糊弄鬼的鬼話，不指望你能信，走走交涉的流程罷了。”陳庭漢收回手機，說道：“現在咱們可以談談正事了。”
王衿伶望著他的側臉，忽然說道：“季陽海要殺你，不是我的主意。”
陳庭漢回望了過去，笑著說道：“我沒死，你也覺得有些遺憾吧？”
少女笑而不語，說道：“過去的事，就不再提了，現在我想要和你，合作。”
張克奇頭疼欲裂，從昏迷中轉醒，意識恢複後的第一個想法並不是恐慌，而是一種帶有荒誕氣質的慶幸，慶幸他現在還能產生想法，嘴巴鼻子裏呼吸到的是略帶腥鹹的海風，而是真正嗆進海水。
恐懼後知後覺，迫使他睜開眼睛。
然後看見了一個男人滿手是血，拿紙巾越擦越髒，染得全身都是，嚇得張克奇差點腦袋一歪又昏過去。
他不是沒殺過人，身上牽著多少條人命，數都數不清，手段殘忍、扒皮拆骨那也有過，可有一天事落到自己身上，身份調換，他也不可能因為自己做過就不怕，恰好是因為做過，才更畏懼。
行凶者並不比受害人更勇敢。
見他手忙腳亂，在自己身體上下摸索的樣子，那擦血的男人看著犯惡心，翻了個白眼，說道：“血是我自己的，傷是玻璃劃拉的，你手腳都在，就是腦袋磕了一下，死不了。”
張克奇喘著大氣，把目光轉向一邊的魯清，有些憤怒，更多是欲哭無淚地道：“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麽算計我？是誰指使你的？”
“要算計你的人多了去了，”男人嗤之以鼻，說道：“誰都不想讓你活，就說王凱，你跟了他那麽多年，知道他一屁股子爛事，他能放你這麽瀟灑地離開望海？”
張克奇抹了抹臉上馬上要幹涸的血，啐了口唾沫，奇道：“那你們倒成例外了，讓我摔這卻不殺我？”
“不殺，你有用。”男人笑眯眯地道。
隨後張克奇望向周圍，發現自己還算好的，他的手下以及本來就在船上的夥計被五花大綁，像扔垃圾似的丟在一堆水桶的後麵，看上去好幾個人，別連開船的都給人綁了就好。
“這都是你的算計？你敢坑我？”張克奇看向坐在一邊的魯清，心中有了定奪。
結果他還真想錯了，魯清戰戰兢兢，說道：“您算是高看我了，我就是聽命行事的，而且不坑你不行啊，別人拿了把柄，坑了你，才能保證他不把我交給條子。”
張克奇兀然瞪大眼睛，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魯清，又看了看男人，就這麽來回掃視，然後脫力地躺了回去，極盡自嘲地道：“混了一輩子，臨到頭栽在這麽個不長眼睛的白癡手裏，也算是種報應吧。”
魯清被搞得有點莫名其妙，奇怪地道：“什麽意思？你這話裏有話啊。”
“你認識他是誰嗎？”張克奇指著男人問道。
“不認識。”魯清搖了搖頭。
張克奇心如死灰，語速緩慢地闡述道：“他姓秦，叫秦也海，咱們望海市上頭有個大佬也姓秦，叫秦野，他們家最出名的，就是祖孫三代，男人女人都有做警察的，是，警察世家。”
魯清瞪大了眼睛，看著秦也海，像是撞了鬼。
隨後他自己又有點樂了，說道：“也沒事，在裏麵好啊，如果運氣好點，蹲上十幾二十年，總比在外頭走在路上被人一槍打死的好。”
“你就不一樣了，”張克奇掙紮著起身，對魯清說道：“就你賣的那些東西，隨便一樣都是殺頭的罪，等死吧。”
魯清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冒著得罪道上大人物的風險，所圖的不就是讓人饒他一條活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走在絕路上了。
他猛的跳起，剛要發狂，被秦也海瞬間預判，立馬頂到了黑洞洞的槍口，又極為憋屈地蹲了回去。
秦也海笑眯眯地道：“魯清算是戴罪立功，你可就不好說啦。”
張克奇看著他，忽然諷刺地笑著說道：“你想讓我‘立功’？你這才是要我的命，退一萬步說吧，我真立了個把天都補上的功，那你們怎麽能保證，我不會在某一刻於監獄裏‘自殺’？”
“如果我不出現，你會有什麽下場？”秦也海哈哈大笑，說道：“不要心存幻想啦，如果這一船都是我的人，我為什麽要把他們捆起來？老實說吧，這裏麵就兩個魯清帶來的人，剩下的是誰的？王凱嘛，說清楚一點，是你的老部下崔力學的人。”
張克奇重重喘氣起來，氣管仿佛都要被凍結。
他痛苦地閉著眼睛，說道：“給我留條活路吧，我張克奇什麽為人，他們最清楚，我誰都不會出賣，不該說的我一句都不會說。”
“活路當然有，時代不同了，現在不是上個世紀，你們這些道上大哥隻手遮天的時候，想讓誰死誰就得死。”秦也海拍拍他的肩膀，往被捆著的那堆人裏去了。
他拿槍指著一人的腦袋，說道：“醒了吧，你是主事的，現在我要你幫個小忙，願意配合就點點頭，你最好識相一點，這兒是海上，等會我拿下你嘴裏的抹布，你喊是喊不來人的，要是把我嚇得一激靈，把子彈喊出來就不值當了。”
眾人一副難以形容的表情，這種人真是條子嗎？之前用兩三分鍾就放倒他們所有人，後來又出手砸窗奪槍，簡直是渾然不知疼痛的樣子。
現在行事又如此彪悍，大有一言不合把人沉屍海底的架勢。
那人猛猛點頭，口中抹布被取下以後，問道：“你們老大要求你們，完事之後，怎麽匯報？”
“殺完了以後，給屍體拍張照，要拍清楚的特寫，拋進海裏的時候最好拍個視頻。”
“你看看，這樣子像不像他死了？”秦也海在手機上展示出一張，張克奇倒地不動，滿臉鮮血的照片。
對方點頭道：“像，很像啊。”
“行，那您受累，起來搭把手，咱們把這個‘死人’，沉進海裏！”
……
……
視頻裏，一具“屍體”被裝進黑袋子裏，連人帶袋子，一塊被拋進夜晚幽深的海裏，很快被客船的泡沫掩蓋，了無蹤跡。
“看這樣子，他應該是被拋進海裏了吧？”
王衿伶耳畔傳來陳庭漢的聲音，凝視著他舉到麵前手機裏播放的內容，等到進度條走到尾，她才伸手叉掉視頻。
然後看到了秦也海那大嘴巴發來的消息：“哥，我叫你哥，你讓人假死這套操作，太牛逼了，各個細節都交代到了，牛逼！”
王衿伶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還真是不背著我呀。”
“反正都是糊弄鬼的鬼話，不指望你能信，走走交涉的流程罷了。”陳庭漢收回手機，說道：“現在咱們可以談談正事了。”
王衿伶望著他的側臉，忽然說道：“季陽海要殺你，不是我的主意。”
陳庭漢回望了過去，笑著說道：“我沒死，你也覺得有些遺憾吧？”
少女笑而不語，說道：“過去的事，就不再提了，現在我想要和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