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慰己先是低頭不願直視祝常明,後來見他背著光,覺得對方背著光應該看不清他的表情,才認真凝視著他的身影。


    可惜他也看不清祝常明的表情,隻能半眯起眼睛看清他的動作在金色背景下如何變化。


    無限自卑湧上心頭。他知道自己的樣子恐怕像個弱小的雞仔,和光芒萬丈的祝常明比起來不止陰暗扭曲,還身形單薄。


    他很少上戰場,大多數情況下也不穿甲,雖然正式上戰場前他也演習了很多遍,可以說是打遍魔族無敵手但跟祝常明對上霎那間就萎了。


    他又掃視了一眼遠處,明月影、江舟子,所有人都站在祝常明身邊。他們所有人都盯著他,仿佛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看吧,這就是他不肯見祝常明的原因。


    為何、為何會變成這樣。


    忽然間他就想不通了,為何非得是他。


    原本以為隻要站在高處俯視別人,就不會感到自卑。可如今,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麵,不止感到委屈與自卑,還有無限的不平衡。


    為什麽祝常明永遠都是對的,他永遠都是錯的。要麽他隻能是祝常明的陪襯,要麽就隻能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麵。


    他不禁想象,如果他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員,如果他也能站在那群人中間,就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平凡,那該有多好。


    不平凡,這注定是他的人生。殊不知他有多希望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普通人。哪怕注定隻能麻木的活著也沒關係。


    他們會怪我嗎。文慰己擔心。也許他不該操心這種事,因為他也有他的苦衷,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要怪就怪天地不仁。


    也許總要有人承擔這一切,這就是他誕生的原因。


    祝常明背著光,金光描摹著他的軀體。盡管太陽馬上就要西落,也襯得他燁然若神人。西落的太陽反而要可惜,可惜自己沒有機會見到這麽英姿勃發的一幕。


    祝常明祭出華光劍,華光劍居然自帶光芒,夕陽隻露出來一角,太陰也早已升入高空,華光劍的光芒竟然隱隱超過太陰。


    文慰己皺眉,光芒萬丈的祝常明與他站在一起隻會更顯得他黯淡。


    他毫不猶豫反手握刀,他就是要用祝常明鍛造的刀來攻擊他。他的速度很快,祝常明不慌不忙的抬劍抵擋,文慰己的刀滑過劍身然後卸力向後退去。


    祝常明抬劍一掃,光芒掃過文慰己的身體,打在遠處的城池下,一片房屋變成了廢墟。


    兩人打的難舍難分,祝常明的華光劍陡然消失,隨後他以手為劍,光芒為劍刃,被光芒所指,盡數化為齏粉。


    文慰己用祝常明鍛造的刀擋住向他投射來的光芒,然而隻一瞬間,刀裂成兩半。祝常明手指的光芒瞬間熄滅。


    文慰己沒有看已經裂成兩半的刀,直接將它扔掉,隻有祝常明隨意掃了眼被扔掉的刀。


    文慰己身上魔氣大綻,銀、紅、黃、玄、綠五色盤繞其間,混合著如深淵般遼遠的魔氣,發出五彩斑斕的黑色光芒。


    祝常明身上也五色畢現,正五色盤繞其間,發出流光溢彩的日光。


    兩光芒相抗衡,整個城池被魔氣與靈氣裹挾,所有房屋全部化為粉塵,連高築的祭台隻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文慰己被這滔天魔氣裹挾,心中激蕩澎湃。在這被魔氣遮天蔽日的黑夜中,他看不清遠處的人影,更注意不到其他,眼中隻有一個祝常明。


    他忘記了初見祝常明的一切別扭的想法,心中隻想和祝常明真正打一場,無論輸贏。


    他總是個極度冷靜之人,在還沒有開戰就能意識到自己會贏還是輸,從而總也調動不起戰鬥的興趣。


    然而這一次魔氣與靈氣的對抗,卻讓他感受到了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歡欣。那是純粹的歡欣愉悅,不因任何人破壞氛圍。


    他使出全力,本就黑暗的夜晚仿佛被深淵遮天蔽月,天空再也沒有一點亮光,整個天幕被深淵遮住。


    五彩斑斕的黑暗在失去了月光的襯托後再也看不出其中顏色。然而如此巨大的黑暗牢籠中,卻有一點亮光照亮了五彩斑斕的黑暗,黑暗中迸射出七彩光芒。


    文慰己一眼就注意到處於光芒中央的祝常明,他麵對無邊無際的黑暗不慌不忙,甚至眼神中沒有摻雜一絲恐懼,隻有如琥珀般純潔明亮的眼神光。


    他一抬眸,正對上文慰己的眼神,隻見他周身的光芒迅速蔓延開來,直到光芒將巨大的黑暗天幕切割開。


    文慰己不示弱,不斷的縫合著被切割開的黑暗。


    稍不留神,竟然沒有注意到祝常明走向他。


    他們的戰甲早已消融在無邊的黑暗與光明中,而黑暗與光明再次織就了一副新的法衣和戰甲。


    文慰己抬手想要攻擊對方,卻被對方攔下。


    “慰己。你聽我說。”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你為敵。今日一戰,我們是作為人與魔,帶著他們的期盼而戰,這一戰就當作我們平手如何。”


    文慰己覺得他腦子不正常。他們來此不就是為了戰鬥,為了搶奪最後一個仙體。如果不是為了搶仙體,那他根本不會來這地方,根本不會來見他。


    “現在,是我們二人的時間。”說罷他雙手抱住文慰己。二人的法衣如水如光般清透,二人的戰甲雲如霧般飄渺。


    二人抱在一起,兩人的身體緊緊貼著,文慰己卻愣住了。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擁抱嗎。這是他童年時最期待卻又永遠也開不了口的擁抱嗎。他發現自己好像很享受別人的觸碰。


    無論是拉手,還是擁抱,都讓他心安。若那個人是祝常明,就更容易沉浸在他的柔軟軀體下。


    人與人的觸碰是溫暖的,就算隻是兩手交疊,在冬日夜晚都能越發溫暖起來。


    可是他既不能渴望爺爺奶奶那麽大歲數的人抱他,也不能打擾勤勞的爺爺奶奶做家務。


    他的身邊永遠冰冷,在貧寒交迫的冬夜。


    溫暖是什麽,為什麽那麽多人趨之若鶩。直到今日,他才承認,原來他也一直追逐著溫暖。他嘲笑過飛蛾撲火的蟲,漠視過人們的感情,以理性充斥頭腦。


    因為自知得不到溫暖,所以隻能將冰涼奉為圭臬。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溫暖的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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