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凝霄一行三人經過喬裝打扮,在闌國整整逛了一天,酒足飯飽後商量著晚上的行程。


    “我看別逛了吧,明天我還要到南邊下雨呢!”老李打著酒嗝坐在桌邊喝紅了臉,還不忘繼續往嘴裏送酒。


    “阿塵你說呢?”


    凝霄看向早已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阿塵,使勁搖了搖她。


    阿塵被搖醒迷迷糊糊地說著:“再來!再來一壺……”


    凝霄歎了口氣:“算了,你先帶她回去吧。”


    阿塵立刻回頭看著她,晃晃悠悠的伸直胳膊指著天:“你不回…回仙…仙界啊…”


    凝霄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道:“我的好大姐,我們現在在人界,您老別忙著自報家門了。”說著將懷裏的阿塵交給老李。


    “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回去?”老李這邊扶著阿塵,那邊仍不忘一手拎著剛灌滿的酒壺。


    凝霄伸了伸懶腰:“我想四處再轉轉,放心吧,天亮之前一定回去。”


    將二人送走,凝霄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些。雖說今日第一次喝酒沒敢喝太多,倒也覺得自己的酒量還不錯,至少自己比他們倆清醒得多。


    沒想到阿塵的酒量這麽差,喝了沒幾杯就倒,想著下次不能找阿塵喝酒,不然還要負責把她扛回去。


    闌國的夜市倒是挺熱鬧,凝霄一路吃吃喝喝,買買逛逛。碰到街邊一個算命的老者在吆喝,她覺著挺新鮮,就坐在了攤前的板凳上:“請問怎麽算啊?”


    老者是個瞎子,隻是讓她伸出手掌,在她的手心摸了一遍紋路,又挨個摸了摸她的手指骨。突然倒吸一口冷氣,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哎呀!姑娘,你以後會遭到一個很大很大的劫數啊!”


    凝霄眉頭一緊:“啊!那怎麽解?”


    老者伸出手。她明白了意思,不情願的撇了撇嘴把銅錢放進了他的手心。


    收到錢老者才繼續:“我沒法子解…不過還請姑娘記住,千萬千萬不要欠債啊……”


    凝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懶得聽他再說下去起身就走了。


    隻見那老者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唉…這劫數,無解啊…無解……”


    凝霄可沒心思想什麽劫數不劫數,欠債不欠債的。


    不知不覺順著河流走到了郊外樹林深處。這裏寂靜漆黑不見人影,陣陣陰風從身旁刮過。


    她蹲下身用河水洗了把臉,清涼的水讓她頓時清醒了不少。忽然她餘光瞄到樹林裏,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還伴隨著一聲異響。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凝霄飛身落在樹上隱身於樹中,站在高處小心尋找剛才的黑影。發現遠處樹叢之中再度傳來聲響,趁著夜色立刻飛身上前查看。


    但見一隻體型碩大,通體雪白的蜘蛛妖正緩緩爬向一張巨大的蛛網。仔細一看,網上竟然粘著一隻黑色的蝴蝶。


    蛛網上的蝴蝶還在不停地扇動翅膀企圖掙脫,但眼看蜘蛛妖逼近,看樣子那隻蝴蝶是凶多吉少了。


    凝霄仔細打量著那隻蝴蝶,發現黑絲絨般的翅膀上還布滿了細細的金色碎塊,在月光下揮動起來隱約閃著微光,甚是好看。


    她倚在樹幹上看著蜘蛛妖慢慢靠近,感歎這麽漂亮的蝴蝶死了真是可惜。


    此時她又想起了娘娘的話‘記得要多行善事,存善心…’凝霄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就在蜘蛛妖張開血盆大口要吃掉網上的蝴蝶時,眨眼間一道紅色的影子閃過,那隻大蜘蛛就已成了兩半。


    凝霄看著地上還在不斷扭動著斷軀的蜘蛛妖,它體內流出大量粘稠惡臭的綠色液體,不等片刻那蜘蛛就一動不動,隨即化為一攤血水。


    她拍了拍手,得意地笑著:“這就算是我來人界做的第一件善事,我這是鋤強扶弱吧。哈哈…第一天下凡就做了善事,那豈不是離升職又進了一步…靈力什麽的肯定也要大漲…”


    “喂!你說誰弱呢!”


    不等凝霄說完,一個極其憤怒的男聲從她背後傳來。


    凝霄聞聲轉過身,隻見對麵蛛網上的蝴蝶,竟輕鬆的掙脫束縛從網上飛下。轉瞬化為了一名身材高挑又傲氣十足的英俊少年。


    下一秒,少年就一臉驚愕的死死盯住凝霄:“天啊!你是鬼還是妖?無頭鬼嗎?”


    “無頭鬼?”凝霄覺得奇怪,就往旁邊的水麵低頭瞧了一眼,這一眼差點沒把自己嚇死。


    “我的頭呢!”凝霄趕緊伸手摸自己的腦袋。


    奇怪了,她分明摸到了自己的腦袋,但是再往水裏一看確實是隻有身子沒有頭。再看了一會,隻見她的身體也漸漸變得模糊透明起來。


    凝霄想起了那天服下的冰靈珠,當時她還奇怪老李怎麽那麽大方,原來這冰靈珠搞了半天有效時間這麽短。


    她無奈的看著水麵:“看來還是要靠自己刻苦修煉才行。”


    此刻對麵的少年眼看著凝霄全身都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愣了半天忍不住瞪著大眼睛喊道:“喂!你打算怎麽賠償?”


    凝霄聞言不解:“賠償?賠什麽?”


    他一臉不悅地指了指地上已經化為血水的蜘蛛。


    “為什麽要賠!你應該謝我,送我謝禮才對吧!我明明救了你一命…”


    少年猛地走上前:“你是哪裏來的山精鬼怪!行走江湖,不知道不要多管閑事嗎!”


    “我救了你,倒成了我多管閑事?你腦子沒毛病吧!”


    “用得著你救我!老子是故意的!”少年隨手一指,將那蛛網燒了個一幹二淨。


    凝霄看著眼前此景,一時語塞。


    “這隻西域毒火蛛是我追蹤了許久的獵物。那毒蛛必須要活捉才可取出它體內的靈力,現在可好,拜你所賜,功虧一簣!”


    “這個…那個…我也不知道是這樣啊…不知者無罪嘛……”她邊說邊往後退,想要溜之大吉。


    “你去哪兒!”


    少年話音未落,她便被一個火籠給包圍了。


    凝霄看著四周躍躍欲試想要吞噬自己的火舌,連忙停下腳步:“有話好好說,好好說。那你到底想要什麽賠償,難不成你要我再給你找一隻毒蜘蛛啊!”


    少年嘲諷的帶著玩味的神情,盯著籠子裏的凝霄。


    凝霄現在真是後悔多管閑事,這時酒勁上頭有些暈眩,索性坐在地上也同樣盯著眼前之人。


    剛才她沒仔細看,現在細細看來眼前的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長相頗為新鮮。


    猛一看是東方的臉,但細看他深邃的眉眼,隱約能看出西域的感覺。


    一身黑衣裏層透出淡金色,從裏到外都透出了一股不好惹的氣息。


    凝霄想了想開口勸道:“大兄弟,這樣僵持下去也沒有用。不如你把這火先去了,我們再好好商量。”


    “誰跟你是兄弟!商量什麽!我看你渾身上下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不過…倒是靈力還可以。不如…你就代替剛才的毒蜘蛛,讓我……”


    凝霄連忙嬉皮笑臉岔開話題:“不行的。誅殺仙子是有違仙界法規的!咱們不當兄弟,還可以當姐妹啊。”


    “仙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靈力這麽低的仙子。倒也是,你們仙界的人都是一群假仁假義,滿口謊言,自私自大的騙子!”


    “仙界怎麽得罪你了!讓你這麽討厭?”


    他依舊皺著眉頭,表情更加厭惡:“討厭就是討厭,我是妖,你們仙界那套可管不了我!”


    凝霄抬頭見天色露白要趕緊回去了,不然讓織女們發現自己又偷溜下凡,這回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可偏這眼前的少年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她一拍腦門才想起,自己這不是會降雨嘛。


    “兄弟…姐妹…這件事我一定會負責到底,告訴我你的名號。等回來我一定會賠你的。”


    “你當然要負責到底了。老子叫墨燧。你現在就要賠我…”


    話還沒說完,一陣狂風伴隨著傾盆暴雨將火熄滅,凝霄便不見了蹤影。


    空中傳來她得意的聲音:“老娘叫凝霄,賠你個大頭鬼。撲棱蛾子後會無期啦!”


    此時被澆了個透心涼的墨燧滿臉憤怒,咬牙切齒的望向天空。


    ……


    闌國國內四處張燈結彩,女皇大婚的各種布置已基本妥當。


    大婚之日前一天要舉行祭天儀式。身為靈師的黯沙正在檢查儀式所用器具。


    各國凡是有大事,事前他們的靈師都會卜上一卦來預測吉凶。


    按照慣例,黯沙在女皇成婚前卜了一卦。可這卦象是下下卦,大凶之兆。思索了一夜,她還是將卦象告訴了江淵緲。


    不出所料,這卦象未能動搖江淵緲半分。她還是決定和江嶙成婚。


    黯沙也明白無論卦象怎樣凶險,江淵緲也不會停下。她作為臣子和朋友,也隻能將卦象之事對外瞞了下來。


    被悉心照顧的江嶙身體恢複得很好,隻是每日鬱鬱寡歡依舊沒什麽精神。他不知道江淵緲對他下了什麽咒語,讓他想死也死不了。


    江嶙恨江淵緲。恨她殺了自己父親,恨她沒有殺了自己,也恨她對自己這般好。同時也恨自己為什麽到了如此地步,心裏卻依舊對她存有一絲情意。


    他雖恨透了江淵緲,但這些日子以來,江淵緲對他的好,對他付出的真心。他不能撒謊說沒有感受到,恰恰是這些真情實意的好,讓他更加痛苦。


    當他從江淵緲口中得知,其實她早已喜歡自己,想要與自己共度餘生之時。他的恨已經徹底不能,像之前那樣純粹了。


    那日趁江淵緲不在,黯沙找到了江嶙。將成婚後江淵緲會變成凡人,並且為了他,所付出的種種都一並講給了他。


    江嶙隻是坐在那裏默默聽著,沒有任何回應。


    黯沙回頭看著關上的房門,想想如今也隻能幫到這裏了。


    ……


    就在凝霄回到仙界變回婚服的刹那,錦盒就被織女們打開了。


    看著安靜躺在錦盒內的婚服沒什麽問題,就將蓋子合上,準備將婚服呈上殿交由仙尊檢視。


    剛才盒子被打開的一瞬凝霄嚇了個半死,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她就又被帶到了大殿之上。


    凝霄此刻以婚服的狀態浮在半空。


    仙尊瞧著婚服,覺著既然是天賜之禮當然要有個名字,於是琢磨了半晌:“凝霄這婚服就叫矞衣如何?你可滿意?”


    凝霄哪敢不滿意呢。她剛想回話,仙尊又道:“上前點。”她隻好晃晃悠悠的飄到了他老人家麵前。


    仙尊他老人家盯著麵前婚服,眉頭一皺:“這婚服


    上為什麽有一股酒味?”


    凝霄嚇得不敢吭聲,浮在半空中的衣擺微微顫動。


    織女們麵麵相覷,剛要跪下辯解。就見仙尊揮了揮手,讓她們退到一旁不用解釋了。


    “問題不在你們身上。是凝霄這個小丫頭幹的好事!罷了。凝霄天性未定,隻怕下界後再次玩忽職守,釀成大禍。看在娘娘讓你戴罪立功的份上,本尊就幫幫你吧。”


    於是仙尊大手一揮,對她施了仙術。


    之後凝霄悲催地發現,她的真身受到限製不能幻化成人身。就算是元神出竅化為人身的她,也不能離開真身超過十步,這下她可真的哪兒也去不了了。


    ……


    闌國今日天氣晴朗,祭天儀式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江淵緲迎神獻禮後,便對天梯的方向三跪九叩。


    之後一眾朝臣和江淵緲恭敬地等待著天賜之禮。


    片刻後,人界天梯周圍的雲霧消散,灑出金光,兩名織女作為仙界使者從天而降。將裝有婚服的錦盒用仙術穩穩地落在江淵緲麵前。江淵緲對禮盒再次行禮後,織女便又返回了仙界。


    江淵緲為這件天賜的矞衣,修建了一座天矞殿方便供奉。畢竟是天界之物,她按照黯沙的建議將婚服放在一塊特意尋來的巨大玉石上。據說這樣可以更好的保存矞衣。


    一切準備妥當,第二天便是她與江嶙的成婚之日。


    但江淵緲眼下卻站在江嶙屋外,猶豫著進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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