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氣很熱。


    距離舜陽公主登基成為大胤名正言順的帝王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前那個夜晚、那場動亂逐漸遠去,大胤的百姓逐漸接受女主天下的事實,依舊過著他們波瀾不驚的小日子。】


    街市人潮如織,車如流水馬如龍,不愧國朝京城。


    有觀看者看得目不轉睛,喃喃自語:“會動的畫,會動的畫!”


    他們自是沒有天幕那樣的神奇手段,卻也想著,如何用凡人的手段、現有的條件做出會動的畫麵。


    以會動的畫講故事,配上音樂,或在茶樓酒樓,或在街頭巷尾,或在村頭樹下,到時定然人山人海,熱鬧非常!


    錢財自然如江水滾滾而來了!


    想到這裏,一些別有心思的人蠢蠢欲動,眼中綻放著金子般的光芒。


    【傍晚,洛京霞光漫天,勤勞的商販在為即將開始的夜市做準備。


    怎麽看,這都是極其平凡的一天。


    而在大理寺衙門,有一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大理寺眾人瞬間汗毛倒豎、驚恐萬分:不是吧!血案發生在我們這兒?!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誰死了?


    總不會是大理寺卿死了吧?


    大理寺卿麵色嚴肅。


    東邊日出西邊雨,一家憂愁百家寧,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別的衙門倒是舒了一口氣。


    從前渴望被天幕提起,現在嘛,默默無聞有時候也是一件好事。


    【唐園是大理寺的一個小小書吏。


    這一天雞鳴過後,他睜開疲憊的雙眼,用冰冷的井水洗漱,換上一雙攢錢買的幹淨的新鞋子。


    看見這雙鞋子,唐園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一個同僚在洛京的某家酒樓宴請,唐園受邀參加,在酒桌上被上司與同僚灌了不少酒,吐了一身,鞋子都髒了。


    唐園家貧,住得離大理寺衙門遠。今日他起得稍晚,隻得一路跑著去衙門上班,沒吃早飯。


    到了衙門,唐園遇見了上司大理寺主簿,主簿見他穿新鞋,怒,批評他有奢靡浮華之風。】


    大胤百姓:……無語。


    “穿一雙新鞋就奢靡浮華了?”一位恰好在給孩子做鞋子的母親不能理解,“他原來那雙不是髒了嗎?”


    小題大做,故意找茬。


    “別人穿新鞋都有意見?”一位富貴少爺斜倚欄杆,手執酒杯,“那主簿家住海邊呢,管那麽寬!”


    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吏們麵色古怪。


    這種事情,確實有可能發生。


    大理寺卿吩咐:“去查查可有唐園此人。”


    朱宣伊隱隱覺得大理寺有問題。


    【之後,主簿命令唐園整理卷宗,又命唐園到監獄辦事,再令唐園修改一份文書。】


    天幕上,大理寺的衙門內,主簿坐在桌案前,唐園低頭,微微彎著腰,站在一邊,小心翼翼認認真真地聆聽。


    主簿手指桌麵一張寫著“文書”二字的紙張,兩道粗眉緊皺。


    “要要要要趕緊,趕緊了!後天就要寺丞,交給寺丞。把,把這個,這個文書,那邊,就是就是那邊,再再改一下。趕緊,後天,就要交、交給寺丞。嗯,就是那邊,再改一下。”


    朱宣伊微微蹙眉,這主簿怎麽連話都說不清楚。


    與此同時,大理寺有些人立刻明白天幕說的是何人。


    有些與那人同在一處辦公的,悄悄看那人,那人卻在觀看天幕、麵色坦然,好像全然沒有意識到天幕說的是他。


    【各位,這不是青橘沒說清楚,而是曆史上本就是如此。


    大家聽了這些話是不是很煩躁,很懵?


    這人也太囉嗦了,為什麽一直重複?


    說了半天的這個那個,到底是哪個?


    要修改,究竟是改什麽?


    你們聽懂了嗎?】


    大胤朝的百姓:沒有聽懂。


    有人想:這種人也可以做官嗎?真是不可思議。我要是在他那個位置,肯定做的比他好。


    雖然說的不是朱宣伊,朱宣伊卻好像被打臉一般難受。


    大胤朝有多少這樣能力低下的官員?


    看看,都成了後世人的笑料。


    【你們沒聽懂,唐園也沒聽明白。


    於是他又問了主簿,修改意見是什麽。】


    畫麵一轉,主簿站起來,指著唐園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怎麽連這個都沒理解過來!”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我都講成這樣了你還沒明白!”


    “都說了不能寫減少腰斬你還寫增加腰斬,這不是找罵嗎?”


    “都都都,都要趕緊了還!寺丞做事精、精細你是第一天知道嗎?”


    “都過了這麽久你還不知道啊!”


    唐園低著頭,神情麻木。


    天幕外,大胤朝的百姓更加無語。


    有些人與那唐園有相似的經曆,看著天幕,幾乎要脫口而出:“這不就是我和我那垃圾上司嗎?”


    他們憤怒激昂。


    “你話都沒說清楚讓唐園怎麽改?”


    “我呸!就你說那話,囉哩囉嗦顛三倒四沒有重點!除了你自己誰能理解?”


    “不能寫減少腰斬你還寫增加腰斬……救命!這垃圾主簿到底在說什麽!”


    “嗬嗬,誰的你天下第一聰明,唐園會不知道寺丞做事細致?”


    ……


    大理寺卿的臉色已經非常不好了。


    這主簿每說一句話,都是在天下人麵前丟大理寺的臉!


    最重要的是,舜陽殿下看見了!


    【這樣的事情,唐園在大理寺工作的一年多的時間,幾乎每一個工作日都要經曆。


    他幾乎筋疲力盡。


    主簿一直說要趕緊趕緊,可是,明明半個月前,他就已經將文書提交主簿。


    主簿有時間閑聊,有時間閑逛,卻沒有時間看看這份文書。


    到這個時候,終於看完,再來催他快一點修改。


    究竟是誰要快一點?


    總之,唐園按照主簿的意見修改後,主簿提出了其餘修改意見。


    而這其餘修改意見,並不是基於第二稿,而是基於第一稿,完全可以在之前一並提出。


    可主簿偏偏要擠牙膏似的,一點一點來。】


    朱宣伊扶額,她最討厭這種工作風格,能把人磨死。


    聽到這裏,結合標題,她已經能夠猜到,所謂加班血案,指的應該是主簿被唐園殺死。


    而她調查此事,借此革新官場風氣。


    聰明的朝臣已經想到了,大理寺卿麵沉如水,革新官場風氣的第一刀竟然是從大理寺開始。


    大理寺之恥!


    不過,牙膏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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