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自朝堂吐血昏迷,入夜方醒,下達旨意後,以吏部尚書薛澤若為首的一眾大臣在天幕視頻的衝擊下,已然能夠淡然接受陛下立舜陽公主為儲君的旨意。


    何況薛澤若為率先提議之人,即使陛下當即傳位舜陽公主,朝臣們實則也不會太過驚訝。


    至多是如盛彌安那樣冥頑不靈地心有不甘罷了。


    因涉及國儲、郡王之廢,又是古往今來第一女儲君,詔書措辭需異常謹慎精準。


    薛澤若草擬完畢,呈送惠帝。


    惠帝疲累,搖頭不閱,示意六部尚書、國子監祭酒先行把關。


    薛澤若狀元出身,文采斐然,而多年官場浸潤,什麽該寫什麽不該寫,寫到什麽程度,他一清二楚,下筆如是。


    如今太子雖廢,然其殘害公主之子的罪過仍需刑部、大理寺、禦史台等多方查明定罪,故而詔書上重點寫太子才能缺失不配為儲。


    陳王早有罪名,先以不孝不悌不仁廢其郡王之位,再細查相關罪過。


    而萬眾矚目的冊立舜陽公主為儲君的詔書,歌頌讚揚之語以薛尚書的文筆無可指摘,隻是……


    “公主為女,冊封為儲君,是否該稱皇太女殿下?”


    有尚書如是言。


    眾臣看向惠帝,惠帝掩唇咳嗽,明顯隻聽議不決斷。


    王皇後道:“女子男子孩子皆是子,子之一字,何時成為男子專屬?”


    那尚書官場起伏,早已練就淡然氣質,被未來太後反駁不尷尬不臉紅,道:“皇後娘娘言之有理,是臣狹隘。”


    薛澤若草擬的詔書最後無一字改動,加蓋國璽大印。


    次日,惠帝強撐病體,於大朝會上宣讀詔書。同時,遣派官吏將旨意傳達國之四境。


    位於大胤朝東部的銀苔山距離洛京千裏之遙,冊立舜陽公主的旨意即便官吏策馬疾馳,也需數日方能到達。


    銀苔山上銀苔道觀,迎來一位鳴州城內的客人。


    “大小姐,再有三日即是家主生辰。大小姐離家清修數年,家主日夜思念,特遣小人上山迎大小姐歸府,共敘父女天倫哪。”


    來人是誰?


    他是鳴州孟家的管家,此刻垂手站在孟文箬麵前,笑得春光燦爛和藹可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送溫暖來了。


    孟文箬捏起茶杯小飲一口清茶,眸中閃過一絲譏笑。


    她是許多年沒見過孟家的人了。


    “師叔!”


    “清恕師叔!”


    小道士風風火火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孟文箬方放下茶杯:“看你急的這樣,修道之人的平和若水呢?什麽事?”


    小道士喘了會兒氣:“山下張奶奶昨日過世了,她大女兒上山來,想請師叔您給張奶奶寫篇祭文!”


    孟文箬一愣,有些恍然。


    她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道觀裏,那時候總想著回家,跑下山,摔倒了,張奶奶把她帶回家,給她處理傷口,開解她,逗她開心,直到道觀裏的人找她回去。


    “張奶奶走的安詳嗎?”


    張奶奶慈祥和藹,小道士和她來往過幾次,張奶奶還送他枇杷吃……


    小道士有些傷感:“她大女兒說,是曬著太陽走的,很安詳,臉上還掛著笑。師叔,祭文您寫嗎?”


    張奶奶高壽,雖然沒有兒子,兩個女兒都非常能夠孝順,前半生坎坷,後半生也算幸福了。


    這樣安詳地離去,算是很好的結局。


    “寫!”


    小道士期期艾艾猶猶豫豫:“那……潤筆費收多少?”


    “不要錢。”


    小道士一笑:“好嘞師叔!我這就去說!”


    他風風火火跑來,又風風火火跑出去,全然沒有將管家這個鳴州來客放在眼裏。


    管家心中不悅,到底忍住,尤其是聽到有人請孟文箬要幫人寫祭文,麵色古怪,但語氣愈加恭敬:“大小姐,您看咱們明日啟程如何?


    孟文箬輕笑,眸光戲謔:“管家忘了,我自幼被送至道觀,入了道門,道號清恕,管家該喚我清恕道長,而非什麽大小姐。”


    她是婢妾所生庶女,性格蠻橫卻受家中長輩寵愛的嫡出弟弟厭惡她欺負她,家中長輩不僅不製止,還坐視弟弟誣陷她打碎琉璃盞,將七歲的她送到城外小小道觀。


    十一年來幾乎無人問津,如果不是天幕說起未來有個當過道士叫孟文箬的工部尚書,孟家恐怕不會想起她。


    管家處變不驚,恭敬中有幾分強硬:“縱入道門,與孟家的血緣關係卻是割不斷,您既是清恕道長,也永遠是孟家的大小姐。”


    “啊,原來府中一直惦念我嗎?”孟文箬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站起身走到管家麵前,“不瞞管家,山中十數年,我日夜思家!何須等到明日,請管家稍等我,待我寫罷祭文,稟告觀主,即可與你歸家!”


    她可是迫不及待想要搞點盤纏上洛京拜見公主殿下呢。


    管家自無不應。


    山中道觀條件簡陋,他可不想在這兒多待。


    再看大小姐,這些年真是亭亭玉立,這俏麗的模樣像極了她那借美色誘惑家主的婢女母親,雖然道袍在身,卻也不掩婀娜身姿——到底是年輕姑娘,哪裏真願在道觀蹉跎一生?


    迫不及待想要回府,盼望著家中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吧!


    管家含笑,不急不急,大小姐,你的終身大事,家主和夫人放在心上呢。


    到達孟府已然是晚上,家主和夫人用過晚膳,懶得見孟文箬。


    管家依著夫人的意思將孟文箬安置在一間偏僻的小院。


    她小時候就是住在這裏,生母死了,她也去了道觀,這裏淒淒涼涼。


    隻是——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難道孟家不是因為天幕所說當過道士會寫祭文的工部尚書孟文箬迎她回來?


    而是因為所謂為父賀壽、享父女天倫?


    手指拂過窗台帶起一層厚厚的灰塵,敘父女天倫讓女兒住在這種沒打掃幹淨的地方?


    孟文箬冷笑,搖搖頭。


    次日的早飯是白粥鹹菜外加三個饅頭。


    送菜的婢女是個小丫頭,比較耿直:“夫人念著大小姐修道多年,吃慣粗茶淡飯,常做苦活,飯量又大,特意吩咐廚房準備的呢。”


    孟文箬笑:“挺好挺好,多謝母親了。我就喜歡吃這些。”


    飯量大怎麽了,她當然要吃飽。


    用過飯,小丫頭引她去見家主和夫人,路上頻頻看她,忍不住大著膽問:“大小姐,您寫祭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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