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一起到餘生
和離後我入主中宮，前夫悔斷腸了 作者：輕釉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在燕離的忽悠之下，兩個孩子歡歡喜喜的開始了他們的學習生涯。
林大儒確實是一位擅長育人的好先生，兩個孩子自從跟著林大儒學習，就在以著極快的速度成長。
這一點，顧青秋和燕離這做爹娘的看得再清楚不過。
兩個孩子不僅跟著林大儒學習，燕離在處理政事之時，還時常會將他們帶在身邊。
用燕離的話來說，兩個孩子雖然年紀還小，並不懂政事，可從小耳濡目染之下，他們往後再接觸政事定會容易許多。
可這些，卻讓朝中許多大臣頗不讚同。
“皇上，太子殿下將來要繼承大統，能由皇上和林大儒悉心教導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可初陽 公主……”
“曆來後宮嬪妃、公主都不得幹政，皇上此舉，說不得便會讓公主生出與太子殿下一較高低之心……”
“牝雞司晨，惟家之索，皇上三思啊！”
“……”
對此，燕離隻淡淡說了一句。
“還記得當初你們指手畫腳，要讓朕選秀充盈後宮的時候，朕說過什麽嗎？”
文武百官於是噤若寒蟬。
當初燕離說，能有閑心操心他的家事，那自然就是太閑了。
而大安朝的朝廷，不養閑人。
“所以……”燕離的目光自群臣身上掃過，“幾年過去，大安朝又多了一批閑得沒事做的朝臣？”
沒人敢說話。
燕離登基這幾年來，群臣早已看清楚，他們這位新帝，可從來都由不得旁人替他拿主意。
最後，群臣灰頭土臉的退下。
燕離回到後宮，將此事與顧青秋說了。
“何必動怒？”顧青秋倒沒有多生氣：“他們也不知西離那邊的事，見你對君澤和君然一視同仁，會想多了也不奇怪。”
根深蒂固的想法，需要長時間的潛移默化才有可能被改變，顧青秋從不指望短時間內就讓大部分人做出改變。
更何況，朝臣們也確實不知，他們的兩個孩子，不僅君澤有皇位要繼承，君然也一樣。
隻要她自己願意。
……
一年又一年。
顧青秋和燕離都覺得，這日子還沒過夠呢，怎麽就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又是十年過去，兩個孩子十四歲了。
這一年，大儒林靜遠因年事已高，不再教授兩個孩子。
用林靜遠的話來說，燕君澤和燕君然都是天生聰慧的孩子，十年的時間下來，他早已沒有東西可以教授給他們了。
也是這一年的六月，兩個孩子第一次見著了他們的祖父。
“皇祖父？”燕君澤和燕君然好奇地看著景和帝。
他們長這麽大，隻聽父皇母後提起過皇祖父，卻是第一次見著。
十幾年過去，景和帝早已年過花甲，但比起在大安朝為著國事操勞的那些年，如今的他卻是因為生活的順遂而顯得更年輕了幾分。
“這就是君澤和君然吧？”景和帝露出慈祥的笑容，“我是你們的皇祖父……”
離開大安朝十幾年，要說完全沒有思念，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這些年來，顧青秋和燕離往西離送信的時候，都會附上兩個孩子的小像，所以景和帝看兩個孩子並不陌生。
但，畫在紙上的小像，又豈能比得上真正的與兩個孫兒相見呢？
燕離等祖孫三人親香夠了，這才道：“父皇此次回京，是為了皇祖母嗎？”
景和帝黯然點頭。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太皇太後的身體就每況愈下，到得如今，一日中竟是大部分的時間都陷入昏睡。
太醫說，太皇太後並非患病，而是年事已高，身體髒器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衰敗，靠醫藥已是無力回天。
簡而言之，太皇太後是已近油盡燈枯了。
畢竟……
太皇太後已經年過八旬。
好半晌，景和帝重新露出笑容。
“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但好在這些年來還有你和青秋，還有君澤和君然陪在你皇祖母身邊……”
在太皇太後最後的這段時間裏，他這個做兒子的，總是要陪在她身邊的。
也許，太皇太後撐了這麽久，也隻是為了等到景和帝的歸來。
景和帝回京之後，先前陷入長時間昏睡的太皇太後，精神倒是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就連臉色也都紅潤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狀態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燕君澤和燕君然還為著太皇太後的好轉而高興，但景和帝與燕離顧青秋，心裏卻都難掩悲傷。
果然，在享了半個月的天倫之樂後，六月底的某一日，太皇太後睡著之後就再沒有醒來。
太皇太後薨逝，榮嬤嬤極為傷心。
辦完太皇太後的身後事，榮嬤嬤拉著顧青秋的手。
“青秋啊，我與太皇太後相拌多年，如今太皇太後去了，我總有預感，我的大限也用不了多久了……”榮嬤嬤製止顧青秋開口，“你也不用傷心，我也隻比太皇太後小了幾歲而已，如今也是過了八旬的人了，便是立時閉眼，那也是旁人求不來的喜喪了……”
顧青秋緊緊握著榮嬤嬤的手。
她知道，榮嬤嬤說的都沒錯，可讓她如何能坦然接受這生死之別呢？
“嬤嬤……”顧青秋急切地道，“您知道的，我很貪心，身邊的人我一個都不想失去，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再多陪我幾年可好？君澤和君然也都漸漸長大了，您就不想看著他們長大成人，甚至是成親生子嗎？”
榮嬤嬤無奈地看著顧青秋，歎了一口氣：“你呀，都是做娘的人了，有時還是這般孩子氣……”
到底沒再說什麽喪氣話了。
景和帝也同樣難受。
但他還不忘安慰燕離。
“生老病死，本就由不得人，不僅你祖母，就是我和你母親，也有離開你的那一日……”
情緒低落了一段時日之後，景和帝就恢複了過來。
他每日裏都與兩個孩子待在一處，與他們談古說今，也會與他們說起西離那與大安朝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
兩個孩子對景和帝，也由最初的生疏，到後來的親密。
中元節後，景和帝喚了顧青秋和燕離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父皇喚我們所為何事？”燕離問。
景和帝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的兩個孩子，道：“我想帶著兩個孩子去西離一趟，你們意下如何？”
顧青秋和燕離對視一眼。
景和帝解釋道：“兩個孩子都已經十四歲了，他們的祖母卻還沒見他們，你們也知道，雪螢如今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放下政事到京城來，所以我才想著帶兩個孩子去西離……”
“除了去西離看望他們的祖母，我也想趁著兩個孩子如今還有空閑，帶著他們在大安朝和西離四處走一走……”
畢竟……
君澤是太子且不用說，君然隻要自己願意，將來也是要繼承皇位治理國家的，趁著他們還年少，讓他們多看看普通人的生活，總是有好處的。
顧青秋還沒說話，燕離已經先一步一口應下。
“父皇，您盡管把他們帶走！”
他的語氣掩飾不住的急切，簡直恨不得現在就把兩個孩子打包送走。
燕君澤和燕君然不忿。
“母後……”燕君然拉著顧青秋的手撒嬌，“您看看父皇，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麽嫌棄我們，就想著把我們送得遠遠的……”
他好獨占母後！
顧青秋笑著在燕君然的額頭上點了點：“嗯，你父皇做得不對，那要不，你們倆就別隨著皇祖父出行了，就待在宮裏陪著父皇和母後？”
此話一出，燕君澤和燕君然一起變了臉色。
“嘿嘿……”燕君然訕訕道，“母後，雖然父皇此舉傷了我們的心，但誰讓我們都大度呢，自然是原諒父皇了……”
燕君澤趕緊跟上：“父皇這些年來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與母後過二人世界，我們作為孝順的兒女，偶爾還是應該滿足一下父皇的心願的……”
簡而言之，他們也希望隨著景和帝一起出行。
他們隻是習慣性的向著顧青秋告燕離的狀而已，可不代表他們不想出門見世麵。
對於長到十幾歲，最遠也隻去過京郊的圍場的他們而言，出遠門，見識各地的風土人情，這本就是極大的誘惑了。
顧青秋失笑：“你們想去，又是隨著你們皇祖父一起，我和你們父皇自然沒有不放心的……”
於是，兩個孩子就這樣隨著景和帝離京。
一路走，一路往回寫信。
最開始時還隻是新奇，隨著時間的過去，見過更多的人間疾苦之後，他們再寫信時，就明顯多了許多的深思。
燕離輕擁著顧青秋，與她一起看信，“有過這樣的經曆，想來將來他們自己做決策時，一定會更加謹慎幾分……”
顧青秋點頭。
她相信，她的孩子們，定會在這樣的過程中獲益良多。
燕君澤和燕君然這一去便是一年多。
兩人隨著景和帝慢悠悠的用了四個月的時間才抵達西離的大都，又在大都陪著景和帝與沐雪螢待了半年，這才啟程換了另一條線路慢慢回了京城。
回來時，京城已是大雪紛飛。
兩人本就隻是半大孩子，一年多不見父母，心中自然思念得緊。
燕君然緊緊抱著顧青秋的胳膊，“皇後，我好想您啊，您有沒有想我和哥哥？”
說話的時候，她將腦袋輕輕擱在顧青秋的肩頭，依戀之色再明顯不過。
顧青秋看著一年多不見的一雙兒女，眉眼間都泛著溫柔：“你們一走就是這麽久，母後又豈會不想你們？”
兩個孩子這才滿意地笑起來。
久別重逢，兩個孩子都難得的有些黏人，隻恨不得膩在顧青秋身邊才好，後來更是在燕離的黑臉之中，與顧青秋細細說起這一年多以來的見聞。
看著明顯成熟許多的兩個孩子，顧青秋很是欣慰。
說到最後，顧青秋看了燕離一眼。
燕離微微點頭。
顧青秋於是看著燕君然，“君然，此次去西離，你祖父祖母可與你說過……”
“母後是說祖母想要讓我去西離繼承皇位的事？”燕君然問。
顧青秋和燕離點頭。
燕離道：“這是很多年前，還沒有你們的時候，你們祖母就已經決定的事，之所以一直沒有與你說起，隻是因為我和你們母後都覺得，這件事應該出於你自己的意願，現在你已經十五歲了，就算一時不能做出決定，也該好好考慮了。”
“父皇，母後，不用考慮了，我去！”燕君然毫不猶豫，認真地道，“從小父皇和母後就待我與哥哥一視同仁，不僅哥哥有的我都有，就連所學的東西也與哥哥一樣，我也不是沒有聽到閑話……”
“直到皇祖父回京，帶著我和哥哥一起去了西離，我才隱隱察覺到，父皇和母後，你們隻是想讓我多一個選擇，讓我可以憑著意願自由選擇將來的路。”
“這次去了西離，跟在皇祖母身邊待了半年，我就覺得，做女帝其實也挺好的。”
“我還在大都見著了幾位時常給母後寫信的姨母，曾經我聽母後說起過幾位姨母在京城時受到的非議，再看看她們如今自信爽朗的笑容……”
“我想，若是我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讓更多的女子能夠如姨母們一樣，無論經曆了何事都能在另一條路上活出同樣的精彩，這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燕君然說完，期待地看著顧青秋。
顧青秋輕輕籲出一口氣。
哪怕孩子仍在眼前，但隻要想起過不了幾年，她的女兒就要遠去西離，她的心裏還是難免的生出些不舍來。
但顧青秋也明白，孩子們大了，本就要展翅高飛的，不可能一直留在她的身邊。
她在燕君然頭上撫了撫。
“既然是你出於自己的意願做出的選擇，我和你父皇自然會支持你……”她道。
燕君然笑了。
一轉眼，又是三年。
這一年，燕君澤和燕君然十八歲。
燕君然決定要離開京城去西離了。
臨別前，她與燕君澤一起坐到了台階上。
“哥哥，我要去西離了。”燕君然道。
燕君澤眼裏現出不舍來。
十八歲的燕君澤，自幼隨著林大儒學習，又有燕離悉心教導，自從兩年前就開始在六部觀政，如今已經初具為君者的氣度。
在朝臣前，他是溫和又不失威嚴的太子，但在燕君然這裏，他隻是兄長而已。
“這一去……”燕君澤頓了頓。
大都與京城相距數千裏，他們往後又會成為兩國的帝王，這次分別之後，往後餘生，隻怕都難再相見了。
可他們，也才做了十八年的兄妹而已。
燕君然又何嚐沒有不舍。
他們打從在顧青秋的肚子裏就在一起，這十八年來除了睡覺，幾乎是形影不離，是彼此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要分開，而且還是分開之後就再難相見，哪裏能舍得呢？
可是……
燕君然衝著燕君澤笑：“哥哥，我們是兄妹，但也遲早會走上各自的路，擁有不同的人生……”
燕君澤默然。
他知道。
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好半晌，燕君澤才笑了笑。
“我是兄長，卻還沒有妹妹灑脫。”
“我不是灑脫……”燕君然朗聲笑了，“我隻是想到，咱們兄妹確實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難以相見，但咱們還可以寫信嘛，而且……”
她頓了頓。
“咱們也可以學皇祖父，早早就將皇位傳下去，到時候咱們還可以結伴出遊呢！”
燕君澤失笑。
但，順著燕君然的話想下去，他也不由得露出笑容來。
這次談話之後，燕君然很快就啟程去了西離。
也是直到此時，從前對燕離一視同仁的教導燕君澤和燕君然頗有微辭的朝臣們，這才明白了原來初陽公主，竟然也是有皇位要繼承的！
去了西離之後，有沐雪螢和景和帝一起教導，本身又聰慧，再加上從前也在西離呆過半年，燕君然很快也就對西離的事務都上了手。
這一年的年底，西離女帝沐雪螢禪位於燕君然。
燕君然寫了信回來。
“父皇，母後，為了繼承皇位，我在西離多了一個沐君然的名字，不過與小舅一樣，兩個名字不影響我還是你們的女兒。”
顧青秋和燕離都失笑不已。
燕君然登基之後，沐雪螢留在大都替她壓陣一年，直到確定她能鎮得住朝中的文武百官了，這才與景和帝一起周遊世界去了。
兩人相識五十載，才總算可以卸下一切，相伴在一起。
得了消息之後，燕離陷入沉思。
“青秋……”他道，“當初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孩子們二十歲了，就學著父皇禪位，然後一起走遍大安朝和西離嗎？”
他瘋狂暗示。
燕君澤可馬上就要及冠了！
顧青秋溫柔回應：“好。”
他們決定好了，第一站就選在大都，去看看兩年未見的女兒。
而往後，他們還有更多的時間，可以一起看更多的風景，一起走向餘生。
林大儒確實是一位擅長育人的好先生，兩個孩子自從跟著林大儒學習，就在以著極快的速度成長。
這一點，顧青秋和燕離這做爹娘的看得再清楚不過。
兩個孩子不僅跟著林大儒學習，燕離在處理政事之時，還時常會將他們帶在身邊。
用燕離的話來說，兩個孩子雖然年紀還小，並不懂政事，可從小耳濡目染之下，他們往後再接觸政事定會容易許多。
可這些，卻讓朝中許多大臣頗不讚同。
“皇上，太子殿下將來要繼承大統，能由皇上和林大儒悉心教導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可初陽 公主……”
“曆來後宮嬪妃、公主都不得幹政，皇上此舉，說不得便會讓公主生出與太子殿下一較高低之心……”
“牝雞司晨，惟家之索，皇上三思啊！”
“……”
對此，燕離隻淡淡說了一句。
“還記得當初你們指手畫腳，要讓朕選秀充盈後宮的時候，朕說過什麽嗎？”
文武百官於是噤若寒蟬。
當初燕離說，能有閑心操心他的家事，那自然就是太閑了。
而大安朝的朝廷，不養閑人。
“所以……”燕離的目光自群臣身上掃過，“幾年過去，大安朝又多了一批閑得沒事做的朝臣？”
沒人敢說話。
燕離登基這幾年來，群臣早已看清楚，他們這位新帝，可從來都由不得旁人替他拿主意。
最後，群臣灰頭土臉的退下。
燕離回到後宮，將此事與顧青秋說了。
“何必動怒？”顧青秋倒沒有多生氣：“他們也不知西離那邊的事，見你對君澤和君然一視同仁，會想多了也不奇怪。”
根深蒂固的想法，需要長時間的潛移默化才有可能被改變，顧青秋從不指望短時間內就讓大部分人做出改變。
更何況，朝臣們也確實不知，他們的兩個孩子，不僅君澤有皇位要繼承，君然也一樣。
隻要她自己願意。
……
一年又一年。
顧青秋和燕離都覺得，這日子還沒過夠呢，怎麽就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又是十年過去，兩個孩子十四歲了。
這一年，大儒林靜遠因年事已高，不再教授兩個孩子。
用林靜遠的話來說，燕君澤和燕君然都是天生聰慧的孩子，十年的時間下來，他早已沒有東西可以教授給他們了。
也是這一年的六月，兩個孩子第一次見著了他們的祖父。
“皇祖父？”燕君澤和燕君然好奇地看著景和帝。
他們長這麽大，隻聽父皇母後提起過皇祖父，卻是第一次見著。
十幾年過去，景和帝早已年過花甲，但比起在大安朝為著國事操勞的那些年，如今的他卻是因為生活的順遂而顯得更年輕了幾分。
“這就是君澤和君然吧？”景和帝露出慈祥的笑容，“我是你們的皇祖父……”
離開大安朝十幾年，要說完全沒有思念，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這些年來，顧青秋和燕離往西離送信的時候，都會附上兩個孩子的小像，所以景和帝看兩個孩子並不陌生。
但，畫在紙上的小像，又豈能比得上真正的與兩個孫兒相見呢？
燕離等祖孫三人親香夠了，這才道：“父皇此次回京，是為了皇祖母嗎？”
景和帝黯然點頭。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太皇太後的身體就每況愈下，到得如今，一日中竟是大部分的時間都陷入昏睡。
太醫說，太皇太後並非患病，而是年事已高，身體髒器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衰敗，靠醫藥已是無力回天。
簡而言之，太皇太後是已近油盡燈枯了。
畢竟……
太皇太後已經年過八旬。
好半晌，景和帝重新露出笑容。
“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但好在這些年來還有你和青秋，還有君澤和君然陪在你皇祖母身邊……”
在太皇太後最後的這段時間裏，他這個做兒子的，總是要陪在她身邊的。
也許，太皇太後撐了這麽久，也隻是為了等到景和帝的歸來。
景和帝回京之後，先前陷入長時間昏睡的太皇太後，精神倒是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就連臉色也都紅潤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狀態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燕君澤和燕君然還為著太皇太後的好轉而高興，但景和帝與燕離顧青秋，心裏卻都難掩悲傷。
果然，在享了半個月的天倫之樂後，六月底的某一日，太皇太後睡著之後就再沒有醒來。
太皇太後薨逝，榮嬤嬤極為傷心。
辦完太皇太後的身後事，榮嬤嬤拉著顧青秋的手。
“青秋啊，我與太皇太後相拌多年，如今太皇太後去了，我總有預感，我的大限也用不了多久了……”榮嬤嬤製止顧青秋開口，“你也不用傷心，我也隻比太皇太後小了幾歲而已，如今也是過了八旬的人了，便是立時閉眼，那也是旁人求不來的喜喪了……”
顧青秋緊緊握著榮嬤嬤的手。
她知道，榮嬤嬤說的都沒錯，可讓她如何能坦然接受這生死之別呢？
“嬤嬤……”顧青秋急切地道，“您知道的，我很貪心，身邊的人我一個都不想失去，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再多陪我幾年可好？君澤和君然也都漸漸長大了，您就不想看著他們長大成人，甚至是成親生子嗎？”
榮嬤嬤無奈地看著顧青秋，歎了一口氣：“你呀，都是做娘的人了，有時還是這般孩子氣……”
到底沒再說什麽喪氣話了。
景和帝也同樣難受。
但他還不忘安慰燕離。
“生老病死，本就由不得人，不僅你祖母，就是我和你母親，也有離開你的那一日……”
情緒低落了一段時日之後，景和帝就恢複了過來。
他每日裏都與兩個孩子待在一處，與他們談古說今，也會與他們說起西離那與大安朝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
兩個孩子對景和帝，也由最初的生疏，到後來的親密。
中元節後，景和帝喚了顧青秋和燕離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父皇喚我們所為何事？”燕離問。
景和帝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的兩個孩子，道：“我想帶著兩個孩子去西離一趟，你們意下如何？”
顧青秋和燕離對視一眼。
景和帝解釋道：“兩個孩子都已經十四歲了，他們的祖母卻還沒見他們，你們也知道，雪螢如今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放下政事到京城來，所以我才想著帶兩個孩子去西離……”
“除了去西離看望他們的祖母，我也想趁著兩個孩子如今還有空閑，帶著他們在大安朝和西離四處走一走……”
畢竟……
君澤是太子且不用說，君然隻要自己願意，將來也是要繼承皇位治理國家的，趁著他們還年少，讓他們多看看普通人的生活，總是有好處的。
顧青秋還沒說話，燕離已經先一步一口應下。
“父皇，您盡管把他們帶走！”
他的語氣掩飾不住的急切，簡直恨不得現在就把兩個孩子打包送走。
燕君澤和燕君然不忿。
“母後……”燕君然拉著顧青秋的手撒嬌，“您看看父皇，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麽嫌棄我們，就想著把我們送得遠遠的……”
他好獨占母後！
顧青秋笑著在燕君然的額頭上點了點：“嗯，你父皇做得不對，那要不，你們倆就別隨著皇祖父出行了，就待在宮裏陪著父皇和母後？”
此話一出，燕君澤和燕君然一起變了臉色。
“嘿嘿……”燕君然訕訕道，“母後，雖然父皇此舉傷了我們的心，但誰讓我們都大度呢，自然是原諒父皇了……”
燕君澤趕緊跟上：“父皇這些年來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與母後過二人世界，我們作為孝順的兒女，偶爾還是應該滿足一下父皇的心願的……”
簡而言之，他們也希望隨著景和帝一起出行。
他們隻是習慣性的向著顧青秋告燕離的狀而已，可不代表他們不想出門見世麵。
對於長到十幾歲，最遠也隻去過京郊的圍場的他們而言，出遠門，見識各地的風土人情，這本就是極大的誘惑了。
顧青秋失笑：“你們想去，又是隨著你們皇祖父一起，我和你們父皇自然沒有不放心的……”
於是，兩個孩子就這樣隨著景和帝離京。
一路走，一路往回寫信。
最開始時還隻是新奇，隨著時間的過去，見過更多的人間疾苦之後，他們再寫信時，就明顯多了許多的深思。
燕離輕擁著顧青秋，與她一起看信，“有過這樣的經曆，想來將來他們自己做決策時，一定會更加謹慎幾分……”
顧青秋點頭。
她相信，她的孩子們，定會在這樣的過程中獲益良多。
燕君澤和燕君然這一去便是一年多。
兩人隨著景和帝慢悠悠的用了四個月的時間才抵達西離的大都，又在大都陪著景和帝與沐雪螢待了半年，這才啟程換了另一條線路慢慢回了京城。
回來時，京城已是大雪紛飛。
兩人本就隻是半大孩子，一年多不見父母，心中自然思念得緊。
燕君然緊緊抱著顧青秋的胳膊，“皇後，我好想您啊，您有沒有想我和哥哥？”
說話的時候，她將腦袋輕輕擱在顧青秋的肩頭，依戀之色再明顯不過。
顧青秋看著一年多不見的一雙兒女，眉眼間都泛著溫柔：“你們一走就是這麽久，母後又豈會不想你們？”
兩個孩子這才滿意地笑起來。
久別重逢，兩個孩子都難得的有些黏人，隻恨不得膩在顧青秋身邊才好，後來更是在燕離的黑臉之中，與顧青秋細細說起這一年多以來的見聞。
看著明顯成熟許多的兩個孩子，顧青秋很是欣慰。
說到最後，顧青秋看了燕離一眼。
燕離微微點頭。
顧青秋於是看著燕君然，“君然，此次去西離，你祖父祖母可與你說過……”
“母後是說祖母想要讓我去西離繼承皇位的事？”燕君然問。
顧青秋和燕離點頭。
燕離道：“這是很多年前，還沒有你們的時候，你們祖母就已經決定的事，之所以一直沒有與你說起，隻是因為我和你們母後都覺得，這件事應該出於你自己的意願，現在你已經十五歲了，就算一時不能做出決定，也該好好考慮了。”
“父皇，母後，不用考慮了，我去！”燕君然毫不猶豫，認真地道，“從小父皇和母後就待我與哥哥一視同仁，不僅哥哥有的我都有，就連所學的東西也與哥哥一樣，我也不是沒有聽到閑話……”
“直到皇祖父回京，帶著我和哥哥一起去了西離，我才隱隱察覺到，父皇和母後，你們隻是想讓我多一個選擇，讓我可以憑著意願自由選擇將來的路。”
“這次去了西離，跟在皇祖母身邊待了半年，我就覺得，做女帝其實也挺好的。”
“我還在大都見著了幾位時常給母後寫信的姨母，曾經我聽母後說起過幾位姨母在京城時受到的非議，再看看她們如今自信爽朗的笑容……”
“我想，若是我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讓更多的女子能夠如姨母們一樣，無論經曆了何事都能在另一條路上活出同樣的精彩，這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燕君然說完，期待地看著顧青秋。
顧青秋輕輕籲出一口氣。
哪怕孩子仍在眼前，但隻要想起過不了幾年，她的女兒就要遠去西離，她的心裏還是難免的生出些不舍來。
但顧青秋也明白，孩子們大了，本就要展翅高飛的，不可能一直留在她的身邊。
她在燕君然頭上撫了撫。
“既然是你出於自己的意願做出的選擇，我和你父皇自然會支持你……”她道。
燕君然笑了。
一轉眼，又是三年。
這一年，燕君澤和燕君然十八歲。
燕君然決定要離開京城去西離了。
臨別前，她與燕君澤一起坐到了台階上。
“哥哥，我要去西離了。”燕君然道。
燕君澤眼裏現出不舍來。
十八歲的燕君澤，自幼隨著林大儒學習，又有燕離悉心教導，自從兩年前就開始在六部觀政，如今已經初具為君者的氣度。
在朝臣前，他是溫和又不失威嚴的太子，但在燕君然這裏，他隻是兄長而已。
“這一去……”燕君澤頓了頓。
大都與京城相距數千裏，他們往後又會成為兩國的帝王，這次分別之後，往後餘生，隻怕都難再相見了。
可他們，也才做了十八年的兄妹而已。
燕君然又何嚐沒有不舍。
他們打從在顧青秋的肚子裏就在一起，這十八年來除了睡覺，幾乎是形影不離，是彼此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要分開，而且還是分開之後就再難相見，哪裏能舍得呢？
可是……
燕君然衝著燕君澤笑：“哥哥，我們是兄妹，但也遲早會走上各自的路，擁有不同的人生……”
燕君澤默然。
他知道。
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好半晌，燕君澤才笑了笑。
“我是兄長，卻還沒有妹妹灑脫。”
“我不是灑脫……”燕君然朗聲笑了，“我隻是想到，咱們兄妹確實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難以相見，但咱們還可以寫信嘛，而且……”
她頓了頓。
“咱們也可以學皇祖父，早早就將皇位傳下去，到時候咱們還可以結伴出遊呢！”
燕君澤失笑。
但，順著燕君然的話想下去，他也不由得露出笑容來。
這次談話之後，燕君然很快就啟程去了西離。
也是直到此時，從前對燕離一視同仁的教導燕君澤和燕君然頗有微辭的朝臣們，這才明白了原來初陽公主，竟然也是有皇位要繼承的！
去了西離之後，有沐雪螢和景和帝一起教導，本身又聰慧，再加上從前也在西離呆過半年，燕君然很快也就對西離的事務都上了手。
這一年的年底，西離女帝沐雪螢禪位於燕君然。
燕君然寫了信回來。
“父皇，母後，為了繼承皇位，我在西離多了一個沐君然的名字，不過與小舅一樣，兩個名字不影響我還是你們的女兒。”
顧青秋和燕離都失笑不已。
燕君然登基之後，沐雪螢留在大都替她壓陣一年，直到確定她能鎮得住朝中的文武百官了，這才與景和帝一起周遊世界去了。
兩人相識五十載，才總算可以卸下一切，相伴在一起。
得了消息之後，燕離陷入沉思。
“青秋……”他道，“當初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孩子們二十歲了，就學著父皇禪位，然後一起走遍大安朝和西離嗎？”
他瘋狂暗示。
燕君澤可馬上就要及冠了！
顧青秋溫柔回應：“好。”
他們決定好了，第一站就選在大都，去看看兩年未見的女兒。
而往後，他們還有更多的時間，可以一起看更多的風景，一起走向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