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噴了個爽之後, 就真的開始在思考這個朝廷上還需不需要禦史存在, 畢竟禦史本來就是負責監察朝廷和諸侯官員的, 而從晉代開始禦史這個職位就有了風聞奏事的權利, 不管有沒有證據,隻要聽說就開始參,如果遇到比較較真的禦史, 那真是從上到下都神煩這個職業。


    不過如今李從嘉搞出了監察部門,實際上已經跟禦史的職能有些重合,而監察部比禦史好就好在, 隻要是他們彈劾人,就絕不是無的放矢, 肯定是掌握了證據之後才會進行調查, 最後才會提交證據直接訴訟。


    監察部從頭到尾運作都十分符合規範, 至少到現在還沒出現過亂告人的情況, 而且他們比禦史行動快多了,因為監察部跟情報部是聯動的,而監察部是掌握在趙匡胤手裏的, 目前看來趙匡胤和釋雪庭兩個人也算是搭檔的還不錯。


    這樣一來有了監察部, 禦史參人都趕不上趟,隻能沒事兒閑的打打嘴炮來刷存在感, 否則……那就是屍位素餐了呀。


    實際上李從嘉十分不滿意這種情況, 他感覺禦史台已經有點多餘。


    釋雪庭表示:“他們的確挺煩的。”


    作為已經不怎麽再涉政的國師,他手裏有情報部這件事情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禦史台早就看釋雪庭不順眼, 他們覺得情報部應該給他們,這樣禦史台聯合監察部豈不是珠聯璧合?憑什麽要給一個和尚掌握呢?不爽,大大的不爽。


    於是釋雪庭招收門徒也好,信眾過多也好,這都成了禦史台參他的點,搞得釋雪庭也很煩,總有人在李從嘉麵前說他哪裏哪裏有問題,他在長安還好,總能為自己辯解,一旦他有事情離開長安的話,還要擔心禦史持續不斷的離間他和李從嘉。


    就算再怎麽相愛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會容易產生裂痕的。


    李從嘉見釋雪庭也同意裁撤禦史台,直接一拍桌子說道:“那好,回頭就跟內閣商量一下,這些禦史我是分分鍾都不想留了。”


    釋雪庭問道:“這些禦史官位並不算低,而且一般做禦史的都不太適合去做親民官,你想過怎麽安排他們了嗎?”


    李從嘉理所當然地說道:“塞進監察部啊。”


    釋雪庭噎了一下:“那有什麽區別?”


    “區別大了去了,一個沒有證據就能胡亂嘴炮,一個需要走各種流程確定是真事才能上報,然後就直接抓人,我就是要讓這些隻會風聞奏事的禦史去接受一下回爐再教育!”李從嘉說得咬牙切齒,雖然這些禦史找他麻煩的時候也不算太多,但是每天看折子也需要時間的,這群貨完全是在浪費他的時間啊!


    釋雪庭一想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於是默默的表達了自己的支持,有釋雪庭的支持李從嘉就更加放心一些,如果釋雪庭不同意,他就要思考用別的方法達成自己的目的了。


    於是在小朝會上的時候,李從嘉就直接提出將禦史台跟監察部合並的提議。


    範質等人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們對李從嘉是了解的,在大朝會上一般都會做個樣子,不會跟大臣太過計較,小朝會上才會犯病暴走,不過,大家反而覺得李從嘉這是沒拿大家當外人看才會這樣。


    然而上一次大朝會李從嘉似乎壓根就沒打算忍,於是跳出來之後他就直接炸,當時所有人都知道李從嘉對這些禦史的忍耐力大概是到了極限。


    禦史台的人也不傻,揣測上意的事情做的不少,這一次他們也知道麻煩大了,所以一直在東跑西顛地詢問上麵有沒有什麽要動禦史台的消息。


    可是李從嘉沒發話,就連內閣都不知道啊,禦史們都在擔心禦史台會被裁撤,他們甚至已經準備好了要去以死明誌,反正他們是言官,為了心中的理想以死明誌那是最高榮耀。


    不過就算內閣都沒想到李從嘉會願意讓禦史進監察部,他們本來以為李從嘉對禦史這麽煩,肯定直接讓他們回老家該幹嘛幹嘛去,內閣都想好了怎麽勸李從嘉,結果現在用不著他們了?


    範質鬆了口氣,覺得這位陛下總算是成熟了一點,不再那麽衝動。


    李從嘉說道:“現在證明禦史台的存在的確是沒必要的,將那麽多官員放在那裏什麽都不做,每天就寫寫折子也是對人才的浪費,反正監察部跟禦史台職能差不多,隻是做事的方法不一樣,讓禦史們進去先學習一下吧。”


    範質等人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本來做官也是一個逐漸學習的過程,誰敢上來就說自己什麽都會?


    於是李從嘉的提議第一次以非常快的速度通過了內閣,當然內閣也是管不到監察部的,監察部有點獨立於文官係統之外,除了直接對皇帝負責,不受任何人管轄,李從嘉隻是意思意思地跟內閣商量一下。


    內閣也知道就算不同意,他們也沒辦法讓李從嘉收回自己的想法,反而容易激怒李從嘉,如果到時候直接裁撤禦史台,然後禦史們都扔到一邊不去管,或者隨便塞到什麽冷衙門裏,那豈不是有很多人會哭?


    李從嘉轉頭就讓趙匡胤去整改,並且暗示他可以讓那些禦史吃點苦頭,畢竟這些人到了監察部估計一時半會思維也轉換不過來,他有理由相信趙匡胤肯定會好好收拾他們的。


    讓你們參參參!


    李從嘉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然而誰都沒想到禦史們換了地方,甚至官職都不是禦史了,他們依舊有能力上躥下跳,還給李從嘉上了折子,還是熟悉的格式熟悉的味道,這次參的是趙匡胤!


    李從嘉在看到那份折子之後整個人都有些崩潰:“這些人是沒完了?他們已經不是禦史了啊,已經沒有這個功能了啊?為什麽還能參人?誰收上來的折子?他們的品級已經達不到直達天聽的最低品級了啊。”


    秘書丞也很崩潰,禦史台是剛改的,他看到熟悉的名字就習慣性的將折子就遞了上來,壓根就沒想到這些人的品級問題!


    是的,禦史台的於是大部分品級都很低,按照正常來講他們是要跟上級報告,然後上級才有能力給內閣或者皇帝寫折子報告工作,但是禦史是個特殊職業,他們的折子是走另外一個流程。


    李從嘉隨便掃了兩眼,然後發現這些禦史肯定是在想方設法報複趙匡胤,因為他們居然提出趙匡胤是武將,不適合管理監察部,原因是擔心趙匡胤公報私仇?


    本來李從嘉不想搭理這些人,就當他們沒上過折子好了,反正這些人以後寫的折子他也看不到了,但是想了想覺得這種觀點可能是很多文官的觀點,如果真的搞得文武對立就不好了,朝堂需要製衡,但也沒必要因為製衡就搞得分裂一樣。


    所以第二天的大朝會,李從嘉特地將這件事情拿出來說:“我是不懂你們所謂的公報私仇是什麽意思,我隻想知道諸位難道不是大唐的臣子嗎?非要分文臣武將?我將大家區分開來主要就是讓各司其職,不是讓你們互相攻訐用的,更何況監察部從成立到現在凡是抓的人有一個被冤枉的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就算你們之間有私怨,自己本身無懈可擊的話為什麽要擔心?”


    於是某位前任禦史梗著脖子問了一句:“萬一捏造證據呢?”


    範質聽到這句話就知道要不好,卻也沒有想救人的想法,他也覺得這些禦史有的時候是真的蠢。


    李從嘉哼了一聲說道:“看來你們這些人就算進了監察部也沒有認真學習,監察部的複查製度你們以為是擺著看的嗎?各稽查小隊之間互不統屬,如果真的是大案要案是要經過三層複查的,得是多高明的手段捏造出來的證據能夠通過三層複查?”


    最主要的是這些人當釋雪庭領導的情報部是瞎的?有這種問題都看不出來?當然情報部是一個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能在明麵上說出來的存在,所以李從嘉隻能將這句話給咽回去。


    那個禦史想要反駁卻找不到點,李從嘉直接說道:“禦史台的禦史進入監察部也是要學習的,如果長時間學不好的話,那麽就隻能換位置,相信會有適合你們的位置,監察部是要做事情,不是為了教蠢蛋的!”


    魏仁浦聽到這裏的時候輕咳了一聲,看了李從嘉一眼,示意他斯文一點,畢竟是大朝會,別把下麵的官員都嚇到,畢竟朝廷在宣傳他們這位陛下的時候那是誇讚的要多好有多好。


    開國之君嘛,誇的天花亂墜一點沒毛病,但是您老人家也配合一點啊,想要發飆在小朝會或者是跟內閣議政的時候都行嘛。


    李從嘉暗中撇了撇嘴,沒再說話,繼續按照流程讓下麵人匯報工作,退朝之後他轉頭就告訴吏部將那個在大朝會上跟他唱反調的蠢蛋調去西域當縣令!


    相信西域那邊彪悍的民風會教會他做人的。


    這位禦史慘烈的經曆一時之間讓之前到了監察部處處不習慣,還沒有優待的禦史們都收回了蠢蠢欲動的心,經過這次事件他們倒是真的能老老實實的去學習,而不是想方設法為自己爭取利益給李從嘉搗亂了。


    李從嘉直接借機鏟平整個禦史台之後,轉頭就將雷有終夫婦招進京,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無論雷有終有沒有罪都需要進京來述職一下的,順便說一下嶺南的情況,然後決定打不打。


    不過雷有終大概也十分清楚這個流程,成親第二天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帶著高氏女回京,高氏女此時也已經有些後悔,她是真的沒想到會引起大唐和大理之間的戰爭,她本來以為她家阿爹那麽疼她,或許隻是生一陣子氣就會過去,說不定還會跟大唐重修於好。


    然而她似乎還是低估了自己父親對大唐的仇恨,可是……為什麽呢?


    高氏女怎麽都想不通,以前沒覺得父親對大唐有多恨啊。


    她當然想不通了,以前是不恨,現在快要恨死了,大唐不知道隨便從來跑出來的野小子就勾走了他的女兒,這仇能善了?


    朝廷派來的宣諭使傳達了李從嘉的旨意之後,雷有終就麻溜的帶著東西跟著宣諭使一起回了京。


    他到京城之後,李從嘉特地空出時間來見他,至於高氏女,一開始自然是跟著過來一起參拜。


    說實話,李從嘉對於高氏女的印象就是十分桀驁不馴,他還擔心高氏女將自己當成大理人,不願意跪拜他這個大唐皇帝,到時候他是罰還是不罰?


    本來有心不見,但是又不合乎規矩,隻能到時候隨機應變,結果沒想到高氏女下跪的幹脆利落,壓根就沒出現什麽不服的意思。


    想想也是,高氏女都嫁給雷有終了,她要是真的不想跪,完全可以壓根就不跟來,現在她跟著來了,就代表對接下來的事情心裏都有數。


    畢竟她丈夫還要在眼前這個男人手下混呢,如果連這位都得罪了,他們兩個隻怕真的要浪跡天涯海角。


    李從嘉鬆了口氣,讓他們起來之後,就讓桃符引高氏女去高熙那裏,以往高熙是沒資格見外命婦的,但是這次不一樣,她們兩個好歹算是姐妹,完全可以破格一次。


    高氏女走了之後,雷有終就又跪下了,不僅跪下還哐哐哐磕了三個頭。


    李從嘉挑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雷有終一臉慚愧說道:“臣愧對比下,臣因為有私心,所以寫的折子有欺君之嫌。”


    李從嘉心裏默默給雷有終點了一個讚,誰說武將都缺心眼的?明明很聰明嘛,如果雷有終自己不說出來的話,李從嘉可能會將這件事情輕輕揭過,但是後果就是雷有終大概以後都不會得到重用。


    現在雷有終主動認錯,李從嘉完全可以大度一下表示:“你啊,算了,看在你新婚燕爾的份上就不計較了,以後可不能這樣,監察部可不是擺設,現在它在你老上司秦國公手裏,不想被他親自抓回來就老實點,知道嗎?”


    雷有終自然是連聲應是,然而他心裏怕的才不是監察部,監察部是在發現他有罪的時候才會出馬,他這次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有欺君嫌疑,但是也沒有完全說謊啊,就是避重就輕了而已。


    雷有終真正怕的還是釋雪庭手下的情報部,否則他才不會這麽直白的就請罪。


    李從嘉擺擺手說道:“行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走吧,我們去樞密院,楚王和蜀王他們大概等急了。”


    雷有終立刻屁顛屁顛地跟上,等到了樞密院之後,果然大佬齊聚,在看到雷有終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帶著些許揶揄。


    李從嘉坐下說道:“等等散會了你們再調侃老雷吧,現在讓他說說嶺南那邊的情況。”


    說到正事,剛剛還在跟諸位打躬作揖嬉皮笑臉的雷有終立刻挺直身體開始匯報工作。


    李從嘉本來想問的是那邊的軍隊如今怎麽樣了,結果雷有終張嘴就是:“啟稟陛下,如今嶺南三城已經開墾田地千餘畝,城內人心穩定,已能自給自足,初步估計今年的糧食產量能夠超過去年,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運送,陛下,什麽時候那邊也能修路?”


    李從嘉立刻說道:“等……等等,這事兒應該是嶺南刺史上書說的吧?怎麽讓你來說了?”


    雷有終摸了摸頭說道:“刺史說這些應該等年中的時候一次性匯報,但是又擔心朝廷對那邊了解不夠多,所以就讓我回來隨便說一說。”


    隨便……說一說,這吏部找的都是什麽人呐?還有這樣做官的?


    但是這個刺史的能力看起來是真的不錯,畢竟開墾出了那麽多田地,李從嘉決定看在這件事情上原諒這位刺史。


    那麽問題就來了,涉及到田地糧食產量這種問題,那就不是樞密院能管的了,李從嘉隻能無奈的移駕宣政殿,然後讓人將內閣連同戶部尚書一起請過來。


    內閣輔臣和戶部尚書都很意外,不知道李從嘉又有什麽事情,等他們來到宣政殿看到樞密院高層都在,並且雷有終也在之後,他們就覺得可能是要給攻打大理做準備。


    戶部尚書甚至在心裏迅速過了一遍國庫裏的各項數值,確保自己能夠完美的回答李從嘉提出的任何問題之後,才放心大膽的坐下。


    結果他們沒想到的是嶺南壓根就不需要朝廷運送軍糧,人家不僅能夠做到自給自足,甚至還能往別的地方運糧食!


    這個時候內閣和戶部尚書才知道他們來的意義,五個人一瞬間就進入了工作狀態,開始詢問有關那邊的民生問題。


    嶺南三城如今發展的的確不錯,隻要人們能吃飽肚子,就算是生活有盼頭,也就很容易安定下來,這三座城池除了建昌府之外都很年輕,卻發展的朝氣蓬勃。


    內閣已經開始思考嶺南那麽一大片土地,是不是都建個城?


    然後就有一個嚴肅的問題擺在了他們麵前——除了水路之外,陸路的話無論出嶺南還是入嶺南都不容易,神話故事中的十萬大山現實中的原型就是這裏,這樣一個地方,若是人口變的稠密,再加上各種天然優勢,這……隻怕很容易會形成一個獨立王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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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修路就是勢在必行,但是怎麽修,要修多少還需要具體斟酌。


    雷有終目瞪口呆地看著李從嘉跟文官開始研究修路的事情,茫然地轉頭看向趙匡胤:“我還有別的事情沒奏呢,還……還需要說嗎?”


    畢竟看這幾個人的架勢,這一時半會估計說不完,修路是件很複雜的事情,投資太大,現在平原地區許多商家都喜歡在這邊修路,嶺南……到時候沒有商家承接的話,恐怕還是要朝廷來,那花費的數目可就十分可觀了。


    李從嘉也覺得十分頭疼,便說道:“這件事情先放一邊吧,或者可以先放出風聲去,嶺南刺史讓雷有終帶回了他觀察的適合修路的輿圖,回頭讓工部去看看吧。”


    範質等人也點點頭,這件事情短時間內估計完成不了,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問一句:“陛下若是出兵,是要在修路之前還是修路之後?”


    李從嘉果斷說道:“等不起,還是別等了吧。”


    範質等人心中頓時有數,便起身告退,將空間留給了樞密院眾人,李從嘉讓雷有終繼續報告。


    雷有終說了現在的士兵數目和兵種,從這些表麵上的數值來看,雷有終帶兵的確很賣力。


    李從嘉摸索著禦座扶手,在場的比較了解他的人就都知道他在猶豫,一般會出現這種事情,就代表李從嘉要做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大家都以為他是在決定要不要打大理,心中還在納悶,之前不是很斬釘截鐵了嗎?現在又這麽猶豫是為了什麽?


    雷有終有些坐立不安,他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李從嘉不滿意,但是又因為他身上好歹也算是有功勞而不好意思說。


    雷有終咬牙說道:“陛下,您有什麽就直說吧,老雷承受的住。”


    李從嘉這才下定決心說道:“這是你說的,這樣吧,從現在開始我任命你為登州大都督,重要監控日本島情況。”


    雷有終……雷有終一聽險些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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