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斥候失聯的消息, 李從嘉似乎並不是特別吃驚,隻是說道:“派人出去找,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田五娘領命下去之後, 周宗問道:“大王可知道是何人所做?”


    李從嘉思索著說道:“甘州回鶻,肅州龍家其中之一吧。”略一猶豫又補充了一句:“也可能是吐蕃,不過我們跟吐蕃中間隔著昆侖山脈,他們應該不會輕易往這裏來。”


    周宗想想也是,李從嘉帶著的人馬不少,雖然這裏比較荒蕪,但甘州回鶻以及肅州龍家那邊肯定有他們的渠道。


    周宗眼中帶著濃濃警惕說道:“回鶻不可不防, 雖然他們對中?國一向禮敬有加, 但那也是建立在大唐當年國力強盛之時。”


    李從嘉忽然問道:“聽說如今回鶻對中?國時常以舅相稱?”


    是的,回鶻自從歸順唐朝之後,在於大唐的來往國書之中一直是以甥舅相稱的,到了五代這種習慣也保留了下來, 如今的回鶻可汗藥羅葛仁裕就曾經接受過後唐和後晉的冊封, 先是被後唐冊封為了順化可汗,後來又被後晉冊封為奉化可汗。


    周宗聽了之後臉上帶著不屑:“不過是想要好處而已,當年偽唐之時,他們上供的還不如偽唐給的賞賜多。”


    周宗所說的偽唐就是李存勖所建的後唐,南唐自認正統,當然不會承認後唐也是正統,更何況李存勖本身還是沙陀族, 哪怕他父親曾經被唐皇室賜名,是正經唐末晉王,周宗他們也不認!


    李從嘉說道:“現在我們不適合跟他們起衝突,你說若是亮出我的封號,會不會讓他們忌憚一些?”


    “或許吧。”周宗不客氣地說道:“隻是這很難。”


    李從嘉奇怪地看著他,周宗直接問道:“大王的儀仗如今又在哪裏呢?”


    周宗一邊說著還一邊埋怨地看著釋雪庭,來了這裏幾天,周宗已經摸清楚了當初事情的經過,在他看來,如果不是釋雪庭魯莽的將李從嘉劫走,而是讓李從嘉準備好了再厲害,或許能夠更從容一些。


    李從嘉聽了之後沉默,盤算一下,雖然當初周娥皇跟著朱元他們走的時候,家裏能帶的東西基本上都已經帶上,但是他自己的輅車鹵簿什麽的都不在,這東西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造出來的,首先他手上沒有工匠,其次就算有工匠也沒有材料啊!


    他們現在窮的很!


    李從嘉歎了口氣:“那就想辦法吧。”


    周宗說道:“其實我覺得,大王也不必太過畏懼甘州回鶻,甘州回鶻鼎盛時期三十萬人口,的確不少,然而如今已經大不如前,我們人數不多,完全可以靈活一些,我看了一下大王選中的新城所在,不如我們現在就搬過去,甘州回鶻就算想找,茫茫昆侖山中,怕也沒那麽容易。”


    李從嘉自然同意,他給自己定的現階段其實就是發展發展再發展,別過早跟其他政權起矛盾,最好能夠和平相處,當然這個有點不可能,畢竟他們過來了就占了人家的地盤。


    那麽就盡量讓甘州回鶻找不到他們好啦。


    李從嘉他們正在計劃遷移路線,隻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田五娘很快帶著斥候小隊又回來了。


    斥候小隊的確是受到了回鶻人的攻擊,十幾個人的隊伍隻回來了幾個,田五娘趕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回鶻人騎著馬在一麵倒的屠殺。


    田五娘自從開始領兵,基本上還沒打過敗仗,哪裏吃過這樣的虧?當時她就紅了眼眶,直接帶著人就衝了上去。


    她帶的人不多,但是論起打仗的本事來,對麵的回鶻人可大不如她,於是這群回鶻人直接被打的媽都不認識。


    周宗聽到消息之後,木著臉看向李從嘉:“別的都放在一邊,規矩要立一立了。”


    李從嘉默默的把剛剛弄好的計劃全部推翻,嘴裏說道:“這也是正常的,我們被他們殺了那麽多人,要是我看到怕也要忍不住的。”


    周宗苦口婆心說道:“大王,殿下,剛剛您自己也說了不適合跟對方硬碰硬,您看……”


    李從嘉連忙說道:“這個我知道的,五娘,聽到了嗎?下次再打記得別讓回鶻人發現,要麽不大,要打就全殲,知道嗎?”


    田五娘很上道的表示:“那夥人一個都沒跑,一部分打死了,一部分俘虜帶回來了?”


    釋雪庭問道:“戰場打掃了嗎?別留下痕跡。”


    田五娘恍然:“哦,我馬上就去。”


    周宗:……


    周宗覺得心很累,李z太過保守讓他心累,李從嘉這又太過激進。


    李從嘉看著周宗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笑著說道:“首輔不必太過憂心,如今敵明我暗,他們想要抓到我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的打起來我們占有地勢之利,未必不能與之一戰。”


    周宗無奈:“到底還是實力太弱並不合適啊。”


    老板不怕事兒是好,但是膽子太大也很讓人擔心,生怕他一個衝動就直接去打回鶻了,當然周宗肯定不會走,畢竟他已經是首輔了,有重任在肩。


    是的,李從嘉直接將明朝內閣稱號搬了過來,他也有心組建一個內閣,不過如今還不是時候,人也不夠。


    釋雪庭見周宗依舊不開顏隻好補充說道:“甘州回鶻既然已經立國,肯定要考慮到方方麵麵,不可能舉國之力來打我們,否則他們怎麽會放任肅州龍家發展?”


    這個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問題就在於,咱們比不上龍家的勢力啊。


    周宗很發愁,卻也沒有再說什麽,他跟釋雪庭不熟悉,卻知道李從嘉極其信任釋雪庭,若不是釋雪庭堅持當個和尚,次輔肯定要有他一個位置的。


    雖然他也不明白這個和尚到底哪裏好,就衝著這和尚一言不合就把越王擄走的事情,周宗就看他不順眼!


    然而釋雪庭並不管周宗是不是看他順眼,跟李從嘉說道:“我不放心五娘,還是去看看吧。”


    李從嘉自然也同意,轉頭繼續個周宗商量適合李平以及朱元他們適合的位置。


    李平原來就是兵部尚書,他做的也不錯,李從嘉本來想著幹脆就讓他繼續,隻不過因為他們人數實在太少,連地方割據都算不上,直接喊兵部尚書李從嘉都覺得不好意思,幹脆就改用武則天曾經用過的官號:春夏秋冬。


    兵部尚書就是夏官,禮部尚書是春官,刑部尚書是秋官,工部尚書是冬官,吏部尚書是天官,戶部尚書是地官。


    其實從名稱上來看就能看出哪些官職比較重要一些,不過在重要如今李從嘉手上也沒人,夏官給了李平,夏官侍郎就給了朱元,春官由周宗兼任,天官李從嘉誰都沒給,這個權利他要自己拿著,冬官給了田文,地官……李從嘉原本是想給楊新的,但是想想楊新還是太小,幹脆從卻,不過真正做事的卻是釋雪庭。


    李從嘉看著這些任命,不由得歎了口氣,還是人少啊。


    不過現在能理出這麽一個架子來就不錯了,隻是在對待田五娘的態度上,周宗跟李從嘉顯然是有分歧的。


    周宗的意思是田五娘現在帶帶兵可以,但是給官……不行!


    就算打出平陽昭公主的旗號也不行!


    是啊,平陽昭公主的確是領過兵,但是人家也沒做官啊,公主就是她的身份了,而且田五娘早晚要嫁人,嫁人之後自然要相夫教子,怎麽還能帶兵?


    李從嘉心想後世那麽多職業女性結婚生孩子也沒耽誤人家上班啊,封建思想要不得!


    據理力爭,然而李從嘉卻是沒有理的,因為真要追溯的話,隻有上古時期出現過女性戰士,然而用這個例子的話,周宗一句話就能把他懟回來:“因為那個時候沒有禮!”


    是的,上古時期文明剛剛萌芽還比較野蠻,直到周朝出現,周公旦製定周禮,這才逐步發展起來。


    李從嘉氣性上來險些跳腳:“那我也封田五娘為縣主好了,反正她的功勞也夠了。”


    公主郡主什麽的,李從嘉是沒資格的,畢竟到現在他覺得自己最多也就是稱王,稱皇是不敢的,那樣就真的反了。


    周宗十分冷靜地說道:“哦,那大王想要給田五娘什麽封號呢?封地在哪裏呢?”


    尼瑪!


    不算越王封地的話,李從嘉自己都沒有封地!


    這天快要聊不下去了,不不不,是這個話題快要討論不下去了,李從嘉冷靜了一下認真說道:“現在我們手上武將不多,田五娘比許多營主都強,讓人家幹活總要給人家想匹配的地位吧?而且我不打算讓將領長期領相同的軍隊,總要更換的,到時候田五娘身份尷尬,下麵人不服氣你讓她怎麽帶?”


    周宗此時也不得不認真考慮這件事情,再怎麽迂腐,在現實麵前也是要低頭的,更何況作為能夠在南唐混到司徒位置的人,他怎麽可能那麽死腦筋?


    周宗之所以製止隻是因為他在李從嘉身上發現了一個苗頭,那就是隻要有用女人都能做官,這怎麽可以?哪怕當年在武後亂政時期,都沒有什麽女人做官的先例,這個一定要遏製!


    所以到最後,周宗也退了一步,授給田五娘定遠將軍職位。


    這個職位在唐製中是散官職位,類似於榮譽稱號,手中並無實權,真正有實權的是各道行軍總管。


    李從嘉自然是同意了,心說我的地盤我做主,之前這個職位沒有實權,誰說之後就不能有呢?


    不過還是不能太激進,萬一把老頭刺激到撂挑子就壞了。


    兩個人達成了共識,一時之間又變得非常和諧。


    而這份和諧又差點被釋雪庭打破,釋雪庭本來擔心田五娘做的不夠到位,所以又帶著人過去幫忙,結果回來之後,人不僅沒少還多出許多。


    李從嘉問道:“這些人……都是俘虜?看上去不像是回鶻人啊。”


    釋雪庭淡定說道:“嗯,不是回鶻人,是焉耆人。”


    李從嘉顫抖著問道:“龍……龍家?”


    釋雪庭點頭,李從嘉隻覺得眼前一黑,問,下副本團還沒組滿,t就去開了兩隻boss怎麽辦?


    釋雪庭見李從嘉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覺得逗弄的差不多這才說道:“我讓那些回鶻俘虜去的,所以龍家隻會以為是回鶻人做的。”


    李從嘉這才緩過來,瞪著釋雪庭說道:“下次一口氣說完,別大喘氣行不行?”


    釋雪庭眼中笑意更深,而一旁的周宗則好好打量了一下這位李唐後人,雖然身份上還有疑點,但是不得不說腦子還是很靈活的,禍水東引這一招不錯。


    李從嘉也很快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也是個方法啊,他幹嘛要過早把自己暴露在大家眼前呢?


    周宗一看李從嘉雙眼放光,不由得心裏咯噔一聲,開口說道:“這次能糊弄過去最好,不過此法不可久用。”


    李從嘉轉頭看向周宗,周宗苦口婆心說道:“一次能成功,兩次能成功,但是到了三次就不好說了,一旦讓龍家和甘州回鶻發現,我們會腹背受敵,此法不可頻繁使用。”


    人家雖然是少數民族,但是人家不傻好嗎?次數多了怎麽會察覺不出有人在挑撥離間?


    李從嘉頗為遺憾,也隻能讓大家最近不要隨便外出,至於搶劫活動,也暫時停止,實在不行就去山裏打獵。


    釋雪庭回來的時候已經傍晚,李從嘉想要問他一些詳細事情,就帶著他打算回自己院子,結果正好碰到了來找李從嘉的周娥皇。


    周娥皇在看到釋雪庭的時候微微一愣,繼而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不由得說道:“這麽晚了,大王還在和法師談公事?”


    李從嘉總覺得周娥皇的眼神有些曖昧,隻好說道:“嗯,娘子過來可有要事?”


    自從到了西域之後,周娥皇很少出現在李從嘉麵前,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有意識的控製著不讓他過多接觸李從嘉。


    不過李從嘉的生活瑣事周娥皇還是安排的很好,李從嘉也覺得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很好,所以對於周娥皇的突然到來也很是意外。


    周娥皇見到李從嘉之後,略一猶豫問道:“聽說今天,您和阿爹吵架了?”


    李從嘉聽了之後不由得笑道:“沒有,就是有些事情上有些分歧。”


    周娥皇更加不安,柔聲說道:“阿爹有些固執,這麽多年了,怕也改不了,還請您多擔待一些。”


    周娥皇十分忐忑,以前她敢跟李從嘉對著幹是因為有底氣,她的娘家,她的家族都是她的底氣,然而如今不一樣了,她的家族遠隔千裏,她娘家……都在跟著丈夫混,然而誰都不知道,她跟李從嘉已經算不上是夫妻了。


    李從嘉看她這樣不得不安撫道:“不必憂心,首輔也是為了我們好,這我都知道,隻是一點小小分歧而已,說起來,五郎最近在做什麽?”


    周娥皇心下稍安,回答道:“小孩子家家,還能做什麽?跟著淘氣罷了。”


    李從嘉笑道:“他跟十一郎年齡相仿,倒也好多親近親近,最近首輔怕是有許多要忙的事情,沒有時間管五郎,就讓五郎去跟十一郎玩吧。”


    周娥皇看了一眼釋雪庭,見釋雪庭沒有反對意見,便笑著說道:“回頭我去跟五郎說一說,就不打擾大王和法師了。”


    周娥皇走了之後,釋雪庭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問道:“大王是怎麽想的?”


    李從嘉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你問什麽?”


    釋雪庭略一猶豫才說道:“這件事情,本不該我問,隻是我不問,首輔怕也不好問,大王如今與王妃並不親近,這是為何?”


    李從嘉隻覺得心一涼,又覺得自己心涼的沒道理,他跟釋雪庭雖然開始於曖昧,但從頭到尾,兩個人之間都一直有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縱然親近,釋雪庭似乎也一直將界限把握的很好。


    李從嘉沉默半晌這才說道:“我跟娘子的情況有些特殊,我本非她良人,如今這樣也好。”


    釋雪庭十分詫異:“您是說……以後你們二人也不會再親近?”


    “當然。”李從嘉眉間淡淡。


    釋雪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又沒說出來,李從嘉見他這樣子不由得有些煩躁:“你要說什麽直接說。”


    釋雪庭搖頭說道:“大王若有中意女子,將來誕下子嗣……還要考慮首輔啊。”


    李從嘉忽然站起來冷著臉說道:“我此生隻會有大郎一個兒子,也不會有其他中意女子。”


    說的好好忽然翻臉的李從嘉讓釋雪庭非常意外,他看著李從嘉麵色冷淡的模樣,一時之間十分不適應,從一開始認識到最後,他們之間似乎很少出現過這種尷尬場麵。


    釋雪庭垂眸合掌行禮說道:“是貧僧逾越了。”


    李從嘉隻覺得腹內一股無明業火燒的十分旺盛,非常想……非常想直接把人拽進房間,扒了他身上那身礙眼的僧袍!


    他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釋雪庭開始有這種想法,但是又覺得沒那麽不可理喻。


    畢竟釋雪庭一直跟在他身邊,溫柔和氣有耐心,高顏值大長腿,也很聰明,喜歡上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隻是他跟釋雪庭之間,大概也僅止於暗戀,如果他真想寵釋雪庭,大概依照釋雪庭那個萬物不縈於心的性子,也不會拒絕,可是那也隻能得到他的人而已。


    更何況李從嘉一直在洗掉釋雪庭身上男?寵的標簽,他就擔心會有人用這個借口攻訐他,他怎麽舍得讓釋雪庭真的當個男寵呢?


    如今他最怕的也就是有一天,他手中權柄逐漸變大,打下的地盤越來越多,心中欲?壑難填的時候,會真的傷害到釋雪庭,不過,想想釋雪庭的武力值……如果他不找別人幫忙的話,大概來強的都沒機會。


    想到這裏,李從嘉不由得略有些喪氣,坐下來說道:“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我心中有數,你剛才說有要事,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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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之間還是討論公事比較好,一時之間李從嘉隻覺得滿心失望,如果可以,他很想自己呆一會,然而他現在背負著幾千人的生計,哪怕想要任性,都要思考一下能不能這麽做。


    有那麽一瞬間,李從嘉甚至懷疑自己的選擇對不對,如果隻是不想死在趙匡胤手裏,他應該有許多辦法,為什麽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或許他心中也有一個無法磨滅的建功立業的夢?


    釋雪庭對人的情緒很敏銳,他看出了李從嘉的失望,卻不知道這份失望來自何處,難道真是他管得太多?也是,他本就是出家人,又何必管人家的紅塵俗事?


    釋雪庭也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頗有些複雜,聽李從嘉不打算收別人,似乎鬆了口氣,卻又夾雜著些許不甘心,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份不甘心是從何處來。


    唯一明白的大概就是這種私事應該算是李從嘉的禁區,誰都不能去觸碰,不過想想也是,如今李從嘉已經有妻有子,誰願意自己的生活被別人指手畫腳呢?


    釋雪庭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開口說道:“之前大王不是曾經要想辦法去居延海尋找寶藏?”


    李從嘉心不在焉回道:“嗯,不過怎麽才能不引起龍家和甘州回鶻的注意是最主要的,怎麽,有眉目了?”


    釋雪庭說道:“這件事情,怕是要找十一郎問問才行。”


    李從嘉回過神來,頓時滿腦袋的問號:十一郎?楊新?他能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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